【八一】槍(散文·旗幟)
在靜好的和平歲月里,很少有人能摸到與戰(zhàn)爭相關的槍。即便是在部隊服役的十多年里,我與槍相處的日子也就三年左右的時間。槍,對于我來講,經(jīng)歷的是神圣、苦悶、難舍的幾個階段。有時覺得,冷冰冰的槍,也有著人樣的溫暖與秉性。
槍是神圣的,與軍人職業(yè)相伴,與戰(zhàn)爭烽火為伍,守衛(wèi)著和平。第一次從老兵手中接過鋼槍的時候,給我授槍的老兵表情很嚴肅,“請接槍,你的槍號是……,請保管好你手中的武器,要像愛惜自己的生命一樣,愛惜自己的武器。”
“是!”我回應道。
交槍完畢,連長對全連新兵大聲吼道:“槍,是一名軍人的第二生命,當你的生命受到敵人威脅的時候,槍就是你最忠誠的伙伴……”
聽著連長對槍的闡釋,一種軍人的榮譽感、責任感讓我油然而生,內(nèi)心涌起一種激動與緊張。我緊緊地握住手中這把56式半自動步槍,用心地感觸它的溫度,有一種冰涼、冷酷的感覺,似乎聞到從槍中噴濺出的一種火藥味。
從接受鋼槍那一刻起,我對手中的槍格外愛護,取槍、驗槍、使用、保養(yǎng)從不含糊。
槍是有生命的,這種生命融入了我們研究人員的心血與智慧。我使用的是56式半自動步槍來,這種槍是我國1956年仿制蘇聯(lián)SKS半自動步槍制造的武器。槍身修長,表面光滑。除槍機拉柄外無多余凸出,非常便于握持。具有重量較輕、射擊精度好、機構動作可靠等優(yōu)點。是我軍第一支制式列裝的半自動步槍,和56式班用機槍、56式自動步槍統(tǒng)稱56式槍族。56式半自動步槍是步兵使用的單人武器,它以火力、刺刀及槍托殺傷敵人。
據(jù)老兵講,交給我們的槍是從戰(zhàn)場上下來的,槍上的三棱刺刀還浸染著敵人的血。我用手摩沙著那發(fā)出寒光的槍刺,似乎嗅到了血腥味,有一種驕傲,也有一種膽顫。后來,我又使用了56式?jīng)_鋒槍,54式手槍等。每一種槍,都有它的生命。時至今日,56式半自動步槍仍是民兵、大學生軍訓的主要用槍,并且仍作為我軍正式的禮儀用槍,支撐著它的生命、延伸著它的傳奇、維護著它的尊嚴、寄托著我們幾代老兵的思戀……
槍是有秉性的,它在給我們帶來的榮譽與神圣的同時,也給我們帶來了五味俱全的人生體驗。它的操作看起來很簡單,眼睛、準星和靶子連成三點一線,瞄準靶子下沿中間,擊發(fā),整個動作長的三五分鐘,短的也就分把鐘。即便是這么簡單的幾個動作,但要完全馴服它,必須經(jīng)歷寒暑往來的長時間的持槍訓練。
夏日炎炎,臥姿爬在地上,左眼閉右眼睜,一爬就是幾小時,汗水順著臉頰往下流,象毛毛蟲在皮膚上蠕動爬行,癢酥酥,手不能動,那種癢的感覺無以言說,正所謂“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冬天的時候,臥在地上,似是臥冰,手腳僵硬,有時候凍僵的手指居然扣不動扳機。這種訓練單調(diào)、枯燥、乏味,如果不是懷著一份摯愛,很難堅守。臥倒、裝彈、據(jù)槍、瞄準、擊發(fā)……循環(huán)往復,沒完沒了。鍛煉的就是一種耐心、信心、決心。你對它掌握不好,子彈亂飛,中不了靶子是常事。如果掌握好了百步穿楊、百發(fā)百中也不是不可能?!皹屩袩o彈,心中有彈;槍中有彈,心中無彈”就是持槍射擊的最高境界。尤其是我們使用的56半自動步槍,在300米左右距離上射擊精度最佳,標尺3,幾乎指哪打哪!
槍與人是相互依賴的,你緊張,浮躁,它同樣浮躁、緊張,難以馴服;你冷靜,堅韌,它也冷靜、堅韌,會順著你的意志。靶場上,你將瞳孔融入他的覘孔,肢體與他完美結合,它總是在你扣動扳機的剎那,讀懂你的思想。你平靜了,專注了,那飛出的彈殼就會呼嘯而出,那發(fā)熱的彈頭,會順著你的思想直奔靶子中心;如果你的目標在視線中模糊不清,它膛中的子彈也找不著方向。只有當槍與你的心境進入到一種超我忘我的境界,人槍才能自然合一;只有你把自己作為槍的一部分,所有的意識都集中在準星和槍的缺口平正之上,將人的意識上升到槍的意識,便會在不知不覺中忘記自我。
槍是有感情的,離開久了還是很想。離開了部隊,就意味著與槍的分離,再很難與它相遇,尤其是與我相伴幾年的56式自動步槍和沖鋒槍,再次相遇的機遇概率幾乎是零。想想與它相處的日子,它的十大部件如同我身體器官一樣熟悉,槍托、槍管、槍刺、槍栓、彈倉、復進簧、機匣、標尺、撞擊針、準星,我閉著眼睛能將它們分解與結合。尤其是裝填子彈時不用改變瞄準基線,用左手將彈夾插、壓、拔一氣呵成,給人一種激情飛揚的感受。每當生活中發(fā)生一些讓人難以發(fā)泄的情緒時,真想在靶場上持槍激情一把,讓那噴濺的火藥味,稀釋心中的不平。
槍,只有與和平結合,實現(xiàn)人與槍的統(tǒng)一,守衛(wèi)著靜好的歲月,就是我們對槍的最高贊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