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荷】車禍之后(微型小說)
野雀河河畔的石咀村,一座整潔的農家小院里歡聲笑語一波接一波,音箱里歌聲飛揚,喧鬧聲驚擾得院邊槐樹上的一對喜鵲不能午睡。
一場特別的婚禮正在舉行。新娘秀秀三十出頭,瓜子臉,丹鳳眼,典型的美人坯子,已經是兩個娃娃的母親,新郎拴拴二十七八歲,國字臉,大刀眉,身材壯實,一臉淳樸憨厚,明顯比新娘年輕一點。旁邊輪椅上坐著秀秀的前夫,五官端正,相貌堂堂的鵬升。大家祝福一對新人的同時,也有不少人唏噓、嘆惋。
五年前的一個秋日傍晚,陰雨綿綿,濃霧彌漫,拉著一小貨車煤的拴拴和拉著一四輪拖拉機機磚的鵬升,在岔路口相撞,致使鵬升盆骨粉碎性骨折,脊柱受傷,拴拴也受了輕傷,撞破了額頭,左眼劃傷。事后經交警隊事故認定,鵬升負有主要責任,他越道行駛,但拴拴執(zhí)意責任均分,拴拴一次性賠付給鵬升十萬元。為了給鵬升賠付,拴拴賣掉了小貨車,又在銀行貸款五萬元。
一場交通事故結束了,鵬升腰部以下癱瘓,以后的日子只能在輪椅上度過,拴拴原本清貧的家庭更加如洗。
家住三岔溝的拴拴家里只有一個患嚴重哮喘病的老爸,年齡只有六十多歲,卻病得不能干重活,勉強做個家務。給鵬升賠付之后,拴拴在親戚朋友處東拉西借,籌措了三萬多塊錢,買了兩頭種豬和四頭母豬,辦起了家庭養(yǎng)豬場。拴拴本想出外打工,可是老爸的病他放心不下。沒有女人的家里枯燥凌亂,雖然拴拴爸的茶飯不亞于一般的主婦,但他畢竟年齡大了又是個病身子,拴拴的婚事成了他爸的一塊心病。
拴拴倒顯得無所謂,一門心思用在豬身上。頭一年下來,四窩豬娃子賣了兩萬多塊,兩頭種豬掙了一萬多,毛收入四萬多塊,除過飼料、藥品等成本外,盈余了近三萬元,投入的本錢算是收回來了。有了效益,拴拴信心大增,第二年就擴大了規(guī)模,新建了五間溫棚豬舍,決定育仔育肥齊發(fā)展。防疫是養(yǎng)殖的頭等大事,拴拴深知這一點,除了自學之外,還經常到鎮(zhèn)畜牧站拜師求教,慢慢地,一些常見的豬病不用找獸醫(yī)了。不久,縣畜牧局要在各片區(qū)聘請防疫員,拴拴被鎮(zhèn)畜牧站聘請為防疫員還代銷一些常用獸藥。
一個春風和煦的早晨,拴拴忽聽得大門外有人吆喝,忙出去招呼。一個女人趕著一頭母豬來配種,當兩人對視的時候,不約而同地喊出了聲:“咋是你??!”女人是鵬升的老婆秀秀,說鵬升癱瘓之后,家里斷了經濟來源,一家六口人的花銷沒有了指望,她喂了兩頭母豬,一年賣幾窩豬娃子添補家用,聽人說三岔溝有瘦肉型種豬,她才找尋來的。拴拴的兩頭種豬都是瘦肉型的,一頭長白一頭約克夏,方圓十里的養(yǎng)豬戶大多在他這配種。
隨著時日的遞增,拴拴和秀秀就熟稔了,秀秀家的豬娃有病了,一個電話,拴拴就送藥上門,秀秀趕豬配種的時候,也幫拴拴洗洗涮涮,整理整理凌亂的家。拴拴除了給豬看病,還幫著鵬升家做一些重體力活,鏟豬圈,往地里送糞,收洋芋,掰玉米棒都少不了拴拴。日久生情,拴拴喜歡上了秀秀,秀秀也明顯依賴著拴拴,就連秀秀的公婆和兩個娃娃都戀著拴拴了,十天半月不見就念叨開了:“拴拴咋還不來家呢?”每次拴拴來干罷活之后,鵬升和拴拴都會單獨在一起嘀咕老半天,嘀咕的啥又給人不說,包括秀秀都不曉得。只是每次嘀咕完拴拴滿臉通紅,不敢正視秀秀,鵬升則一臉的無可奈何。
一個冬夜,鵬升和秀秀進行了一次徹夜長談。
“秀,你和拴拴結婚吧!”
“鵬升,你是喝酒了還是說瘋話呢?”
“秀,你聽我說,我知道拴拴喜歡你你也喜歡他,這沒有錯。不要說拴拴這四年多時間幫襯了咱多少,單就那起事故來說,拴拴就是個良善人,主要責任在我,人家卻請求均攤,變著法子給咱多賠了幾萬塊錢。再說了你才三十出頭,以后的日子還長著呢,我不能再拖累你了,咱倆離婚了你就和拴拴結婚。”鵬升拉著媳婦的手,一臉的真誠。
“那不行,我舍不得你。再說了,你這樣子誰照管你?娃娃碎著呢沒能力,老人們年紀大了又照管不了……”
正月里拴拴來鵬升家拜年,兩個男人又在一起嘀咕了大半天,最后把秀秀喊過去了。秀秀一進屋,鵬升笑瞇瞇地,拴拴滿臉通紅,欲言又止。鵬升輕微地咳了一聲,拴拴終于開口了:“秀秀,你……你愿意和我過日子么?”秀秀的臉一下子就紅了,連脖子都紅了,她雙手不住地揉搓著衣襟,不敢看眼前的兩個男人?!靶?,和拴拴過罷,他這樣的好人可遇而不可求的?!?br />
“秀秀,你放心,咱在一起過日子,我不會讓你撂下老老少少的?!?br />
“那,那鵬升咋辦?”秀秀抬起頭盯著拴拴。
“當然和我們一起過??!”
“秀,我和拴拴商量好了,咱倆先離婚,你們再結婚。你不要再犟了,聽我一句勸,我這樣拖累著你,真想尋短見呢!”
“秀秀,你放心,我會像鵬升一樣孝敬老人,經管好娃娃的,對鵬升,我會像伺候哥哥一樣伺候他的?!彼┧┑哪樢矟q得通紅。
“秀,你倒是說話啊!”
“我說啥嘛,你們都商量好了……”秀秀臉上剛減退的紅暈忽地又上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