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去了
　　 天天和葉子去金山一個半星期了，葉子說這周不回來，天天在那邊跟小朋友玩得開心，進步很大。我說好，又說，那我去看看孩子吧。葉子沒說好不好，我自己也很糾結(jié)。過去吧，中間要倒三輛公交車，加起來倆小時，我自己倒是不怕，但那邊是老婆孩子。雖說如今國內(nèi)疫情好轉(zhuǎn)，管控也有所放松，但輸入風(fēng)險卻是在增大的，上海首當(dāng)其沖。工作的園區(qū)進出已經(jīng)不再檢查出入證，小區(qū)雖說還查，但也不再那么嚴(yán)格。測體溫還是在測的，不止一次，他們直接把測溫槍杵到我的手腕上，直接接觸我的皮膚。我心里當(dāng)然不爽，但也沒說什么，是不想惹事兒，也是明白人家的辛苦。那里面沒有一個是專業(yè)人員，能做到這樣，已經(jīng)算不錯了。至于可能的交叉感染什么的，到公司或回家后，多搓洗一下也就是了。我不是什么善人，但心中總歸還有未曾泯滅的善意。周三中午給葉子發(fā)微信，跟她說了風(fēng)險，說我不去了。她還是沒回。
　　
　　 你回來了
　　 當(dāng)天下午下班，我晚走了二十分鐘，家里沒人，只有剩菜和饅頭，熱一下就可以吃，倒也不急著回去。晚點走，多干點活，就個人而言，工作或許會更安穩(wěn)一些，對公司而言，我現(xiàn)在也愿意為它多干點，讓它更好地活下去。再說了，晚點走，也能避開大人流，更安全不是？回家的路上，人仍然不少，路兩邊的垃圾，比春節(jié)前多很多，我不知道是清潔工們未完全復(fù)工，還是人在疫情之下自我要求降低的緣故。去超市花三塊六買了六個饅頭，又花不到十五塊錢買了倆冷凍雞腿，慢慢溜達回小區(qū)，測溫的時候，就又被杵了一下。我苦笑著搖頭，沒說話，走了進去，還沒忘了看一眼門口的那樹粉紅色的桃花。經(jīng)過門前停車位的時候，看到了那輛車。我愣了一下，以為眼花了，當(dāng)然，是真的。快步回家，推開門，天天在學(xué)習(xí)桌前玩，葉子在邊上陪著他?！疤焯?，誰回來了？”葉子提醒道。天天回頭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掛在墻上的鐘表，說：“爸爸，你晚回來四十分鐘，以后不可以哦。”
　　
　　 再來一次
　　 飯菜就在桌上，有萵筍炒肉、紅燒肉、西紅柿炒雞蛋和雞湯。趕緊把衣服和口罩放陽臺，洗漱吃飯，天天在邊上不停催促著過去陪他玩?！鞍职?，講個故事吧?！彼肭笾?。外婆打斷道：“講什么故事，先讓爸爸吃飯?！惫适逻€是要講的，故事里的小狐貍一會兒是邋遢大王，一會兒是不孝順的搗蛋鬼，唯一不變的是，它總是吃不到雞腿，雞腿都給天天吃了。葉子把幾張打印出來裝訂好的紙張放在邊上說：“他的專注力作業(yè)，我先洗洗休息了。”我當(dāng)然沒意見，能夠跟天天多待一會兒，我挺開心的，這點她也知道。葉子進屋了，沒多久，里面?zhèn)鞒隽藧偠匿撉俾?。一個半小時里，我陪著天天做作業(yè)，下圍棋。有一道快速檢索題，他第一次做了50秒，第二次36秒。“36秒已經(jīng)很優(yōu)秀了，如果30秒以內(nèi)就是完美了，你要挑戰(zhàn)一下嗎？”我問他：“要不算了，就36吧，我覺得挺好了?！彼肓讼胝f：“再來一次。”我希望他再來一次，但也真心疼他，他如果不想再來一次，我是真準(zhǔn)備算了的。這一次，他做到了25秒，這是老師認(rèn)為完美的成績。
　　
　　 深夜雷雨
　　 天天的作息是以二十和三十分鐘為單位的，學(xué)習(xí)、鋼琴、游戲、故事、動畫片等等。當(dāng)然，專注力的學(xué)習(xí)不同，會給他安排三分鐘的靜心時間。老師要求的專業(yè)靜心動作，是立正站好，手?jǐn)[出特殊姿勢，閉上眼睛，聽著音樂放松。我則是悄悄改了，讓他趴在學(xué)習(xí)桌上，閉著眼睛休息三分鐘。天天當(dāng)然很歡迎，葉子對此睜只眼閉只眼吧，她肯定是不同意的，但也不想再多罵我。學(xué)習(xí)的間隙，我跟他說：“你好像又壯了呢？也高了，爸爸估計抱不動你了，來，我試試?！彼犃擞悬c小緊張，走過來沖我張開雙臂。我抱著他的腿，把他舉起來，他雙手摟著我的脖子?！鞍职诌€抱得動！”他開心地說?！斑€能跑呢！”我說著，抱著他在客廳和廚房里跑了一圈兒?！鞍职质裁磿r候就抱不動了？”他問我。“等你九歲的時候吧。估計爸爸就抱不動了?！蔽矣H親他的臉說。他把頭在我的臉上蹭蹭，沒說話。那晚上下了很大的雨，雷聲隆隆，但是，天天和葉子都睡得很香。
　　
　　 亂彈琴
　　 天天學(xué)習(xí)到一半，也曾被葉子喊進去彈琴。我愛聽葉子和天天彈琴，有時候，葉子忙著燒飯，也會安排我監(jiān)督天天彈琴。我哪兒懂什么鋼琴啊，小時候電視里看到這東西，那都覺得是富貴人家的孩子才有的玩意兒，就像那時候看汽車一樣。我都是裝模做樣站在一邊，搖頭晃腦表示自己陶醉其中，好在，天天很吃這套。“爸爸，我剛才彈得好聽嗎？”他問我?！昂寐牥?，我聽到了咱們?nèi)コ匀鄣碌穆曇簟！蔽倚χf?！澳鞘俏易约簞?chuàng)作的！”他很驕傲，而我，比他更驕傲。不知不覺間，我家也有車和鋼琴了，雖然鋼琴是租的，一個月好像是200，我很少過問錢的事兒。說好了葉子管錢的，女人總是缺安全感，我不想在這方面招哪怕一點點嫌疑。那晚上她突然問起我家里那點美元的事兒，美元是家里唯一一筆存在我賬戶上的錢，當(dāng)時想著分散風(fēng)險，保值用的。她問了，我也拿不準(zhǔn)她什么意思，她說得模糊，好像是問漲了多少。我看了一眼，并沒漲多少，就回她，也就是保值，增值可能不大。甚至，就我們那點，保值意義都不大，干脆兌出來給她轉(zhuǎn)過去算了。她同意了，一分鐘后，錢到賬，她問我：“怎么這么快？”我說；“網(wǎng)銀操作是很快的啊?！彼魫灥卣f：“以為要幾天呢，這兩天美元是漲的?！?br />　　
　　 要贊美
　　 跟天天下棋，幾乎同時開始跟著電腦學(xué)棋的我們，如今，依然旗鼓相當(dāng)。在最開始了解規(guī)則方面，我比他快，但現(xiàn)在，他的進步勢頭明顯比我快，眼看著，我就不是他對手了。父親在世時，喜歡跟我下象棋，我倆同樣旗鼓相當(dāng)，每每殺得面紅耳赤。他喜歡用當(dāng)頭炮，每次都這么開局，就像天天，下圍棋，那都是起手天元。下著下著，天天突然看著我說了一句：“你這步棋下得很棒哦?！蔽殷@訝地看著他，不知道說什么，總覺得怪怪的，他以前從來沒這么說過。“下圍棋，要互相贊美對方?！彼苷J(rèn)真地看著我說：“媽媽說的?！焙冒?，我笑著看著他說：“你下得也很棒啊，我都快輸了。”聽我贊美回去，他滿意地笑了。葉子教了他很多東西，我也是，有些時候，我倆教的東西未必一致，天天也會困惑。不過，今天的他，每天的他，我倆都很喜歡。天天更親近我一些，但是，顯然他站葉子那邊。孩子聰明，知道誰說了算，更知道，站那邊，我不會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