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郝家圩的桃花緣(散文)
去郝家圩,看桃花。
這個春天,不止一次聽到這句話。其中有朋友,有同事。當然,更多的是互不相識的路人。
早在郝家圩遠沒有現(xiàn)在這樣大的名氣時,我就造訪過它,而且,不止一次。第一次可追朔到二十年前。在參加一個沿淮河縣市人大工作研討會時,在東道主鳳臺縣人大的極力推薦下,陪同參會領導去的。當時,專注于迎來送往的辦公室工作,尚沒有賞景吟詩的雅興,只是“到此一游”式的造訪。還有一次,前些年陪同詩人海子故里懷寧縣作協(xié)的文友們拜謁戰(zhàn)國大將廉頗將軍時去的。但時值五月,早已過了桃梨的花期,除了枝上茂密的綠葉外,連地上的殘紅都難得一見。前后兩次造訪,一次缺少雅興,一次掃了雅興。沒有一次算得上是正兒八經(jīng)的賞花。
近年來,城里人不知是中了邪,亦或是吃錯了藥,莫名其妙的,踏春賞花的興致日盛一日。和以前每逢節(jié)假日都一窩蜂的往商場里擠相比起來,大約是一種文明的進步。當然,郝家圩的梨花桃花,也就像影視明星們似的,被炒得火辣辣的熱起來了。幾乎成了這座城市一個季節(jié)的代言人。尤其是最近這兩個周末,分明有著那種“寶馬雕車香滿路”“競走香輪”般的熱鬧。
有這些或親歷,或旁證作鋪墊。我便有了去郝家圩賞桃花的沖動。周末,駕車從剛剛貫通的孔李大橋越過淮河,用了不到半小時的功夫便到了八公山腳下的這個小山村。
郝家圩位于壽縣與鳳臺縣的交界處,背后依靠著八公山,前面是一條連接兩縣的公路。莊圩沿公路而建,縱深不大,且與其他村莊相連,所以,看上去顯得連綿不絕。
農(nóng)歷三月還沒到,郝家圩就己經(jīng)開始了花的妝扮。
大約是我的造訪早了些的緣故。沿途并未見到桃花的影子,撲入眼瞼的卻是那一片片嬌艷的金黃。我的造訪,不光是出發(fā)的時間早,選的日子,也早。這應該與心情有關。
晨霧倘未散盡,天空略顯陰冷。透過云層,隱約只能看到太陽的輪廓。遠處的八公山,山脊籠罩著淡淡的,乳白色的煙氣,順著山坡緩緩流動,與田壟,樹梢間裊裊飄蕩的煙氣連在一起。恰似一道碩大的、流動著的帷幕。
陽光穿透云層,像萬千根金針射向大地,眼前漸漸明晰起來。把車停在一處斜坡的山路旁,順著山道向上行去。兩邊山坡上,一行行桃村修剪得像是一幅水墨畫,枝干虬曲,形態(tài)各異,蒼勁中透著削瘦的骨感,杈椏間粉蕾嬌嬌,嫩蕊楚楚,在一、二片新萌的嫩綠陪襯下,似有若無的點綴在枝上。反而比那種滿樹的灼灼盛開,看起來更有詩意。似乎,更多了一份梅的神韻。
一路愜意。仿佛正在進入一個彩色斑斕的世外桃源。高坡掩飾下的山坳讓視覺豁然開朗。山坳之中,梨花白、桃花紅、菜花黃,競相媲美。與山坡下的車水馬龍,在一靜一動之中,讓人生發(fā)的是一種田園的虛靜。由然想起劉禹錫的“門前洛陽道,門里桃花路。塵土與煙霞,其間十馀步”一詩。詩中景與眼前景,驚人的相似。而詩間所傳遞出來的意境,也與我融為一體。
早春的野陌,搶先盛開的,自然是梨花。
郝家圩的梨花,是報春的使者。桃花剛剛打出骨朵,梨花就迫不及待地開放了。橫枝斜杈間,一簇簇潔白從嫩綠的花苞中探出頭來,好奇地打量著這個世界。雪白的梨花,在春風中跳躍著,銀光閃爍。站在坡上眺看遠處山坳,樹密花稠,看上去是那樣的純凈、恬雅。似乎多看一眼都是對它的褻瀆。
桃花,是春天的情人,生來就是來爭春的。可郝家圩的桃花并不這么狹隘。在一處圍著一圈拍照的人群中間,一株梨樹上同時盛開著潔白的梨花和嫣紅的桃花。同一棵樹上,梨花白,桃花紅,活靈靈的就像是同臺獻藝的兩位女角。只不過它們彼此不嫉妒,不猜疑罷了。彼此相安無事地綻放著,一點桃梨爭春的樣子都沒有。
郝家圩的桃花,有一種別樣的景致。山坳中的這些桃花,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比起山坡下的那一行行蒼勁、清瘦的桃花來,花不光開得早,而且,竟然熱烈得多,爛漫得多。嬌嫩中不乏水靈,晶瑩時,還有幾份透亮。一片連著一片,漫山遍野的,像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一片片彩霞。春風拂動,芳香輕襲。正如唐詩“桃花春色暖先開,明媚誰人不看來”所言,想不醉,都難!
郝家圩的桃花,沒準,也通人性?;蛟S是曉得今天我的親近,它們有的婉若害羞的小丫頭,含羞掩嬌,只敢探出一點點稚嫩的花苞;有的則完全綻開,恰似情竇初開的少女,一朵擠挨著一朵,綴滿了枝椏,爭先恐后地向人們展示自己的嬌柔和嫵媚。
提起桃花,打從先秦開始,歷代文人騷客,沒有一個不對桃花動情的。但凡鋪陳春景,惜時感傷,不能不寫到桃花。且,不厭其煩。如《詩經(jīng)?周南》中,就有“桃之夭夭”的詩句,王維有“春來遍是桃花水,不辨仙源何處尋”。再比如,張志和的“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元稹的“桃花淺深處,似勻深淺妝”等等??梢哉f,自先秦的《詩經(jīng)》始,寫桃花的詩繁如牛毛。甚至還有文人以 “桃花”為別名。風流才子唐寅,唐伯虎,就給自己取了一個“桃花庵”的別名。他還寫了一首長詩叫《桃花庵歌》“桃花塢里桃花庵,桃花庵是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花,又摘桃花換酒餞……”這首詩讀起來朗朗上口,頗有一份脫俗的禪意。而崔護那首“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挑花相映紅”更是成就了一段情愛佳話,成為“桃花運”一詞的鼻祖。
以桃花為載體,構成了中國文化中獨特的“桃文化”現(xiàn)象。比如稱女子美如桃花,叫桃花臉;形容善于傳情,使人入迷的眼睛,叫桃花眼;古代女子的盛妝也叫桃花妝;再比如,一個男子如果得到了女子的愛戀,通常會說走桃花運;比喻一片世外樂土或避世隱居的地方又叫桃花源。等等。
眼前,這個小山村分明就是鬧市之外的一處世外桃源。陶醉在桃林深處,讓人想到了陶公的兩句詩:“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彪m然,在模板式的“兩點一線”的枯燥中,很難擁有采菊東籬下的閑情雅興,偶爾有一份悠然,眼中所見也不是那座絕塵的南山。但置身花叢,心隨花浪起伏,任由花香擁抱。這份沾花惹草的愜意,肯定是悠然的。臆想一下,倘若能于山坡的一隅結草為廬,邀上三五個文朋詩友,一邊煮酒賞花,一邊吟詩調(diào)侃,沒準,真能找到幾分陶公超凡脫俗的快意。
東坡先生曾吟到“暫借好詩消永夜,每逢佳處比參禪。”郝家圩賞花歸來,心靈,似乎得到了一次救贖。雖然,只是暫時。但作為文人,我期許自己的今生今世盛開得亦如一樹桃花——亮麗,燦爛,而又冶蕩荼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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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老師賜稿,期待更多精彩。問候老師上午好,遙祝冬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