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戀】在工地上(隨筆)
這個暑假,因為種種緣由,我登入文學殿堂,再次走進本真的農(nóng)民生活;更重要的是,參與了工地勞作,這讓我的身體經(jīng)受了水深火熱的捶打,個人的思想產(chǎn)生了重大變化。
我不是命運悲慘的孩子,至少我父母健在,家庭溫馨。我曾經(jīng)因為父親不給我買名牌服飾而賭氣;我曾經(jīng)因為父母不是國家工作人員或者富甲一方而自卑;我曾經(jīng)在無數(shù)個傍晚沒有吃飯而埋怨父母。直到我自己走入社會,瞥見社會殘酷一角,我才略感明了父母的艱辛。他們沒讀過多少書,在社會底層做著最辛苦﹑最勞累的活計。父親脾氣差,稍有不滿便雷霆萬鈞,平時沉默寡言,遇見大事畏畏縮縮,那是他刻在骨子里的自卑。母親身體有一點點疾病,一直靠吃藥養(yǎng)著,嘮叨﹑慈祥。他們偶爾吵吵架﹑拌拌嘴,在辛苦勞動之后,這是他們有效地釋放,或叫“樂趣”。
剛放假那會兒,我來到他們做工的地方,我曾經(jīng)待過三年的地方,流下過多少汗水與淚水的地方,我曾經(jīng)就讀的高中學校旁。那天風和日麗,我下了公交車,打電話給我爸,問怎么走到他們的工廠。他放下手中的活,奔到工棚里用帕子擦拭了頭上的水泥灰和身上的汗液,換了干凈的衣服,騎上摩托車,很快就到了我的面前。他咧著嘴笑著幫我綁好行李箱,跨上那小摩托車,爸像極了中世紀的歐洲騎士,高大威猛而又不失幽默,讓人不禁想起塞萬提斯筆下的堂吉訶德。他帶我到他們的工棚,說的第一句話是:對不起,這兩年活路不好找,不然我跟你媽也不會到你們學校旁邊來丟人現(xiàn)眼。這句話像暴風雨般猛地來臨,讓我猝不及防;這句話太沉重,我沒有力量接下去。
我自以為我是一個勤快的孩子,在我無聊的時候會幫著他們干一些活,家里除了洗衣服和炒菜以外的家務都是由我來做,我以為這樣就夠了??晌乙呀?jīng)是一個成年人了,我是一個擁有獨立人格﹑獨立思想﹑獨立行為能力的成年人。我不該僅僅滿足于幫他們做一點點家務,我要生存,我得吃飯,我得花錢。對,父母用他們的愛盡情地呵護我們,生怕給我們的不夠。他們用人后的萬般狼狽去換我們能夠在人前顯貴,當他們精疲力竭的時候,還得來做飯給我吃,還得像慣小孩一樣低聲下氣地叫我們吃頓飯,這是何其殘忍的事?我們在父愛母愛的征文故事中屢屢獲獎,筆下的事跡感人肺腑,用多少辭藻去渲染母愛的偉大,可在實際生活中,我們又幫父母做了多少實際的事兒?相反,卻是用極其自私的手段將父母無情地壓榨。成年之后目睹父母在烈日炎炎下冒著酷暑流下豆大的汗珠,偶爾一瞬間倒還好說,怕只怕像我這樣,四十來天這樣看著他們流汗,一想到我所看見的只是一年的十二分之一,心頭便在滴血了。
干體力活是件很辛苦的事,握了兩三天鏟子把的我,手上終于起了血泡。疼,鉆心的疼,仿佛那顆血泡牽著大腦里的每一根神經(jīng)。血泡破了之后,手上又漸漸起了繭子。拿給父母看,他們笑而不語,第二天就不準我再去干活了。
四十天來,在干活之余,我重新拾起文學書籍。補充我自己的大腦儲備,否則我只顧一味地輸出,創(chuàng)作能力很快就會捉襟見肘?!段5伛R拉傳說》﹑《大秦帝國》﹑《愛與生》﹑《湘行散記》,如饑似渴的閱讀讓我的內(nèi)心稍稍安寧一些,最少沒有了彷徨的感覺。閱讀能夠改變?nèi)说木袷澜?,好像麻藥一般,讓我忘記了疼痛,去開辟屬于我的精神家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