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狗剩子(小說)
“你個窩囊廢,咋不讓車撞死!”這是狗剩子媳婦罵他的口頭禪。
狗剩子出生在冬天,右臉上有塊黑色胎記,因難產(chǎn),死了媽。說起他這個名,還有來歷呢。
本來,孩子爹模仿大戶人家給嬰兒取名:光輝,意思是“光宗耀祖”。十個月,小孩得場病,咳嗽發(fā)燒,臉都憋紫了,不吃不喝,奄奄一息。偏僻農(nóng)村貧窮,交通不便,而且缺醫(yī)少藥。孩子爹看他沒救了,狠狠心用草簾子裹上,含淚把他扔在亂葬崗子,然后垂頭喪氣回了家。
就在幾個野狗爭搶著想把小孩生吞活嚼之際,村里老中醫(yī)出遠門歸來路過,聽到他有氣無力的哭聲,用拄棍將狗打散,看他沒死,給他把脈,就用衣服包了抱回家喂養(yǎng),并煎湯熬藥為小孩調(diào)理身體,小孩逐漸恢復健康。孩子爹聽說后,來要小孩。老中醫(yī)不肯,孩子爹就給老中醫(yī)跪下,頭都磕破了。
醫(yī)者仁心,老中醫(yī)無奈地同意了。孩子爸一把抱起臉泛紅光手撓腳蹬的孩子,請老中醫(yī)賜名。老中醫(yī)意味深長地說:“‘光輝’這個名太大,怕他擔不起來,就,就叫‘狗剩子’吧,孬名好養(yǎng)?!?br />
孩子爸點頭哈腰地說:“聽先生的,就叫狗剩子,從此您就是他干爸”?!肮肥W印钡拿唤许懥?。上戶口時,狗剩子他爸也讓這么寫,并講述了這個名字的故事。工作人員說:“這不行,戶口很重要,那么寫不利于當事人長大后發(fā)展,不能相信那些封建迷信?!苯?jīng)商量,直接加姓,為“王夠勝”。狗剩子靠喝米湯、羊奶長大,與他爹在北方農(nóng)村相依為命。家窮,勉強讀完小學。他挺能干,喜歡看書。爺倆攢了些錢,狗剩子20歲那年就娶上了媳婦。
知恩不報非君子。狗剩子經(jīng)常為老中醫(yī)劈柴挑水,視為生命再造之父。老中醫(yī)病入膏肓,狗剩子就整天守在床前,為他喂水喂飯,端屎倒尿,用干凈毛巾沾溫水擦身。老人離世,狗剩子披麻戴孝,哭得眼皮都腫了,嗓子啞了,三天不吃不喝。
雖然尊老愛幼是中華民族的美德,可狗剩子的舉動卻惹得他媳婦極為不滿。要知道,大英子她爹耍錢,娘好吃賴做,吃了上頓沒下頓,還不是圖狗剩子家彩禮!上梁不正下梁歪,大英子虎,毛楞三光,嫁給狗剩子后胡吃海喝,涂脂抹粉,把自己打扮得花里胡哨,啥時興啥貴買啥。
小兩口柔情蜜意,新鮮半年,就矛盾凸顯。狗剩子知道掙錢的辛苦,一分錢恨不得掰兩半花。大英子信奉“嫁漢、嫁漢,穿衣吃飯”,又吵又鬧。不是一路人,很難尿到一個壺里。抓豬真得看圈。
這天,因為云雨之歡,狗剩子遭到猛烈反抗,臉被大英子撓得像血葫蘆。
大英子不丑,自己真心愛她,卻熱臉貼上冷屁股,這結(jié)的是什么婚?!狗剩子感到自己熊熊欲火被涼水澆滅了。他穿上褲子,披上衣服,決定出去走走。
夏日燥熱,河塘里的蛤蟆在不知疲倦地鳴叫,月光冷清。我是狗嘴里剩下的,生在農(nóng)村,知識貧乏,既不能精忠報國,又不能頂天立地,娶個娘們敗家,個把月了,辦回事都不讓,一點不待見自己,有情反被無情傷,這么晦氣,啥時才能有尊嚴地活著?!有時想想,真不如嘎嘣死了算了。狗剩子心情抑郁,兩手插兜,漫無目的地溜達。
“救命!”隨著低沉惶恐的喊叫,狗剩子循聲看去,只見前方柴草垛旁,有個蒙面大漢正和女孩撕扯。
狗剩子順手從地上撿了塊磚頭,大喊:“住手!”便如離弦之箭沖了上去。
蒙面人正要得手,見半路殺出位臉上有胎記的中等個的男人,“嗖”地掏出腰間匕首,寒光逼人。
狗剩子高舉磚頭,并不后退。
蒙面人轉(zhuǎn)身跑了。
狗剩子幫嚇得哆哩哆嗦的女孩穿上花裙子。這才看清楚,她是村長在鎮(zhèn)中學讀書的女兒。她叫小玲,放假回屯子,路遇多年未見的好姐妹,在她家吃過晚飯往回趕,沒想到被跟蹤,險遭蹂躪。狗剩子扶著玲子往她家走。在大門口,玲子站住,用手整理了下衣服和被弄亂的頭發(fā),給狗剩子深鞠一躬:“哥,謝謝你!”
一年后,大英子和狗剩子離婚了。大英子連坑帶騙,又嫁過幾個男人,后來被人販子拐賣到云南;而狗剩子人財兩空,只能腳踏實地,從零開始;他除了種地,還打工,留老爸在家;就這樣,七年過去了。
一天,在縣城某工地干活的狗剩子開資了。吃完午飯,他急忙去附近農(nóng)行存款。
“哥,你不認識我了?”
狗剩子面前,站著位婷婷玉立的戴胸牌的工作人員,她眉清目秀,白白的襯衣,黑色一步裙恰到好處地包裹著她姣好的身材。
狗剩子困惑:“你咋認識俺?”
女孩微笑著說:“哥,我是小玲。你走到天邊我也認出你,你右臉有黑胎記。你咋來了?謝謝你曾經(jīng)出手相救!”
狗剩子這才回想過來:“出落成大姑娘啦,我都不敢認了”。然后把自己的情況實言相告。
玲子麻利地幫狗剩子辦完業(yè)務(wù),若有所思,說:“哥,你到這來上班吧,我們銀行正好招保安呢,我大學畢業(yè)來了這里,是主任,可以做你的擔保人"。
狗剩子愣住了,問:“妹,我行嗎?”
“哥,你行,正義,勇敢善良,適合當保安”。
兩人又寒暄幾句,狗剩子就要走,小玲執(zhí)意送他出門。走出很遠,狗剩子回頭張望,小玲還站在秋風中,他心里暖暖的,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狗剩子辭去工地活,在小玲幫助下,辦完手續(xù)。他穿上嶄新的制服,戴上大蓋帽,扎武裝帶,足蹬锃亮皮鞋,成為寬敞明亮的縣農(nóng)行里的保安,還配帶電棍、對講機。為不辱使命,他愛崗敬業(yè),業(yè)余跑步、練格斗,常常大汗淋漓。
時光如穿梭,農(nóng)歷年要到了,雪花漫天飄舞。在銀行臨近下班的時候,進來幾個穿黃棉大衣戴茶色頭盔的男人。
幾個人接近柜臺,突然從各自腰中拔出暗藏的手槍,大喊:“不許動,抱頭蹲下,誰動打死誰!”他們窮兇極惡,用手錘砸壞門鎖,嚎叫著沖進業(yè)務(wù)室,抓起成打的鈔票,往隨身斜挎的兜子里塞。
狗剩子拉響警報,歹徒慌做一團,倉皇逃竄。狗剩子猛沖至歹徒后側(cè),伸出警棍電擊一歹徒,同時一個掃堂腿撂倒逃跑的另一人。
正當狗剩子上前準備壓住倒地歹徒的時候,倒地的歹徒一骨碌身,對準狗剩子就是一槍。
鋼珠在火藥的強力推動下,射入狗剩子的腹部。狗剩子被打個趔趄,差點摔倒,瞬間,鮮血洇紅了他的保安服。歹徒們趁機潰逃。狗剩子不顧傷痛,追出門外,兩手緊緊抓住已經(jīng)啟動的摩托后座架子。
歹徒罵他:“我咋總能遇上你這么個克星!趕緊松手,否則拖死你!”
話沒說完,他就加大油門,直沖出去。狗剩子寧死不松手。他像被車拖著的麻袋,在雪地被拖出長約1000米帶血的滑痕。
警笛長鳴,警燈閃爍,五六輛藍白相間的警車呼嘯趕到,滯后的歹徒被活捉。狗剩子的英雄壯舉為公安戰(zhàn)士順利擒獲歹徒贏得了時間。公安對歹徒就地審訓,根據(jù)其交代把另外三
名嫌疑人繩之以法。為坦白從寬,歹徒還交代了當年持刀,與右臉有黑色胎記人對峙強奸未遂的事,他認定,這次又栽給同一個人,就是那位拽摩托車的縣農(nóng)行保衛(wèi)人員。
這年,大英子在云南被解救。可是,她父母在她失蹤后急火攻心,沒錢治病,早已雙雙撒手人寰。大英子得知這一切,患上了精神分裂癥。
經(jīng)過救治,狗剩子從鬼門關(guān)撿回條命,他的事跡被媒體報道,經(jīng)上級破格批準成為正式銀行職工。小玲手拿獻花帶領(lǐng)員工,在紅色“歡迎英雄歸來”的條幅下,熱烈歡迎他。
經(jīng)玲子保媒,狗剩子成了喪偶女同事的上門女婿,住進高聳入云帶電梯的豪華樓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