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龍王吊瓜(散文) ——舌尖上的龍王蕩
那一年,與臥瓜一起入住龍王蕩的還有一種倭瓜叫做吊瓜,雖然同屬倭瓜,但因為它的生長習性不同而被龍王蕩人叫做了龍王吊瓜。
從開始拿到種子的時候,龍王蕩就發(fā)現(xiàn),二種倭瓜的種子盡管外觀形狀極其相似,但環(huán)肥燕瘦,臥瓜的種子寬厚而豐腴,而吊瓜的種子則修長而飽滿,讓人懷疑吊瓜的種子是沒有完全成熟的臥瓜種子。
一起種植在一個小小的塑料棚子后,享受著同等的待遇,適宜的溫度和潮濕度,讓種子只幾天的時間就紛紛破土而出,朦朧中,那些新芽似一只只翡雕玉琢的蝶,振翅欲飛。彈去薄膜內(nèi)里的霧氣凝聚的水,當你仔細端倪后,會發(fā)現(xiàn),龐大的臥瓜芽呈現(xiàn)著灰綠色,而那些所謂的吊瓜芽則攜帶著竹的青綠,同時前者顯得相對老成而憨厚,后者則彰顯著青春俏皮。
當它們各自生出第一片葉子的時候,更讓人驚詫,臥瓜的葉、柄、芽、莖密布著亮白的茸毛,而杵立一旁的吊瓜則只有芽梢長有稀疏的茸毛,亮晶晶的,宛如透明的玻璃絲一般,折射著繽紛的色彩。
按照農(nóng)業(yè)技術員的指導,每栽種一株吊瓜需要搭建一個架子,高不得低于二米,起碼也要有十平方米的面積。移栽后吊瓜,一旦根須發(fā)達后,就一個勁的生長藤蔓,而且一直極力地向上,仰望著藍天白云,不愿回眸一眼給它生長提供營養(yǎng)的大地。一旦遇到可以為它高攀的“階梯”,它就會伸出如同龍須一般觸須,盤旋纏繞,它似得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死纏爛繞,即使拉斷了觸須,也不會放開。
當它攀爬上那高高的架子上后,還是習性不改地遙望天空,似乎給它一縷清風,它都可以去纏繞白云。終于有那么一天,幼嫩的藤蔓無法支撐自己的青綠時,只好低頭認命,將自己的藤蔓匍匐到人們?yōu)樗缫汛罱ǖ募茏由?,喘息之余,方才想到了“眾人拾柴火焰高”的道理,開始從自己的藤蔓的葉腋上分蘗支莖岔蔓,并迅速地將架子的上方覆蓋得風雨不透,讓人奇怪的是無論架子上生長了多少條吊瓜的莖蔓,卻少有梢頭愿意垂向地面生長,極其是外力或者人為地將梢頭拉向地面方向,可沒有幾天,當你再回眸時,會發(fā)現(xiàn)被強逼向下的梢頭,大多會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轉彎,掉頭向上生長,或者停止垂下梢頭的生長而重新從葉腋上分蘗岔莖,爬向架子。
吊瓜具有極強的向上生長的習性。記得那一年,我們家有一個吊瓜的架子緊靠著一顆刺槐樹,不經(jīng)意間,吊瓜的藤蔓居然能夠沿著樹干,一直爬上了有五層樓高度的樹冠,與高高的刺槐爭光奪氧,匍匐在槐樹的梢頭如同臥瓜在地面上生長一般旺盛。
打開孟夏的扉頁后,就是吊瓜黃花滿架的時光。吊瓜的花朵呈現(xiàn)喇叭狀,上向天空,斜向遠方,鵝黃的花瓣,橙紅的蕊,花托綠色呈五角鐘形。每天的清晨,含夜露迎曙光地綻放,在青綠色的葉波蔓浪上靈動著,同時,雌雄同株的花朵散發(fā)著特有的清香,不僅引來了蝶舞蜂飛,也誘來鳥語的流淌,人行架下,恰似穿越了馨香的瀑布,沐浴著清香的花香。
吊瓜的雌性花朵要比雄性花朵玲瓏一些,外觀極其相像,不同的是雄性的花蕊只有一根挺拔的花柱,直指上空。而雌性的花蕊則擁有三根花柱,微微向外側彎曲后,又迅速的彎曲向內(nèi),給人一種十分羞澀的感官。如同臥瓜一樣,再多的蜂蝶也難以滿足雌性花朵的授粉需要,因此,吊瓜主要要靠人工插花才容易締結吊瓜。所謂的插花,就是將雄性的花朵從花的莖蔓掐下,然后撕去綢緞般的花瓣,掐去花柄后,將花柱直接插入雌性的花蕊中間,以滿足雌性花蕊成果的需要。
在吊瓜的生長過程中,雄性的花朵只起到傳授花粉的作用,過后就吊瓜的果實無關。看似絲綢褶皺著的雄性花朵很肉質,而且往往綻放出數(shù)倍與雌性的花朵,龍王蕩人往往在插花后將多余的雄性花朵連著花柄一同摘下,花柄去皮,花托去表,與撕下的花瓣一起,倒入沸水焯一下后,立即撈起瀝水,拌上蒜末,選擇自己喜愛的龍王六醬,就是下酒就飯的精美一碟???,柄青,托綠,花橙,蕊紅,與如玉的蒜白一起舞動在瓷底籃花的碟子中,恰似一副靜雅的小品。淡淡清香的吊瓜花,入口柔滑,齒頰清爽,讓人百吃不厭。
采摘吊瓜花,一般是在晨露剛被風干后的時光為最佳,這個時段是蕾綻花未全放的時間,無論是營養(yǎng)還是口感都極佳,更無粉塵污染。食用吊瓜花的另一種方法就是與雞蛋爆炒,十分簡單方便,而且需要吊瓜花的分量也比較少。摘七八朵花,切碎后與雞蛋攪拌均勻,調(diào)進適量的調(diào)味品,下七成熱的油鍋,慢慢煎炸、翻炒一下即可。隨著吱吱作響的油煎聲,氤氳而起的是濃郁的蛋香和花香,漸漸凝聚一體的固體,金黃鑲嵌著翠綠和橙紅,恰似一塊剛剛挖掘而出的翡翠玉石,玲瓏剔透,溫潤如碧,讓人無法不舌下生津,容不得你不馬上夾起一煮,入口柔滑赤嫩的同時,唇齒流香,忍不住要來一個風卷殘云。
現(xiàn)代科學證明,食用吊瓜花能有效地提高智商,吊瓜花是一種全能的蔬菜,有著“微型營養(yǎng)寶庫”的美譽,堪稱“完美的營養(yǎng)食品”。由于吊瓜花富含蛋白質、氨基酸、脂肪、糖、維生素B等,不僅具有清熱消腫的作用,更具有清除消化道和呼吸道的炎癥的作用。吊瓜花還含有一種叫做蕓香甙的物質,是心臟的天然保護神。吊瓜花的花粉更具有神奇的去疲勞、增強體質的功效,更有利于兒童的健康發(fā)育,同時它還可以減少癌變的發(fā)生,對已經(jīng)患有癌癥的人,有著抑制癌細胞再生的功效。
就在龍王蕩人在心?;匚洱X頰間那黃花炒雞蛋鮮香之味時,瓜架上許多大小不一的瓜懸掛下來,灰白的底子流韻著青綠色的花紋,修長的體態(tài),圓潤的外形,水嫩的外皮,給人一種與臥瓜截然不同的感受,有著翡雕玉琢的神韻。吊瓜的生長速度很快,一旦授粉成功,就會迅速膨大伸長,讓原本高擎花朵的花柄無法承受,垂懸而下,有著一日三變的生長態(tài)勢,往往在人們不經(jīng)意間,就生長到三五斤的重量。彷如我們那些曾經(jīng)精屁浪蕩在一起玩耍的小屁孩,不經(jīng)意間就出落成英俊的少年、俊俏的姑娘。
龍王蕩人吃吊瓜與煙雨江南人不同,最喜愛指掐皮破的那種鮮嫩的吊瓜,而且吃第一條吊瓜往往是采用爆炒的方法,有著一種迫不及待的心理。爆炒吊瓜的方法簡便快捷,就是我不說,好多讀者都清楚:鮮嫩的吊瓜無需掏出瓜瓤瓜籽,直接橫切為片,再根據(jù)自己的意愿改刀切絲待用。熱油爆香蔥姜蒜后,倒入瓜絲翻炒出汗(大凡倭瓜,在翻炒的過程中都有汁液沁出的習性,一旦瓜絲呈現(xiàn)露珠時即說明瓜絲已經(jīng)炒熟了),就是恰到好處的時間,脆糯同存,鮮美柔滑,是吃了一口再想第二口的可口菜肴,是一吃就棲進記憶褶皺里的一種風味。溫馨提醒:爆炒吊瓜絲如同清炒莧菜一般,可以不放蔥姜之類的調(diào)味品,但絕不能沒有蒜瓣,恰似美女作家張愛玲在炒莧菜時的感觸:沒有大蒜,簡直不值一炒。
吊瓜雖然蒂結于夏天甚至是深秋,但它始終攜帶著春天的氣息,清爽,清新,清香,更有一種絲絲的清涼,每一個食用吊瓜絲的人,即便是那些搖頭晃腦的食客或者吃貨,更任憑他們?nèi)绾纹肺逗妥聊?,定義而出的都是春天的味道。究其緣故,應該與它的秧苗生自陽春之際有關,破土而出后吊瓜,不僅承接著春天陽光和月華的呵護,也沐浴在煦風和細雨的旋律中,更汲取了經(jīng)過花香熏染后的大地精華。
鮮嫩的吊瓜不僅可以直接爆炒,還可以與其它蔬菜或者醒葷為伍。孟夏時光,正是龍王蕩青椒上市的季節(jié),如果在加些許青椒絲進去,不僅使得碟中瓜絲豐富了視覺,也使得瓜絲的口感別具一格。龍王蕩的近?!S海,盛產(chǎn)著諸多的海鮮,而蝦皮子則是龍王蕩人家碗櫥中不可缺少的一種小海鮮,用蝦皮子炒吊瓜絲,可以說是吃后難忘的精美一碟。
鮮嫩的吊瓜,還可以用來燒湯,燒出的湯來,不僅味道獨特,而且湯碧瓜翠,入口爽滑,回味無窮。用稍微老成一些吊瓜去燒湯,則別有一番氛圍。將吊瓜破開后,豎切為瓣,開水煮熟后撈起,冷卻后用筷子進行攪拌,吊瓜很快就會成為如同粉絲一般絲狀,晶瑩剔透。燒好高湯后,直接倒入即可,有著過橋米線一般的口感。
與此同時,鮮嫩的吊瓜還可以切丁與其它腥葷燴制菜肴,吊瓜燒籽烏是龍王蕩一道拿手的、讓人吃了還想再吃的菜肴,它雖然沒有奪人眼目的色彩,卻有著奇特的鮮美度,雙鮮共舞,無論是佐餐還是下酒,都是一碗值得大快朵頤的菜肴。河蚌是龍王蕩淡水河中一種豐富的水產(chǎn)。清澈見底的河水是人們夏日去暑的最佳去處,好多人一個猛子扎下去,往往可以摸上來數(shù)只大大的河蚌。其貌不揚的河蚌卻是淡水河中一種極其鮮美的東西,夏日的吊瓜遇上了河蚌,簡直就是一種絕配,瓜鮮蚌鮮湯更鮮,是一道連湯液都要被蘸盡的菜肴。
“好吃不過餃子”是龍王蕩人一句俗話,也是龍王蕩人生活習慣的一種寫真。龍王蕩水餃有一個特點,水餃的餡料都是生的,那怕是好多很難煮熟的肉類,龍王蕩人也會采用相應的輔料,讓水餃的餡子與餃皮一道煮熟,從而也保證了水餃的原汁原味和鮮美度,這不能不說是龍王蕩水餃的一絕。面對吊瓜摘此生彼的瘋狂生長,龍王蕩人家常常還用吊瓜做陷,去包水餃。吊瓜做陷的方法很簡單,將摘下的吊瓜洗凈外表,用特制的瓜刨只幾分鐘就將吊瓜刨成為了絲,再用菜刀稍微斬上數(shù)刀,拿過潔白的紗布控去適當?shù)闹汉?,將可以加入調(diào)料和輔料,攪拌均勻即可。吊瓜絲做餡的水餃,最好趁熱吃,既柔滑又爽口,更有一種脆脆的甜意。溫馨提醒,無論吊瓜絲與什么為伍做餡,請不要忘記:一定要加一些蒜末,那樣才會體現(xiàn)出它的全部風味。
當歲月走進農(nóng)歷的八月時,秋已經(jīng)在龍王蕩狂草秋韻,大豆、玉米、高粱次第被秋風刮去了青綠,鍍上了金黃的水產(chǎn),而龍王蕩人家的菜園子里,好多蔬菜則剛剛換季,走進定苗生長期,唯有這不占土地面積的吊瓜還在莖葉茂盛地生長,懸掛著大小不一的瓜兒在笑迎秋風。秋季的吊瓜雖然沒有夏天來得大,但卻十分赤嫩。不知是秋夜月華的潔白,還是即將為霜的露水的清涼,使得新生的吊瓜更為潤滑,口感也更為鮮美。
也正在這個時候,春日里那些鵝黃的小雞,已經(jīng)穿越夏日蟬鳴的聲浪,在秋蟲呢喃的旋律中長成。繼續(xù)飼養(yǎng),那些母雞可以帶來效益,可那些公雞則是無利可圖。于是,龍王蕩人在吃吊瓜的同時,也吃出了一道地方特色菜——小雞燉秋瓜。
人們都崇尚東北的小雞燉蘑菇,筆者也曾經(jīng)數(shù)次領略過,但細細回味過后,卻遠不及龍王蕩那小雞燉秋瓜的特有而地道的風味。那是因為龍王蕩的小雞燉秋瓜,你無論怎么咀嚼也捕捉不到任何調(diào)味品的影子,同時瓜脆雞嫩而又味道相融,香鮮共舞,視覺唯美,是一種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同時還攜帶著吊瓜那無法擺脫的春天的味道。
前不久,我在《舌尖上的龍王蕩》里,曾經(jīng)筆舞了一篇《龍王三面湯》的散文,無論是面絮湯,還是疙瘩湯,亦或是面皮湯,也不管是荷香幽幽的夏日,還是白露為霜的秋天,摘一個赤嫩的吊瓜,去為它們炸湯,其與眾不同的色、香、味,魅力無窮,你就是剛剛吃過了飯,也會情不自禁地去喝上一碗,以解除自己的嘴饞。
隨著秋走縱深,晶瑩的露成為了潔白的霜,仿若一夜之間紅了楓樹的葉子,也黃了銀杏的梢頭,吊瓜也難擋秋風的無情,走進了枯萎期。就在龍王蕩人戀戀不舍地拉去架子上的藤蔓時,這才發(fā)現(xiàn),架子上還橫七豎八地躺著許多吊瓜,不知道在什么時候已經(jīng)成熟為橙紅色,外表還披著一層潔白粉,不經(jīng)意間,為龍王蕩人留下了吊瓜的種子。
成熟的吊瓜,不僅它的外表橙紅,它的肉質也如同成熟的柿子顏色,它的瓜瓤更具橙紅的色彩,連它的瓜籽那潔白的身體上也披著橙紅的外套。對于這些成熟的吊瓜,龍王蕩人一般不會馬上食用,往往要收藏到春節(jié)前后,在那農(nóng)閑的時光去品嘗,同時也為了讓吊瓜的瓜籽更為成熟。
食用那成熟的吊瓜,要用鋒利的菜刀削去外表的瓜皮,挖下瓜瓤后,才會拿去清洗。而瓜瓤要先抖落瓜籽后才會拿去喂豬,瓜籽還要仔細清洗,露出潔白的皮膚后,拿到陽光下去曬干。成熟的吊瓜,龍王蕩人一般是直接用來煮著吃,不用任何調(diào)味品,就是清水煮瓜段,橙紅的湯液橙紅的瓜,橙紅一鍋,其味一個字:甜,兩個字:很甜……成熟的吊瓜還可以用來燜著吃,蔥姜蒜炸香油鍋后,翻炒至瓜丁出汗,加水煮至糯爛即可。由于燜制的吊瓜咸淡適宜,卻又無法擺脫濃厚的甜意,所以,好多龍王蕩人直接拿它當飯食用,而且還一碗接著一碗吃。
對于成年人來說,那些在陽光下晾曬的瓜籽只是來年的種子,而在我們這些小屁孩來說,卻是一種心心念念的東西,一天到晚要去看上幾次,心急火燎地期盼它快些干燥,越是心急的時候越顯得慢,終于等到完全干燥時,母親們卻又背地里要收藏起大部分,除了留種外,每隔一段時間給孩子們打一下牙祭,還要留下一些春節(jié)時去爆炒,用來招待一下親朋。
爆炒出來的吊瓜瓜籽,不僅口感噴香,大增食欲,同時極具營養(yǎng)價值,它富含一種叫做鈷的元素,能夠活躍人體的新陳代謝,促進人體細胞的造血功能,并參與維生素B12的合成,而且鈷還是人體胰島細胞所必需的微量元素,可以防治糖尿病,具有降血糖的功效。同時,常吃吊瓜的瓜籽,可預防衰老、延緩衰老,更可以預防腎結石。
看似普普通通的吊瓜,卻為龍王蕩人帶來如此的福蔭,不僅僅是一份口福,更增加了龍王蕩人的體質,為龍王蕩人帶來了健康,因此,自從吊瓜走進龍王蕩那方土地后,它就一直裙裾翩躚地舞蹈在龍王蕩人家的家前屋后,有時還回爬上庭院的墻頭上,甚至攀援上人家的房頂,成為龍王蕩人享受不盡的恩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