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春節(jié)扶正和三個戰(zhàn)友聚在一起，楊總――一米七八的個頭，坐在沙發(fā)上一塊屁股把個坐墊遮的嚴嚴實實，一個肚子就像李宏說的“洋油桶”，整個頭型是梯形，兩個下巴分外明顯，有一張不僅是令他老婆也是令天下女人流口水的白臉皮――縱然是三伏天都曬不黑，又因為是他們公司的業(yè)務經(jīng)理所以戰(zhàn)友都喜歡稱他為楊總。楊“腫”，扶正望著他心里不盡感嘆、不盡想起楊“腫”十幾年前在部隊的樣子――不就是一棵樹桿子嗎？幾人嘻嘻哈哈的互相取笑著，楊總忽然說：“這樣吧，你們現(xiàn)在暫時不要講話聽我講一件事，我今天約你們來是有目的的?！币环兦f重的模樣，扶正等見狀略感驚詫也就靜等他的下文?！班牛睏羁偳辶艘幌律ぷ余嵵仄涫碌卣f：“我們公司今年要發(fā)展業(yè)務開拓市場，決定增加投資者，所謂的投資者也就是經(jīng)銷商，我們的公司是一級經(jīng)銷商，如果你們參與的話就是二級經(jīng)銷商也就是二販子！”他開玩笑地說：“不過也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當我們公司的二販子，即便是有錢，好在我是公司的業(yè)務經(jīng)理而且公司的拳頭品牌――飛馬牌農(nóng)用車是我一手聯(lián)系，然后又通過競爭從另外一個經(jīng)銷商手中搶過地區(qū)總經(jīng)銷權，所以我可以引你們進我們公司成為經(jīng)銷商。之所以今天跟你們講這件事，我說心里話，我們幾個經(jīng)常在一起彼此之間都很了解、我也知道你們的經(jīng)濟情況都不怎么好，所以想幫幫你們一起來發(fā)財。”
　　 楊總見戰(zhàn)友很認真的聽他講，接著又簡單地介紹了他們公司的財務情況：“一年下來，公司的投資回報率是三倍，有什么樣的生意有這么高的回報率！”他感慨地說：“公司當初就是沒錢，而我個人更是沒錢，所以當初投股時我的錢最少，年底一結賬我竟然有些恨，別人得十幾二十萬我才幾萬，而那些沒幫我、沒借錢給我的親朋好友人都覺得對我不起，問我現(xiàn)在要不要？當然這都是廢話！也怪我運氣不好，誰叫我一買房子公司就買斷，也多虧公司買斷我和兩個同事通過竟標接手了賣農(nóng)用車這項我們本來從事的業(yè)務。雖然當初我的股本最少分紅最少，但是比起上班拿工資，咳！……真是沒辦法比。當然我們也是辛辛苦苦賺來的錢，剛開始的幾個月我是經(jīng)常半夜三更起床、坐在沙發(fā)上一支接一支的抽煙、因為焦急啊！我老婆經(jīng)常半夜三更到客廳勸我回房休息……這就是創(chuàng)業(yè)！現(xiàn)在好啦，最艱苦的時候總算熬過去了?！?br />　　 他愜意地喝了口茶，臉上露出自慰的神色：“真沒想到業(yè)務發(fā)展的這么快這么好，令同行刮目相看，開始同行都笑我們是‘叫花子’，認為我們‘蹦’不了幾天，現(xiàn)在對我們講話都客客氣氣，有些廠家找上門來只要我們銷他廠家的車就保證給我們百分之三十的利潤，百分之三十??？鬼才理他們?！?br />　　 楊總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并充滿自信的說：“年底和老錢――我們公司的法人代表合計了一下決定到縣城發(fā)展經(jīng)銷商。這就是機會，希望你們?nèi)齻€一起做，而且我也動員我大哥出來做，他教書能拿多少錢！不瞞你們，我的幾個最好的同學聽過以后都講要跟我做，已經(jīng)在做準備工作，情況就是這樣，你們想想看，想不想做？有沒有熟悉的縣？當然還要拿的出十幾萬，之所以我敢叫你們做是因為這十幾萬根本不會虧掉，它是以一種保證金的形式交給我們公司，如果你們不做了只要把車交回公司就把保證金退還給你們?！?br />　　 楊總亮了底，春光滿面地看著戰(zhàn)友。
　　 扶正也知道楊總的生意做的好，但不知道會有這么好！百分之三十的利率都不做，可想而知這一行是暴利，扶正以前也做過幾種生意，假如百分之三十的話早都發(fā)財了，還需要這樣聽著來流口水？所以楊總說完便和李宏、唐杰都情不自禁地嘖嘖嘖的。要知道扶正和李宏、唐杰都是上班族，一個月也就是幾百塊錢，一年下來不吃不喝也就是幾千塊錢，聽他一問都異口同聲地說：“做的！做的！”做是做的，但是錢呢？李宏、唐杰兩人都是“啊呀啊呀”的后悔莫及，巧啊，兩人都是在年底借錢買了一臺出租車，此時聞言――三倍的回報率??！直呼可惜！可惜！再要借錢可比登天還難啊！縱然如此――為了三倍的回報率他倆還是表示再想想辦法。扶正是巴不得他倆借到錢來，這么好的事情哪里去找？而扶正一人恐怕是借不到這么多錢，何況扶正對車一竅不通，有兩個會開車的戰(zhàn)友合伙豈不正好。楊總也是這種看法。于是他們從白天到晚上一邊聽楊總大談淘第一桶金的苦與樂，一邊也想著哪里弄錢來跟著楊總也淘它一桶金。
　　 扶正翻來覆去的卻怎么也睡不著，三倍的利潤啊三倍的利潤！實在等不到天亮便推醒了老婆，老婆很是惱火：“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在說嗎？”“我跟你說很重要的事，”扶正怕她迷湖又在她臉龐上輕拍了幾下，待扶正把這件事說完，老婆也不發(fā)火眼睛也睜大了、頭腦也清醒了，馬上說這種生意能做并且一口答應錢她會解決，但是她有一個條件：“只能我們一家做，合伙的生意不好做，以前我家跟別人合伙做，錢又沒賺到多少還鬧的不歡而散，而且你和李宏、唐杰都是沒錢的人，沒錢的人更會把錢看的更重，更會鬧出意見來，所以要么就我們一家做，要么就不做?！?br />　　 “這怎么行？這是楊總告訴我們大家的，并且講明了我們?nèi)俗??！?br />　　 “我去找他老婆讓他老婆去勸勸他?！狈稣掀乓幌戮拖氲搅藲⑹诛?。
　　 “這樣不好?！狈稣龘鷳n地勸她，其實扶正更想三人做；十幾萬啊，能賺錢大家高興，一年有個兩三萬我的牙齒都會笑掉，我都很滿足，假如有風險也必竟是三個人扛，我的擔憂你哪能知道？扶正心里想但卻沒說出口。
　　 第二天扶正老婆就把這件事告訴她的父母，她的父母做了十幾年的生意，一聽就問靠不靠得??？扶正夫婦堅定地說；“對這個戰(zhàn)友一千個放心！”
　　 “行！”
　　 扶正沒想到十幾萬的資金這么容易就解決了，當晚就高高興興同老婆到楊總家報喜，楊總聽了也很高興但還是將了扶正老婆一軍：“假如李宏、唐杰也要做就一起做，你們還是商量好來，我這邊沒問題，”接著楊總又透露了一個對扶正來說絕對的好消息：“我大哥舍不得教師這個職業(yè)，這樣我就把聯(lián)系好的南縣拿給你們做。南縣這個地方年底我和廠家業(yè)務經(jīng)理一起到采點，選好了地方，而且我岳父是南縣人，各方面都還熟，對你們肯定會有幫助，為此老錢說要公司自己做，當然我不肯，這都是我的私人關系，不過公司現(xiàn)在也拿不出錢。南縣這個地方??！”楊總挑逗地說：“年底關門時一個客戶買了一臺車，初六開門時又是兩個南縣的客戶買了兩臺車，不過沒賺多少錢，兩個么，算是批發(fā)?！?br />　　 “你不會叫他們晚幾天來買？！”扶正和老婆酸溜溜地說：“告訴他們晚幾天他們南縣有飛馬車賣?！?br />　　 這樣焦急地等了幾天，李宏、唐杰還是沒借到錢，而楊總的兩個同學也沒拿定主意到哪個縣發(fā)展，于是再一次地經(jīng)過老錢同意，南縣自然的交給扶正夫妻發(fā)展。得償所愿，扶正夫妻兩興奮的心情無法描述！
　　 借錢的時候扶正老婆提醒他寫一張欠條?！拔艺婧?！”扶正心里罵自己沒見過世面，這么大的一筆錢連打個欠條都不知道？難道還要老丈人說出口？扶正感覺臉皮有一點溫熱趕忙說我記不得了，寫欠條的時候扶正的感覺好像有點空洞。“才借壹萬?。?？”扶正老婆捶了一下他的肩拿眼瞪著他，扶正一看，大寫字少了一個拾，“嘿嘿”他咧開嘴挺不好意思地笑了兩聲，趕忙撕掉抖抖地認真地壓著紙重寫下一張拾幾萬的欠條。怎么不像我的字？扶正看著剛剛寫好的欠條心里問。
　　 “我的錢都在這里了?！崩险扇诉f過存折兩手一攤。
　　 此時扶正的心里只有感激：賺到了錢我要多還點。他在心里提醒自己。
　　 按照事先楊總琢磨好的合同扶正去找老錢簽字，老錢說你的戰(zhàn)友簽字就行了，扶正就傻呼呼掉頭找楊總，楊總哭笑不得對著他頻頻搖頭：“我又不是法人代表，我簽有什么用??？”聽得扶正臉火辣辣的。
　　 等合同簽好錢也付掉后，老錢說：“我也沒有什么要說的,就按合同辦事，既然你進來了我們就希望你能賺錢。”
　　 “謝謝，我也是想跟到你、跟到你們公司來發(fā)發(fā)財，還請錢經(jīng)理多多關照。”
　　 “你不要客氣，你的戰(zhàn)友會關照你?！?br />　　 扶正愣了一下，他不知道老錢這句話是什么意思：“另外我還有個要求請錢經(jīng)理務必關照一下?！?br />　　 “什么事？”
　　 “我想請公司派人最好是派楊總到南縣幫一個月，你也知道我對車是一巧不通，在你們公司里除了戰(zhàn)友我跟其他的人還不熟?！?br />　　 “行。”老錢淡淡地笑了笑，說完這個字就開始專注電腦好象不愿再說的樣子。
　　 扶正總覺得老錢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有一點怪，老錢應該是這樣想的――扶正明白了――對車一竅不通的人卻要做賣車的生意，豈不荒唐？這下扶正也突然感覺到了壓力――本來只有滿心渴望著拿到車賺錢，現(xiàn)在卻有一種對生意對前途隱隱約約的擔憂，因為他總是坎坎坷坷的，他多么希望這次借著楊總的財氣――而他心里也總覺得這次能借著楊總的財氣發(fā)財，所以他十分堅決的要做這次生意，他多想從此以后脫貧致富再也不要去上班了。
　　 “這是我們公司的章股東、汪股東。”就在他神情一剎那恍惚之時，楊總和兩個人進來，在此之前扶正聽楊總說過這兩個股東，如今相見，扶正趕緊起身熱情伸出手去：“請多多關照，請多多關照?！闭媸墙^配，扶正在心里想道：誰看得出他倆是老板？兩個都戴著眼鏡，十足的文人相，汪股東還好，雖說個子不高卻長的白白的豐滿，而章股東不僅個頭不高，身材也是廋巴巴的，臉色也偏黑。扶正馬上想到章股東像《飛來的女婿》電影中的“飛來的女婿”。這個老錢也是個重量級的人務，除了比楊總低些沒有楊總白卻比楊總“闊”多了，假如老錢和楊總分別搭章股東和汪股東亮相，誰都會認定老錢和楊總是老板而章股東和汪股東是跟班的秘書之類。兩個股東態(tài)度十分友好，交談了幾句馬上就介紹起賣車的經(jīng)驗，當扶正說自己從來沒有摸過車時，這兩個股東安慰他并態(tài)度堅決說：“你放心，我們會全力支持你！”章、汪股東的熱情使得扶正信心大增，又渴望起來。
　　
　　 二
　　 楊總邀請他的小舅子和一位以前在南縣農(nóng)機公司當了幾年經(jīng)理的余經(jīng)理，還有扶正一同到了南縣，農(nóng)機公司是可以經(jīng)銷農(nóng)用車的，而楊總的小舅子是土生土長的南縣人且家中有不少是官場中人，請他倆的意思最明顯不過了。
　　 在楊總小舅子和余經(jīng)理的陪同下拜訪了幾個人，也辦好了工商執(zhí)照，當辦稅務執(zhí)照時扶正才弄清楚有地方稅務局和國家稅務局，這比較復雜些，而且有通過什么樣的人辦什么樣的稅的問題，比如是定稅還是報稅，直聽的扶正云山霧海的，只知道跟著找這個找那個。
　　 “好在稅務登記不急，你不去找它、它會來找你，等以后我叫汪股東來跟你辦，”楊總接著說：“汪股東有一個同學是稅務局的一個什么局長，到時候請他來幫你，我們還是先定下場地來。”
　　 楊總聯(lián)系好的是一棟三層樓的平臺房子，一樓有四個店面一個衛(wèi)生間，衛(wèi)生間也兼洗澡間，連著這些房間的過道有十來個平方,二樓是房東自己住，三樓租給了跑廣東的客車司機住，照楊總的盤算，靠公路邊的兩間可以放四臺車子，白天就停在公路邊，里面的兩間一個做臥室一個做辦公室再放一些三包配件。這個點是進縣城一條叫站北路街的尾端，所以大多數(shù)車都是從這條路跑市里，把車停在路邊應該說廣告效應會大一些。這棟樓的左鄰右舍都是開飯館的，扶正注意到左邊的飯館生意不錯，停了幾臺大貨車，而右邊的還在裝修。跟房東簽了一年的合同并付清了定金和房租，扶正確怎么也聽不出房東是何許人，南縣話、普通話、甚至市里話他都會講，但是講的怪聲怪調(diào)實在是引得扶正偷偷地笑，問楊總可聽得出是哪里人楊總也說聽不出。
　　 辦完了這兩件事余經(jīng)理便安排了晚飯，這晚飯其實不是余經(jīng)理掏腰包而是現(xiàn)任縣農(nóng)機公司王經(jīng)理買單，讓扶正感到奇怪的是當聽完來南縣的目的后，王經(jīng)理對扶正他們說：“吃完了晚飯你們就走吧！就當是來這里玩了一趟，你不要問我為什么我也不會告訴你為什么聽我的沒錯?！?br />　　 “不要理他，他懂個屁！”楊總低著頭在桌面下對扶正悄悄說。
　　 原本扶正想找一家招待所住一晚，楊總也是說還沒賺到錢就省一省，哪知道他小舅子早早地在賓館開了兩間“標準間”，楊總笑著告訴扶正小舅子去哪里都是住標準間。扶正在心里計算著著實心痛了一夜，因為這個錢好幾百??！
　　 楊總公司的生意確實好以至沒有什么庫存，老錢呢就不愿意把公司場地的車發(fā)給扶正，扶正和他老婆就天天往公司跑，一邊催老錢要廠家發(fā)貨一邊學著怎么樣應付顧客以及盡量多一些了解車的構造和性能，一些配置的使用方法，只要一來了客戶就馬上湊過去聽章、汪股東如何夸贊自己的車是如何如何地好，趁人不注意時扶正還會在本子上記一些和農(nóng)用車有關的信息和知識，有幾次連飯都不回去吃，看到數(shù)鈔票時扶正有按捺不住的興奮，他仿佛看見他在南縣把一沓一沓的鈔票往抽屜里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