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那年丁香】 一雙“改良”的涼鞋 (散文)
又到夏天,又到穿涼鞋的季節(jié)。
去年,一雙改良涼鞋,陪我走過了一個夏天。那是一雙很普通的涼鞋,但在鞋店買不到,它并不很值錢,它也不是有多么金貴,因為是親手改良縫制,所以說它是擁有完全自主知識產(chǎn)權(quán)組裝而成。
那是一雙真皮涼鞋。還是孩子讀高中那年,在商店里給他買了雙涼鞋。那是一雙極其刺眼的紅色真皮涼鞋,質(zhì)量很好,價錢不貴,只是樣式很怪異。穿在腳上總感覺缺少一點莊重感,與重大場合不相宜,兩只鞋用的料也頂不上別人腳上一只鞋用的料。五個腳趾,只“管”一個腳拇趾,其余四個腳趾統(tǒng)統(tǒng)放開,我管它叫“抓大放小”。準確說那是年輕人穿的款式,還散發(fā)著時髦的流行風。
不到百元就把那雙鞋買回家。孩子穿了一個夏天,就再也不見那雙鞋上腳了。
不知道它在鞋盒里度過了幾個夏天,又是一個夏天,再次想起來那雙鞋,我把它從鞋盒里尋找出來。擦拭干凈、上油、打出錚亮的光澤,在腳上試穿,左瞅右瞅不順眼,穿不出門;過幾天再次試穿,總感覺穿在腳上風馬牛不相及,過了知天命的年齡,腳穿孩提款式的鞋,總是幾分不協(xié)調(diào),心理有一種說不出的別扭。穿上那雙鞋,走在上班的路上,感覺好像街上的每一個人都在看我腳上的鞋。把我當作是過街的老鼠,我心里也跟做賊一樣虛。幾天過去了,還是同樣的鞋,走同樣的路,街上和往常一樣的行人,當忘掉腳上穿的那雙怪模怪樣涼鞋,走在路上,也沒有人再關(guān)注我腳上的那雙凉鞋。
我忽然明白,不是鞋樣怪,是自己的心理在作怪。鞋底輕,柔軟,穿在腳上很舒服。當我的心情慢慢適應(yīng)了那雙鞋,腳也一天天喜歡上了那雙鞋,鞋卻出毛病了。皮質(zhì)好,幫子挺,鞋底卻像得了麻瘋病一樣,豆腐渣似的一塊,一塊,往下掉渣兒。經(jīng)歷了數(shù)個春夏秋冬,一雙鞋也到了壽終正寢的時候了,該丟掉了,該走進歷史的垃圾桶。我心理還是有幾分不舍,想起父母常在嘴邊說的,“新三年,舊三年,修修補補又三年”。幾次拿著鞋走出家門,下決心把它丟在垃圾桶里,還沒走到垃圾桶跟前,心里又敲起鼓來,讓我又改變主意。
為了給一雙舊鞋以二次生命,先要動手讓鞋底和鞋幫實現(xiàn)分家。一條毛巾搭在腿上,用一把電工刀,像裁紙一樣,細心把鞋幫一刀一刀割下來,保持原形,原樣,鞋幫和鞋底脫離后,活像賓館使用的一次性涼鞋。
找到一家修鞋店,又一家制鞋坊,遍尋周邊市場,竟然沒有一家店有合適的配對鞋底。若能配上一雙鞋底,依然還是一雙很好的皮涼鞋。找不到鞋底,鞋幫只能扔進垃圾桶。
那是一雙新型休閑版涼鞋,由于樣子特殊,市面上少見,穿的人更少,居然找不到模仿產(chǎn)品或近似的鞋底。當我將要徹底失望的時候,看到孩子一雙不穿的拖鞋,感覺很般配,拿來一比,大小,樣式都挺很合適,簡直就是絕配。你不想它下崗,它一定就會有生存下去的方式。一雙不想下崗的鞋,你就該讓它亮堂光彩地重新上崗。
不到最后不輕言放棄。就在將失望的那一刻,在即將放棄的那一個瞬間,也就是希望到來的時刻。一雙改良的舊鞋,由于添加了太多個人感情因素,穿在腳上更加舒服,走起路來感覺輕松,身輕如燕,既在飄,又在舞。腳上穿著經(jīng)過改良的涼鞋,不怕路途艱難曲折......
腳上穿一雙尚好的皮鞋,總會有人走錯路。腳上穿著經(jīng)過改良的涼鞋,不怕水,不怕泥,更不怕路不平,人行端,走正路。人生道路是曲折的,不管你走過的是一條大路,還是一條羊腸小路,只要你不忘初心,有一雙不忘本的腳,有一顆堅定前進方向的心,前行的路上就能踩出一片光明。其實人生也是一樣,不要贏得太多,人和人之間,少攀比,多合作,保持“夠本”,始終不能忘本,那才是人生一種最高境界。
我想起來,我父親一生沒有穿過皮鞋,媽媽的一雙手就是爸爸的制鞋廠。一雙雙沒有名牌、沒有價格的鞋,都是出自媽媽一針一線精心縫制,媽媽是一個平凡的母親。父母好示范,子女好習慣。過去,在媽媽的日歷中沒有星期天,睜開眼就有做不完的家務(wù)活,我們半夜醒來,見媽媽還在煤油燈下趕做針線活。媽媽只有一個單純的信念,做父親背后堅定的支持者,所以父親在工作中沒有被金錢絆倒,進而成就了一位優(yōu)秀的鐵路會計。我爸在外地上班的那段歲月,腳上始終穿著媽媽做的布鞋。
晚上,煤油燈下,媽媽納的鞋底兒像一塊木板一樣厚實;布鞋穿在爸爸腳上,一輩子沒有走過彎路,心理沒有過一絲邪念。當會計一輩子,經(jīng)手的錢無數(shù),沒有往自己兜里多裝、錯裝一分錢。我的父親一輩子都生活在第三世界里,衣食簡樸,甘守清貧,可那一顆心永遠駐留在第一世界的精神之巔。父親一生都在進行10個阿拉伯數(shù)字排列組合,鑄成一顆潔白如玉堅如鋼鐵的心。腳上穿著手工做的鞋,有一種愛的力量從腳底傳導(dǎo)至心里,走路腰板直,腳步正,心胸廣。
穿布鞋,過苦日子,是父親人生最真實的寫照,最原本的一種狀態(tài)。在父親身上,讓我懂得很多道理。一雙鞋穿在腳上,它就是一個人在一生里,做過的好事錯事之后留下的腳印。不論什么樣的鞋腳下,永遠銘記:不要走彎路,心不能被一雙腳踩碎了。人與人最大的不同是內(nèi)心,一個人的思想和品質(zhì)決定他走過的人生路。
今年夏天,那雙涼鞋還要陪我走過一個夏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