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荷?暖】癟花生(散文)
獨坐家中無事,瀏覽網(wǎng)頁消磨時間,想到家中花生快吃完了,于是進(jìn)入“淘寶”看看上邊的花生賣價如何,看著看著,激起了我對童年時代花生美好而又辛酸的回憶。
我的童年時代缺吃少穿,更不要說零食了,而花生則是我們的主要零食之一。有個謎語可以看出它在零食中的重要地位:“青藤藤,開黃花,帶起兒子鉆泥巴。一角錢,買一抓,買起回去哄娃娃?!?br />
要想吃到花生,我們也是想盡千方百計。
花生快成熟時,有時候我們就去偷摘生產(chǎn)隊的花生。我們偷花生不是把一整棵扯起來,而是把花生苗下面的土弄松,摘那已熟的花生粒,然后再把土復(fù)原。當(dāng)然這得冒很大的風(fēng)險,常常被守花生的喝斥、謾罵,攆得雞飛狗跳。如果被捉住了,還會連累家中大人被生產(chǎn)隊長訓(xùn)斥,回家后難免會飽餐一頓“干筍子煎牛肉”(挨打)。
生產(chǎn)隊挖花生的日子,也是我們小朋友的節(jié)日。大人們在前邊挖花生、摘花生,我們就在后邊不遠(yuǎn)處用小鋤頭或小釘鈀再次翻土,反復(fù)地拔拉土坷垃,從泥土里翻撿“漏網(wǎng)之魚”,我們當(dāng)時叫“盤花生”,每當(dāng)有收獲時,就歡呼雀躍。生產(chǎn)隊長則來回逡巡,害怕哪家大人把花生故意留在土里,時不時的威嚴(yán)的呵斥小朋友:“隔遠(yuǎn)點!隔遠(yuǎn)點!”有時,也反復(fù)去翻看已摘花生的花生藤,也許上邊還有遺漏,去摘藤上那些還未長成的嫩花生。
家里分到花生后,一般都要保存起來,以備逢年過節(jié)或待客時之用。大人們?yōu)榱朔纻湮覀冞@些饞貓,可謂想盡辦法。他們把花生裝在籮筐里,蓋上幾層谷草,再用竹片或小樹棍把籮筐口別好,然后將這籮筐倒懸在高高的房梁上。“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蔽覀兙陀弥駰U或樹棍去捅那谷草,有時就會掉幾顆下來。有的時候大人就睜只眼閉只眼,但也有因此而招至一頓暴打。
雖然后來豐衣足食了,但還是一直對這花生偏愛有加。無論是新鮮花生,還是干花生,既可生吃,也可熟食,既可作零食,也可佐餐,還可下酒?;ㄉ瓤梢詭ひ黄鹣碛茫褐蠡ㄉ⒊椿ㄉ?、鹽焗花生、五香花生……也可以剝了殼殼吃米米:涼拌花生、煎花生、鹵花生、油酥花生……花生米還可用來燉肉、燒菜、熬稀粥……可以說是:煎炒烹炸渾不怕,要留美味在人間。
從網(wǎng)上下了兩單后,猛然發(fā)現(xiàn)有“癟花生”售賣,簡直令我目瞪口呆:真不愧是萬能的淘寶啊!見此,立即下了一大單。心中充滿了溫馨。
老家五鳳溪出產(chǎn)花生,家中每年都會種許多花生:什么花十一啦,什么天府2號啦,什么紅花生、白花生啦,家里還種過黑花生。每次回老家,餐桌上雖有其他美味,但總少不了花生。當(dāng)我們離開時,老媽總是大包小口袋給我們裝滿土特產(chǎn),其中也免不了會有花生。而我常有一袋其他兄弟姊妹所沒有的獨享,他們有時還笑說“這是黃家大少爺?shù)淖鹣?!”那就是“癟花生”,有時是連殼的,有時是去了殼的癟花生米。也許有人會以為這是花生的一個新品種,說白了,這其實是收獲花生時的次品,是屬于淘汰的?;ㄉ墓麑嵤巧L在泥土里的,收獲花生時是一窩一蔸地從土里挖出來,而花生果實的生長有先有后,花生被挖出來后,絕大多數(shù)已成熟,但也還有少部分還未完全成熟,這發(fā)育遲緩的,還未涼曬干時我們叫它“嫩花生”,而曬干后就叫“癟花生”。家中每次挖了花生清洗了之后,先將這些嫩花生選出來,或煮或曬;而將那些成熟的花生晾曬干,便于收撿保存。家中吃煮花生時,我總是讓著弟弟妹妹們吃那些飽滿結(jié)實的,而我每次總是挑嫩的吃,說得好聽點是“讓得人,把結(jié)實飽滿的讓給弟妹吃,自己吃嫩朽朽的癟的?!睂嶋H上是自己喜歡吃這嫩的,嬌嫩爽口。有時候吃炒花生米時,我也挑那些小粒的癟花生。且常常對這些嫩花生、癟花生贊不絕口。久而久之,家中人都知道我這愛好,也都讓著我。
以至于在買煮花生時產(chǎn)生矛盾心理:買的時候,總希望選那些飽滿的結(jié)實的,不然總覺得錢花得虧;而吃的時候,卻總想選那些嫩的吃。
記得有一次我到菜市場,見一老大娘在路邊賣新鮮花生,我去買了幾斤準(zhǔn)備煮來吃。付了錢后,我才發(fā)現(xiàn)旁邊有一堆賣家挑出來的、別人選剩下的癟花生、嫩花生,我如發(fā)現(xiàn)珍寶似的指著問大娘:“這花生多少錢一斤?”
她看了我一眼,笑著說:“不要錢,你拿去就是了?!?br />
“這怎么行,便宜點,錢,我肯定是要給的?!蔽艺f。
她又說:“你剛才那么爽快,價也沒還,而且也是隨意捧,不要錢,不要錢?!?br />
她說的也是,我買蔬菜和其他農(nóng)副新產(chǎn)品,凡是判斷出是他們自產(chǎn)自銷的,我一般都不會討價還價,也不會挑三揀四。
我說:“我曉得你們種出來也不容易,我也農(nóng)村出來的?!?br />
她又說:“我拿回去也沒多大用途。你還是拿去吧!”
這樣爭論下去也不是辦法,我又確實想買,可她又不賣,不收錢。我見她那花生也剩得不多,估計只有二十來斤,想到總之要買干花生,不如給她全買了,然后選來曬干花生。
于是我就說:“你確實不收錢,那就這樣,我把你這剩下的花生全買了。”
她高興地答應(yīng)了,稱了稱,說:“二十五斤,算二十三斤?!?br />
“那怎么行,是多少就多少?。 蔽艺f。
她說:“這花生里有嫩花生,沒有挑出來,少算點?!?br />
我說:“那堆花生你又不收錢,這就不用少算秤斤了吧!要不然我就只好不買了?!币娹植贿^我,她也只好作罷。她高高興興的收拾東西,我也歡天喜地的提著幾口袋花生回家了。
說到這癟花生,還有個美談。以前,我特別愛喝酒,偶爾也在家中獨酌,炒一小盤花生米,嘬一口酒,拈幾?;ㄉ祝绕涫悄前T花生米,焦香爽脆,簡直不擺了。酒友也多,但多是在外邊下館子。偶爾也邀約一兩個特別要好的朋友到家中飲酒,也炒花生米,但我是決不會拿這癟花生米待客,一是怕怠慢了朋友,二是自己也舍不得。一次,兩位特別要好的朋友突然造訪,本來還是想到樓下采買幾樣鹵菜的,但朋友們一再阻攔。想到,既然這樣,那就干脆不去買菜了,就炒個花生米下酒。酒倒是有好酒,前段時間一個得意門生送來了兩瓶“國窖1573”,一直舍不得喝,正好拿出來與朋友分享??苫ㄉ讌s沒有了,正想還是去弄點鹵菜回來,一下子想到還有癟花生米,不如炒來下酒。癟花生米佐“國窖1573”,我們歡飲暢談。
幾年前,父母搬來縣城與我同住,早已沒有了那讓人魂牽夢繞的癟花生了。如今,淘寶網(wǎng)居然有這東西賣。哪天,約三五個好友,炒一大盤癟花生米,啟兩瓶美酒,來個一醉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