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本能(微小說)
一
子夜。
有意避開大街上的燈紅酒綠似的,一條幽暗的巷子像一條黑色的血管穿過閃爍的霓虹流淌在神秘的夜色里。巷子深處,燈光被吞噬了般越來越稀少,使得巷子愈發(fā)幽暗起來。
1號會所,座落在巷子深處。
粘在墻上破碎的牛皮紙廣告,隨風飄揚著,像一張一翕的眼睛一如既往地嘲笑著肖恩的無能。肖恩已經第三天在1號會所外跟蹤黃總。
巷子里陰暗的角落里,肖恩斜挎著他那褪色的黃書包,里面裝著那把部隊里用過的軍用匕首,他躲在那里。
“眼前的問題很多,需要解決!可總是沒什么機會是更大的問題……”巷子外,遠處。哪家酒吧里飄出的崔健唱的《解決》,讓肖恩會心地笑了起來。
狗日的,老子今天非要讓你為你的欺騙和愚弄付出代價。
二
肖恩經營的公司已經舉步維艱,拖欠員工工資、拖欠行業(yè)內配套商家的款項,已然成了“老賴”,暫且不說。
借了、欠了親友的錢,一再失信,顏面盡失……可以忍!
可是——員工的保險、家人的保險……家父病重在床,怎么等?!
每每催債,黃總千難萬難地各種吐槽:全世界都欠他的,他也是沒有辦法!
幼稚的肖恩曾一度想方設法要幫黃總找路子融資。
日復一日,當肖恩發(fā)現今天、明天的,在做著幾十個億生意的黃總面前,一筆微不足道的小賬已經拖了快一年的時候,當肖恩發(fā)現這近一年的時間,光電話就打了成千幾乎上萬個、盡管對方接電話的比例微乎其微的時候,肖恩發(fā)現自己的善良被蹂躪了!
比如:他坐在黃總公司門前從日出等到日出,他湊著幾枚硬幣想買一包煙,他坐在父親的病床前一籌莫展愁錢的時候,大年三十債主上門討債他不敢回家無處躲藏的時候……公司員工工資發(fā)不出瀕臨倒閉時,黃總依舊駕著豪車、打著飛的天南地北地做著他的生意,出入各種娛樂會所,生活在聲色犬馬之中。
而且!肖恩發(fā)現,善良把自己造就成了一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四不”之徒。
三
肖恩的這一切都是拜黃總所賜:他聽信了黃總“下午”、“明天”、“回頭”、“下周”等各種推辭,欠下了外債,而且也以同樣的理由答應別人……
肖恩去過戰(zhàn)場,有著冷靜地思考分析問題的經驗。他花了整整兩天兩夜的時間,面對桌子上那張白紙上劃的那架天平。天平的兩只托盤里分別寫著“干”和“不干”!
結果,第三天天亮的時候,“干”的托盤里擠滿了各種理由,特別是這些日子里自己受到的各種詆毀和委屈?!安桓伞钡耐斜P里空空如也。
于是,他翻出了他那只泛黃的挎包,挎包里有那只曾經在戰(zhàn)場上命懸一線之際扭轉乾坤,救過自己性命的軍用匕首——這些,都是若干年前,跟隨肖恩穿越在戰(zhàn)場上的伙伴。肖恩也曾考慮過拎一瓶汽油去黃總辦公室,跟他聊一聊什么叫尊重勞動,可是那樣可能會殃及無辜,或許狗日的還欠著員工工資也不一定呢!
盯著跟自己說謊出差了的黃總,肖恩已經連續(xù)跟蹤了三天,遲遲沒有下手!
四
第三天了,事不過三!
“我的身體靠著你兩眼緊閉,我的手重復地摸著我自己(匕首),我要滿足我自己也給你一個刺激……”那家酒吧的音響飄出了崔健的《寬容》。原本對愛情的渴望和吶喊,到了肖恩這里變成了此時此刻他內心欲望的詮釋:
“我去你媽的?我就去你媽的!我在背后罵著你……”
肖恩罵著狗日的寬容,寬容也他媽該看跟誰對誰!
肖恩想象著黃總之類的老板們在夜場上一擲千金的樣子,嘴里不由自主地罵出了聲:“我去呢媽的!”
罵出來了,把自己都聽樂了,竟然是帶著老崔的唱腔的!
凌晨2點。會所門前透出一絲光亮。接著是汽車引擎的聲音遠遠的傳來,遠遠的看燈光,肖恩知道是黃總那輛寶馬:
等車子走近了,肖恩笑嘻嘻的迎上去,先叫停車子,然后謙卑地坐上去:黃總!好心情呀?玩到現在?接著匕首帶著所有的委屈和怨恨扎過去……在狗日的一聲聲呼救聲中暢快淋漓地大笑——這是肖恩在心里演練、想象了若干次過程和場景!
《解決》的旋律在耳邊響起,肖恩躲在墻角里激動地掐算著距離、期待著寶馬車的靠近!……150米、100米、50米……
就在的隨著舞曲釋放所有和怨恨的那一刻離自己只有50米的距離的時候,就在肖恩還沒來得及在夜色中的畫面中出現的時候,黃總的車停下了。
五
還未及疑慮重重的肖恩分析出原因,一個黑影打開了寶馬座駕的副駕駛門……緊接著傳來了黃總的呼救聲:“搶劫了!搶劫了……”
“操!”肖恩心里狠狠地罵道,義無反顧地沖了出去。一頓稀里嘩啦拳腳釋放,那劫匪束手就擒。送到派出所一查,竟他媽是個作惡多端的流竄犯。
連夜。狗日的肖恩就上了頭條,成了全城皆知的見義勇為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