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戀】故鄉(xiāng)的野山果(散文)
初夏,一場雨過后,天便晴了。站在窗邊,我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忽然心中一動,想出門去小區(qū)里走走。我家的小區(qū),不是在市中心地帶,有點靠近郊區(qū)。這里占地面積很大,樓和樓之間的路兩邊是小區(qū)管理處為了綠化而種植的各種樹木植被。這些植被,除了我認識的柳樹、楊樹、桃樹、蘋果樹之外,還有一些我說不上來的樹種。我沿著一條樓間小路慢慢行走,抬頭一看,發(fā)現(xiàn)在樓房的一角竟然有一片新栽的櫻桃樹林。就在我漫不經(jīng)心地經(jīng)過一株櫻桃樹時,忽然停住了腳步,原來從一株一人多高的樹叢縫隙里,我看了一點鮮紅。我心中不由得一陣驚喜,連忙扒開沾滿雨珠的密密枝葉,竟然發(fā)現(xiàn)樹叢深處還有更多的紅點。這是熟透了的小櫻桃,就像一個個鮮紅色的小星星鑲嵌在枝丫間。我忍不住摘下一個,放在手心中仔細觀瞧。這櫻桃不是很大,甚至很不起眼,但是被雨水滋潤的圓圓身子,顯得玲瓏剔透,尤其是渾身鮮紅的皮膚,就像一粒光彩照人的紅色瑪瑙,惹人喜愛。我不由得將這個櫻桃放進嘴里,輕輕地咬了一下,一股酸酸甜甜的清香感覺頓時縈滿口中。我一時欣喜,索性就一個接一個地從樹枝上摘下櫻桃,吃了起來。
“阿姨,你在吃什么?”突然間,一個稚嫩的童音從身后傳來。
我回頭一看,是一個年紀大約三四歲,長得胖胖的小女孩站在我的身后。此時,她的一雙大眼睛正看著我手中的小櫻桃。
“這是櫻桃,很好吃的。”我笑著回答說。
“可是我媽媽說了,這個櫻桃太小了,太酸了,不能吃?!毙∨⒂貌幌嘈诺难凵窨粗?。
“這個櫻桃能吃,我小時候就吃過?!蔽译S手遞給她一個小櫻桃。
“這櫻桃不能吃,想吃媽媽去市場給你買又大又甜的櫻桃吃,趕快把櫻桃還給阿姨?!迸⒌膵寢尣恢裁磿r候匆匆跑過來,一把奪過女孩手中的小櫻桃,還給了我,隨后拉著小女孩的手走了。
望著她們的背影,我不由得覺得好笑,心想這原本就是純天然的小櫻桃,為什么卻說不能吃呢?
其實,對于這種野生的小櫻桃,我是非常熟悉的。我從小就生長在山區(qū),故鄉(xiāng)的村外就是連綿起伏的大山。山上植被豐富,每到夏季,郁郁蔥蔥的山林中便會生長出各種野山果,這其中就有野生的櫻桃樹。這種櫻桃樹長得不是很高,但是分布很廣,有的成片為林,有的則獨立生長。這種野生的櫻桃樹極易成活,而且每條枝丫上都會結(jié)出的很多的櫻桃。這些櫻桃個頭并不大,味道開始是酸酸的,并不甜,可是等到熟透了,就非常好吃,甚至能和現(xiàn)在市場上賣的櫻桃媲美。在我童年時,這種野生的櫻桃和其他野山果都會成為我們這些山村孩子們最喜愛的水果。在那個年代,村民們的生活都不富裕,食品也短缺,水果更是稀有,因此我們就格外鐘情于這些小小的野山果。這些野山果都是天然的佳品,無毒無害,它們豐富了我們的味蕾,也給我們帶來了歡樂。每到山里的櫻桃成熟季節(jié),我們都會不約而同地結(jié)伴上山,采摘這些小櫻桃。那時候的小孩子,一個個都是小饞鬼,只要見到了櫻桃樹,全都會一擁而上,爭相采摘,并且一邊摘一邊吃。有時,我們嘴里已經(jīng)塞得滿滿了,手還在不停地往嘴里送。其實,大家都是囫圇吞棗一樣,根本不去品嘗味道是酸還是甜。很快,一顆樹上大大小小的櫻桃就會被我們摘個精光,櫻桃核也吐滿了一地。這棵樹的櫻桃吃完了,我們又會去摘另一顆樹上的櫻桃。等到我們吃飽了,還會往衣兜里裝,準備著再帶回家吃。等到小櫻桃全都塞滿了衣兜后,我們就開始在山林里奔跑玩耍。當我們玩累了并且準備回家時,這時才想起衣兜里的櫻桃??墒翘投狄豢矗緢A圓鼓鼓的櫻桃全都被壓扁了,黏黏的櫻桃汁還沾滿了整個衣兜。眼看這些櫻桃不能吃了,我們只好全都扔了,然后歡笑著跑下山。
山林里除了櫻桃樹,還有不少桃樹和杏樹。每逢夏季,這些樹上都會結(jié)滿小青桃和野山杏。對于這些小桃子和野山杏,我們卻不感興趣,因為這些小果不但個頭小,長相難看,而且吃起來又硬又澀,根本就無法下咽。我們雖然不會去吃這些小果子,但是卻喜歡玩桃核和杏核。我們會把青桃或山杏的果肉剖開,取出里面小小的果核,然后擺在地上當積木玩。有時,我也會把這些果核帶回家,一個一個整齊地擺在窗臺上玩。不過,等我玩完后,這些果核就會被母親當做廢物給扔掉的。其實,我并不可惜母親扔掉這些果核,因為山上桃樹和杏樹很多,我還可以繼續(xù)上山去摘果核。
山上除了有櫻桃樹、桃樹和杏樹外,還有不少野山楂樹。這些山楂樹都會結(jié)出小小的山楂來。這種野生的山楂雖然看起來是紅彤彤的,可是味道卻是酸溜溜的。我們一般都不會去摘野山楂,甚至連山楂樹也很少光顧。這些山楂樹雖然寂寞地生長,可還是一年又一年地開花結(jié)果,從沒有間斷過。
在山林中,還有一種最讓我們喜愛的野生小果。這是一種藤蔓上結(jié)出來的果實,小小的、圓圓的,成串生長,類似小葡萄似的。我們都管它叫“天天果”或者“小天天”。天天果剛開始結(jié)果時,果實是青色的,等到成熟后就變成黑褐色,并且可以采摘吃。這種果實比櫻桃要甜很多,水分也大,極受我們的青睞。每當天天果成熟時,我們都會特意跑到山林中摘著吃。我們會小心翼翼地把成串的天天果從藤蔓上摘下來,然后剖開果皮,將果肉放入嘴里,盡情享受著這種甜滋滋的天然美味。我們和吃小櫻桃一樣,都是狼吞虎咽的,也不注意吃相。我們一面大嚼大咽,一面又說又笑。當我們吃到高興時,每個人的嘴角都會流出紫色的果汁來。如果有人順手一抹嘴,那紫液就會涂滿整張臉,如同小丑一樣,惹得其他人哈哈大笑。等到我們?nèi)汲燥柫耍稚先颊礉M紫色的果液,甚至衣服上都會留有殘留的紫色果肉。等到我們下山時,每個人都不忘帶很多天天果回家。我往往是帶得最多的,因為家里缺乏水果,我不但自己吃,還想要讓全家人一起分享。
在我的印象里,父母親也非常喜歡吃這些野山果。每當我從山林中帶回可口的果子時,母親都非常開心。她會挑出一些比較大的小山果,放到盤子里,然后等著下地干活的父親回來后一起品嘗。有時,我看著母親擺盤子,還會調(diào)皮地偷偷拿起一個小櫻桃或者天天果,突然塞進母親的嘴里,然后俏皮地問:“媽,好吃不?”
母親一面細細地品嘗,一面笑著說:“當然好吃了。我閨女摘的果子,就是最好吃的東西?!?br />
我聽后,總是高興得又蹦又跳,因為只要母親喜愛這些小果子,我就會非常開心和滿足。
如果我摘得多了,母親還會為我做果醬。在我的記憶中,母親制作果醬的流程非常簡單,并沒有太多的復(fù)雜步驟。母親會將小櫻桃或者天天果去掉皮和核,果肉剁碎后放在一個小罐子里,然后放一些糖和水,攪拌均勻后,就封上蓋子存儲起來。當果肉充分吸收了糖和水之后,就會變得非常稀釋和蓬松。等到我想要吃時,只要打開蓋子,一股飄香的野果香就會直沖入鼻息,讓我頓時胃口大開,甚至垂涎欲滴。我小時候最愛吃母親的果醬,往往抹在饅頭上吃個不停,很快罐子里的果醬全都被我一掃而空。母親幾乎每年都會為我做果醬,直到我離開了故鄉(xiāng),母親年紀也大了,就不再做果醬了??墒嵌嗄暌院?,每當我回憶起童年母親做的果醬時,還會覺得有一縷馨人的果香彌漫在鼻翼之間,并且還有一絲甜甜的滋味在心中起伏蕩漾。
在我的印象里,這些野山果由于受到大山的滋養(yǎng)和日月的精華,每一年都會在山林中葳蕤生長,開花結(jié)果。在故鄉(xiāng),不光是小孩子喜歡吃野櫻桃和天天果,就連大人們也都喜愛這種獨特的野山果。一代又一代的村民們,早已把它們當成最好的水果。后來,我長大了并且離開了故鄉(xiāng),如今已經(jīng)在城市定居?,F(xiàn)在,我每天都會為家人買來市場中銷售的各種水果。這些水果全都個大味甜,水分豐盈,確實比故鄉(xiāng)的野山果好看和好吃??墒敲慨斆鎸@些形形色色的水果時,我總在想或許是因為吃慣了人工栽培的水果的緣故,現(xiàn)在的人們對于樹上生長的天然小野果都是不屑一顧,甚至連看都不愿意看一眼,可是這些小小的野果卻總會不知不覺地讓我滋生出無限的思念。我知道,這種思念是一種源自對于故鄉(xiāng)往事的回憶,更是一種根植在內(nèi)心深處的濃厚鄉(xiāng)情。
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常??畤@過去的時光再也回不去了。近年來,由于工作的繁忙和照顧家庭的原因,我返回故鄉(xiāng)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了。故鄉(xiāng)的許多往事,尤其是兒時那些對于采摘野山果的記憶,早已經(jīng)離我越來越遠了。可就在我即將淡忘時,卻沒有想到在居住的小區(qū)中,我又發(fā)現(xiàn)了和故鄉(xiāng)山林中一模一樣的櫻桃樹以及樹上的小櫻桃。這一發(fā)現(xiàn),又把我的思緒重新拉回到童年的故鄉(xiāng)。我的眼前不由得浮現(xiàn)出當年山村的孩子們采摘野山果的歡樂情景,鼻息間仿佛又嗅到了濃郁的野果幽香。當我忍不住抬頭遙望故鄉(xiāng)的方向時,我突然想到,如今又到了絢爛的夏季,山林里的野山果還會如往年一樣蓬勃生長,現(xiàn)在山村的孩子們還會和我小時候一樣上山去采摘它們。這些野山果既是故鄉(xiāng)給予我的一份最溫馨甜美的回憶,也是故鄉(xiāng)留給我的一份最彌足珍貴的眷戀。
故鄉(xiāng)的野山果,仿佛就是一張張舊時光的縮影,將童年點點滴滴的往事輕輕串起。它們留在我記憶深處的絲絲甘甜和縷縷芳香,連同帶給我對于故鄉(xiāng)和親人的無限思念,始終在心底牢牢生根,任憑歲月荏苒,永不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