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荷?人世間】猜話(微小說)
木經(jīng)理退休了,清閑無事,買來魚竿,愛上釣魚。
一個白云飄飄的周末,木經(jīng)理挽起褲管,扎堆坑塘邊,拋出魚桿,悠閑地坐在他那個黃花梨木做成的小馬扎上,翹起二郎腿,掏出一根特制的細(xì)煙卷,“噗噗”吐著神秘莫測的大小煙圈圈,喜滋滋的眉梢透著幾分期待,靜等魚兒上鉤來。
“耶耶,好久不見,木經(jīng)理,你……”
“呀呀,你呀?!币娨皇痔嶂~竿,一手拿個小馬扎,慢騰騰挪步過來的是公司早幾年退休的老王,木經(jīng)理抬手打個眼罩,動了動身子,打著“哈哈”笑瞇瞇。
“木經(jīng)理,您這是……閑情?還是……”退休的老王曾經(jīng)是木經(jīng)理的下屬,他靠近木經(jīng)理就座的位置不足一米遠(yuǎn)停下來,撂下魚竿,支起小馬扎坐下來,不緊不慢從上衣兜里摸出一根煙來,點上火,不解地問道。
木經(jīng)理抹抹下巴,心情似乎有點低落?!班肃耍堕e情?退了,退下來了,無官一身輕。這不閑來無事嘛,釣釣魚兒,圖個心靜,打發(fā)時光唄?!?br />
“嗯,退了,退了好??!以后咱就是一個戰(zhàn)壕里的釣友了,對不?”老王下意識地笑笑,順手丟掉手里的煙屁股。
“啥?釣友?!蹦窘?jīng)理話里透著些許不情愿?!鞍ミ?,上鉤了!”他喜上眉梢,急慌慌雙手抱緊魚竿,擺動身子,溜來溜去溜上來一條足足三兩重的野生草魚來。
老王眼巴巴盯著,滿臉羨慕之色。他重重拋下魚竿,嘴里說著好聽的話:“呀,運(yùn)氣真壯!看看,只顧和你聊天,還沒顧上拋魚竿哩。嘿嘿?!?br />
不大會,凝心聚神的老王“呀”的一聲:“耶耶,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今天到俺家。哈哈,魚兒上鉤了!”
……
“哈哈,又一條,上鉤了?!蹦窘?jīng)理心生歡喜。
“運(yùn)氣真不差,魚兒又上鉤了!”老王笑開顏。
整個上午,木經(jīng)理和老王釣魚比賽似的,你一條,我一尾,收獲頗豐。臨近正午時分,老王用手提提自己釣上來的十幾條魚足有五六斤重,臉上的皺紋開了花。論數(shù)量,木經(jīng)理釣上的魚兒少兩條;論重量,優(yōu)勢明顯超老王。他瞄了一眼老王,樂得嘴角一撇撇的,似笑非笑的,心里偷著樂……
魚香誘人,是池塘不遠(yuǎn)處一家鮮魚館飄來的。老王聞香食欲大開,瞅一眼木經(jīng)理,小聲說:“到飯點了,喝點不?”
“行,咱有魚,讓飯館給做個全魚宴,好好喝幾杯,不醉不歸?!蹦窘?jīng)理點頭應(yīng)道。
老王接過話,問木經(jīng)理:“就咱倆,吃不完,還叫人不?”木經(jīng)理問:“叫誰?”老王若有所思,掰起指頭,說:“嗯,叫上公司里你提拔的幾個重點部室的愛將,行不?”
聽老王說叫上自己在位時提拔重用的幾個人才,木經(jīng)理心里頓時樂開花,頻頻點頭說:“行,可是我在位時提拔的人多了,我看這次嘛,只叫三個就行來?!?br />
“好我悉聽尊便,你來通知。”老王不容置疑。木經(jīng)理問:“為啥?”老王說:“我面薄,嘴笨,話啰嗦,怕請不來人,砸了鍋唄。在位時,您常說語言是思想的直接現(xiàn)實,有質(zhì)量的短話,接‘天線’著‘地氣’,聽得懂、記得住、用得上、有分量。嘿嘿……”
“耶,你個老王!還一套一套的。是??!故弄玄虛、嘩眾取寵,‘秀場’表演的官話、假話、忽悠人的話,讓人生厭。大道至簡,大義微言。長話短說,意盡言止的話好?。 蹦窘?jīng)理意猶未盡,繼續(xù)說道:“長話短說,最基本的東西往往最管用,最深刻的道理常常最簡單。”
望著波瀾不驚的湖面,老王自言自語:“哎哎,這話兒的學(xué)問大著哩!”木經(jīng)理說:“刪繁就簡三秋樹,標(biāo)新立異二月花。憑話,能猜出一個人身處位置的身份來,誰說不是大智慧?哈哈……”
“呀,恁神乎?”老王張大嘴巴,半信半疑。
“不妨試試,一會,你猜接我電話的人,是誰?”木經(jīng)理掏出手機(jī),不假思索,撥通了一個電話:“喂,全魚宴,來不?”
老王身子前傾,迫不及待:“那人咋說的?”
“問在哪?馬上趕過去?!蹦窘?jīng)理還著重提醒說:”接電話的人嗓門高,爽快!”
“這個?我猜……”
接著木經(jīng)理又撥通了一個號碼,電話那邊壓低嗓門,話里透著些許謹(jǐn)慎:“誰在場?我去合適不?”
“這個,是?”老王一頭霧水。
第三個號碼,電話里那頭:“嗯,有事?見面說?!?br />
掛了電話,木經(jīng)理壞笑一聲:“猜到是誰了么?不過,先不要著急說,一會對號入座?!?br />
“這?這……”老王冷汗涔涔,支支吾吾吐不出囫圇話,兩眼迷迷瞪瞪懵圈了。
此刻,站在高崗上的木經(jīng)理,挺胸昂首像個指揮千軍萬馬的常勝將軍。他習(xí)慣性地捋捋額頭稀落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幾根頭發(fā)絲兒,心里美滋滋竊笑一番,接著大手一揮,抬高嗓門說:“走,去吃全魚宴,叫的人,過會全來,看你猜準(zhǔn)了沒?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