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看著陸天明打開車門坐進(jìn)去，琪琪心里突然充滿了恐慌，她使勁地想要掙脫杜峰那雙抱著自己的大手，卻反被抱得更緊。她只能舞動著手，大聲地哭著，叫著：“爸爸，爸爸……”
　　 雖然陸天明說過幾天就會來接她回家，可是看著他的車漸漸地離去，走出了自己的視線，琪琪心里涌滿了被丟下的孤獨(dú)感，傷心的淚水不停地順著臉龐往下掉。
　　 奶奶走過來，從杜峰手中接過琪琪，一邊用手擦去她臉上的淚，一邊柔聲地安慰著她，琪琪偎在奶奶懷中，許久，才止住了哭泣。
　　 這一年，琪琪六歲。六歲，還是在父母懷中撒嬌爭寵的年齡，可琪琪卻比同齡的孩子成熟而懂事。她知道杜峰是自己的親生父親，陸天明是養(yǎng)父，但在她心里更依戀陸天明，把他當(dāng)成了親生父親，這六年的日日夜夜，只有陸天明才是她的全部。雖然她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來這里，對杜峰也有了點熟悉，但除了生她的這層血緣關(guān)系外，沒有任何情感可言。
　　 琪琪坐在院中的椅子上，看著遠(yuǎn)處的山坡，近處的房屋和竹林，一切都是那么陌生。弟弟獨(dú)自在沙堆邊玩耍，并不理會她的到來。墻邊臥著一只黑色的狗，它抬起頭，用有些疑惑的眼神望著琪琪，似乎不明白她為什么會在這里。琪琪也不明白，爸爸為什么要把她送到這兒來，其實她可以在家，她可以很乖，她可以不惹媽媽生氣。是的，媽媽最近總愛生氣，有時候一個人出去玩，也不做飯，只留一份外面買的飯給琪琪。爸爸也很少說話，雖然他還是對著琪琪笑，可琪琪卻總聽見他的嘆氣聲。
　　 臨走前，爸爸說，就幾天，等處理完事情，一定會接她回去。這些，她都知道，爸爸每天早出晚歸，她不想再給爸爸增添煩惱，所以她答應(yīng)留在這里。只是當(dāng)爸爸真的離開了，她心里又難過得像丟失了什么。
　　 夜，好黑，像一頭怪獸張著大嘴，吞沒了所有看得見的東西。這是第一個沒有爸爸陪伴的夜晚，在家里，爸爸會開著柔和的床頭燈，給琪琪蓋好被子，講一個美妙的故事，伴著她入眠?？山裢硭械搅斯陋?dú)害怕，沒有了爸爸的相伴，也沒有了那夢幻般的故事，她怎么能甜甜地入睡呢？
　　 奶奶來了，輕輕地走到她床前，像了解她心思似的，笑瞇瞇地說：“琪琪，想爸爸了是吧？”
　　 “嗯?！彼椭^，怯怯地嚅囁了一下小嘴。
　　 “爸爸過幾天就會來接琪琪的，要不要奶奶給你講個故事？”
　　 “你也會講故事？”琪琪抬起頭驚訝地看著奶奶。
　　 “當(dāng)然嘍！奶奶肚子里的故事，有一大籮筐呢！”奶奶溫柔地說。
　　 琪琪懵懂地看著奶奶，睜大著眼睛問：“那你給我講什么故事呢？”
　　 “嗯……龍王爺?shù)墓适潞脝幔俊?br />　　 “龍王爺？”琪琪還從來沒聽說過，她好奇地點點了頭。
　　 于是，臉色溫潤的奶奶，將琪琪抱在懷中，一邊輕輕地拍打著她的后背，一邊隨口而編，講起了龍王爺那老掉牙的故事。琪琪聽著聽著，眼睛迷糊起來，漸漸地在奶奶懷里睡著了。
　　
　　 二
　　 清晨，琪琪在一陣陣悅耳的鳥鳴聲中醒來。天已大亮，金色的陽光灑滿大地，清新的空氣迎面撲來，有許多鳥兒在屋前的竹林里婉轉(zhuǎn)歌唱，這是琪琪從未見過的美好，她忽閃著一雙大眼睛，重新打量著眼前未知的一切。
　　 奶奶已經(jīng)做好了飯，綠豆稀飯，焦黃的饃片，細(xì)細(xì)的土豆絲，胖胖的豆芽瓣，這都是琪琪愛吃的菜，吃在嘴里，有特別溫暖的家的味道。奶奶看著琪琪吃完，又從廚房拿出一個熱乎乎的雞蛋，親手剝了殼，一臉慈愛地對琪琪說：
　　 “快吃吧，奶奶專門給你煮的呢。”
　　 “奶奶，你真好！”琪琪甜甜地笑著。
　　 在這個家，奶奶才是最疼愛她的人，杜峰每天忙著農(nóng)活，并沒有多少時間來顧及她。
　　 已經(jīng)好些天了，爸爸一直沒來接琪琪回去，琪琪只能眼巴巴地望著他離去時的那條路，盼著他能早點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可是路上除了來往的村民，就是嬉戲玩鬧的小伙伴，琪琪看著他們，眼神里有些難言的落寞。她也羨慕時時在院子里瘋跑的弟弟，要是自己也能像他一樣，該有多好！
　　 “琪琪，奶奶教你學(xué)走路吧，到時你就可以和小伙伴們一起玩了。”奶奶在身邊說。
　　 走？琪琪也想走，可腳好像不是自己的，腿也不靈活，不知道該如何邁步。琪琪站起來，雙手扶著桌子，不肯松手，若失去了這份支撐的力量，自己就會像風(fēng)中的小草一樣無所憑依地?fù)u晃。奶奶彎著腰身牽著琪琪的雙手帶著她往前走了幾步，然后用右手握著琪琪的右手，又用左手扶著琪琪的胳膊，鼓勵琪琪往前走。琪琪的小手緊緊地抓著奶奶的手，她努力地讓自己站穩(wěn)，小心地邁出了一步，腿有些僵硬，抬腳落腳的時候，身子也隨著傾斜，若不是奶奶扶著，怕已摔在地上。
　　 雖然琪琪走得歪歪扭扭，奶奶仍然每天都帶著琪琪練習(xí)，晚上還給她按摩雙腿。有些疼，有些累，可琪琪咬著牙堅持著，她也渴望自由地行走，她也想要做一只飛翔的鳥兒。
　　 半個月過去，一個月過去……琪琪終于能自己行走了，只是右腳有點踮，腳后跟不能著地，有點像半走半跳的樣子。但是這樣已經(jīng)很好了，奶奶高興地又給她煮了雞蛋，說給她好好補(bǔ)補(bǔ)。
　　 只是，爸爸還沒有來，而琪琪一直在等。等他來時，她想給他一個大大的驚喜，自己會走路了，哪怕自己蹣跚著還像一個嬰兒；等他來時，帶她回自己的家。哪怕他依舊很忙，她愿意每天等著他，陪著他。
　　
　　 三
　　 等待的日子，漫長得像一個世紀(jì)。琪琪想念爸爸的時候，只能拿出那個木偶玩具，那是她過生日的時候，爸爸給她買的。他還說，自己要永遠(yuǎn)守護(hù)著琪琪。可是如今，他在哪呢？他怎么還不來接自己呢？
　　 弟弟要玩她的小木偶玩具，她不給，這是爸爸留給她的念想。
　　 弟弟瞪著眼，兇巴巴地說：“你爸爸都不要你了，你還稀罕這個破玩具？”
　　 “才不會，我爸爸會來接我的，會來的！”她吼叫著，小臉脹得通紅。
　　 “別做夢了，你是我們家不要的孩子，現(xiàn)在你那個爸爸也不要你了，他嫌你不會走路，又把你送回來的。”
　　 琪琪懵了，怔在原地大聲說：“你騙人，我不信……”
　　 “不信，你去問吧！大人們說的話我都聽見了。”
　　 看著弟弟一臉得意的笑，琪琪“哇”地一聲哭了，她堅持了那么久的等待，卻在這一刻崩潰了，淚水在臉上肆意地流淌著。
　　 琪琪一直不明白，一個曾經(jīng)那么愛她的爸爸，怎么就這樣無情地走了？那個說好要陪著自己長大的男人，怎么就不見了？而今，她終于知道了。說到底，自己畢竟不是陸天明的親生女兒，他不過是做了自己六年的養(yǎng)父，在和醫(yī)生的一番談話后，又將自己送回了杜峰的身邊。杜峰雖然是琪琪的琪琪的親生父親，可他在自己出生才幾天的時候就拋棄了自己，他不過是給了她生命，未曾盡過一點父親的責(zé)任。陸天明口口聲聲說要陪自己長大，卻只給了她六年的美好時光。原來，自己就像一件舊衣服一樣被他們隨意地扔來扔去。
　　 一次又一次的拋棄，讓幼小的她感到了孤獨(dú)無助。她恨杜鋒，更恨陸天明，是他們讓她的人生如此黯淡，讓她變成了一只折翅的鳥兒。
　　 六歲之前，他是陸天明寵愛的小公主；六歲之后，她在杜峰身邊倔強(qiáng)地長大。
　　
　　 四
　　 微涼的秋，杜峰為琪琪準(zhǔn)備了新書包，送她去鎮(zhèn)上的學(xué)校住宿。弟弟看著琪琪的新衣服，撅著嘴問父親，為什么沒有他的？其實她根本就不稀罕，這不過是用來包裝她那顆破碎的心，讓她看起來正常些罷了，誰也不是她心靈的良藥，她不需要他這些無謂的同情。當(dāng)初干什么去了，現(xiàn)在的安慰就像赤裸裸的嘲諷。
　　 在學(xué)校，琪琪走路的樣子被一些同學(xué)嘲笑，甚至還有個男生一瘸一拐地模仿她，又引來同學(xué)們一陣哄笑。琪琪很倔強(qiáng)，把眼淚埋在肚里，把自己淹沒在書本里。她想要好好讀書，她要離開這個地方，她要找到陸天明，她要他親口承認(rèn)是他拋棄了她。
　　 好多回在夢里，琪琪欣喜地發(fā)現(xiàn)陸天明笑瞇瞇地站在自己面前，可是等她張開雙臂撲過去時，陸天明卻又不見了。這夢像幻影一樣折磨著琪琪，讓她悲傷流淚。她多希望，陸天明能真的出現(xiàn)，哪怕他真的不要自己了，只要他說自己是有苦衷的，她就一定會原諒他。琪琪想要一個答案，而不是這樣無聲地被拋棄。
　　 每一個季節(jié)，杜峰都會為琪琪準(zhǔn)備嶄新的衣物，他看著琪琪的眼神總是欲言又止，而琪琪只是面無表情地逃離，她才不想聽，無論他說什么做什么，都難以彌補(bǔ)她內(nèi)心的傷痕。她甚至不想過多地和杜峰接近，她只想離開，離開這個讓她傷心的地方。
　　
　　 五
　　 經(jīng)過九年的不懈努力，琪琪終于拿到了高中錄取通知書，Z市一中，市重點高中，而Z市，就是陸天明所在的城市。九年的時光，足以帶走很多往事，可養(yǎng)父陸天明始終是她心里的結(jié)，她沒辦法忘記。這九年來，琪琪想過他，但更多的是恨他，恨他當(dāng)年丟下了自己。而今，她終于可以當(dāng)面質(zhì)問他了，質(zhì)問他當(dāng)初為何丟下了自己。琪琪本以為自己會很開心，可是她卻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她在想：當(dāng)初陸天明把自己送回來時，還是一個不會走路的孩子，而今，自己不但學(xué)會了走路，還考上了重點高中。如果她站在陸天明面前，他會是什么表情？驚訝還是悔恨？他會有悔嗎？
　　 那天，接到錄取通知單回家后，琪琪看見床上有一件白色的裙子，純潔的白，輕柔的紗，長長的裙擺，就像一個唯美而又虛幻的夢。她撫摸著，立刻又想起了陸天明。她還記得自己小時候特別喜歡裙子，帶蝴蝶結(jié)的那種。他曾經(jīng)說過，可愛的天使就是要穿裙子的，只要有他在，每年都會給她買帶蝴蝶結(jié)的漂亮裙子。他還說，琪琪就是他最可愛的天使。
　　 琪琪記得，那一年，陸天明帶她上街去買衣服，她一眼就喜歡上了那件粉紅色的小裙子，陸天明給她穿上，賣衣服的阿姨把腰間的兩條帶子在她身后系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jié)，還夸她穿著很可愛。盡管那時琪琪不會走路，不能像別的小朋友一樣轉(zhuǎn)著圈地讓裙擺飛舞，可她就是非常喜歡，非常開心。在夢里，她覺得自己是會飛的，她身后的蝴蝶結(jié)變成兩個輕盈的翅膀，帶著她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琪琪翻開裙子，看著腰間那個精致的蝴蝶結(jié)，似乎想起了什么。打開衣柜，下層的小柜門里，放著琪琪的舊衣服，我她一件件翻開，找出了這幾年穿過的裙子，她呆呆地發(fā)現(xiàn)，每件裙子上都有一個漂亮的蝴蝶結(jié)。
　　 這是巧合嗎？還是……
　　
　　 六
　　 十五年前，那個白雪素裹的冬日，陸天明開著車在村口，從杜鋒
　　 峰懷中抱走了還未滿月的琪琪。雖然包裹嚴(yán)實，但天寒地凍中，幼小的琪琪抗不住寒流的襲擊，一到家就發(fā)燒了，在醫(yī)院打了幾天針才出院。陸天明忙前忙后地照顧琪琪，為她買最好最舒適的衣物用品，從吃到用，一無巨細(xì)。
　　 琪琪快兩歲時，還不會走路，只想著是出生后沒有吃母乳，加上那場感冒，沒有別的孩子強(qiáng)壯，也是常事，便未在意。后來，琪琪的腿一直無力，去醫(yī)院仔細(xì)檢查后，醫(yī)生說，琪琪屬于腦癱，可能是幼時的那場發(fā)燒引起的。醫(yī)生的話，給陸天明的心里蒙上了一片陰影。他和妻子王麗結(jié)婚多年不曾生育，當(dāng)初也是親戚托親戚，才抱養(yǎng)了琪琪，想著好好將孩子撫養(yǎng)成人，也算人生不留憾事，卻沒想到孩子會有這樣的病。王麗說，會不會是孩子生下來就有病，他們才送人的？這一點，陸天明心里也曾有過懷疑。他們帶著琪琪去找杜峰，他說，把琪琪送人，只是想要個兒子，是絕不會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的。陸天明看著杜峰兩個年長的女兒，又看著他妻子隆起的大肚子，當(dāng)時也沒再說什么。
　　 既然有病，就需要治療，可是陸天明承包工地，成天忙得像陀螺，要買材料，要簽合同，要管理工人，要安全生產(chǎn)，沒有一個得力可靠的人，他又怎么放心手頭的工作呢？王麗在單位上班，每天朝九晚五，實在是顧不上。之前一直是陸天明的媽媽在幫忙帶孩子，她本就對他們領(lǐng)養(yǎng)琪琪之事頗有微詞，這下聽說琪琪得了腦癱，便稱自己有病回去修養(yǎng)了。陸天明跟王麗商量，要不請個人照顧琪琪，王麗說，那怎么能放心，琪琪不會走，要是受到虐待怎么辦？陸天明只能把琪琪送進(jìn)幼兒園，叮囑老師特殊照顧，每天晚上他接琪琪回家后，給琪琪的腿做按摩，讓琪琪扶著沙發(fā)學(xué)站立，一開始，琪琪顫著腿，搖搖晃晃的樣子，陸天明耐心地扶著她，一點一點地引導(dǎo)她。雖然進(jìn)步緩慢，但琪琪終于能從坐到站立，能扶著沙發(fā)行走了。
　　 陸天明又帶琪琪去了醫(yī)院，醫(yī)生說不能再拖了，如果錯過最佳治療時間，以后想走路怕是很難了。陸天明原想，等自己這個工地結(jié)束，就不再接活了，自己在家專心陪琪琪，好好給她做治療，讓她和別的小朋友一樣，能自己背著書包走進(jìn)小學(xué)的大門?？墒沁@個時候，王麗卻提出了離婚，陸天明問為什么，她說她不想守著這個不會走路的孩子過一輩子。要么，陸天明把琪琪送走，要么她走。
　　 一天天的，陸天明寢食難安，這些年，他和王麗的感情還是深厚的，如今，她卻要因為琪琪而離開自己。琪琪有錯嗎？把她送回去，她會過得好嗎？她幼小的心靈會受得了嗎？自己會安心嗎？
　　 最終，陸天明決定，他不能拋棄琪琪。但是他不希望琪琪目睹一個家庭的分離，所以他把琪琪送到杜峰那里，就是想處理好這件事。他和王麗坐在一起，非常和氣地吃了一頓飯，王麗說是自己提的離婚，沒要房子，陸天明將這些年的積蓄分了大半給她，兩個人就這么散了。
　　 他開著車去工地，想著王麗離去的背影，心里仍是有些難受。猝不及防間，聽得喇叭聲響，一輛大貨車竟然失控地直沖向他。他被送去醫(yī)院，醫(yī)生說他的左腿保不住了，要截肢。他在醫(yī)院住了半個多月，出院時，看著自己空空的左腿，他覺得自己整個成了廢人。回到家，他躲在被子里哭得眼睛紅腫。他不是哭自己，而是他無法兌現(xiàn)對琪琪的承諾，琪琪還在等著他，他該怎么辦，他現(xiàn)在連自己也照顧不了，又該怎么去照顧琪琪？怎么給她一個完美的人生？
　　 沉思多日，他只能忍痛告訴杜峰，讓他好好照顧琪琪，不要告訴她自己的情況，如果琪琪要恨自己，就讓她恨吧。
　　 但是陸天明從來沒有停止過愛琪琪，開學(xué)了，陸天明給她買新書包，換季了，陸天明給她買新衣物。當(dāng)然，每個夏天必不可少的，就是買琪琪最愛的蝴蝶結(jié)裙子。他不能夠陪在琪琪身邊，一定要給她最好的成長禮物。
　　
　　 七
　　 琪琪含著淚，聽杜峰講完事情原委。她再也忍不住了，她要去找陸天明。憑著依稀的記憶，她很快找到了陸天明的小屋，可小屋的門上掛著一把冰冷的鎖，失意頓時寫滿了她的臉龐。
　　 “爸，我是琪琪……”她依然沖動地拍著門。
　　 門，當(dāng)然不會打開，卻驚動了隔壁一位老太太。她困惑地看著琪琪：“姑娘，這門不是鎖著的嗎？家里沒人，你敲了也沒用。”
　　 琪琪轉(zhuǎn)過臉一看，認(rèn)識，這不就是王奶奶嗎?從小就沒少抱過自己。她驚喜道：“王奶奶，我是琪琪呀！”
　　 “琪琪？”王奶奶愣了一下，立刻激動了起來，“真是你呀！你回來啦？”
　　 “是，我是來看看我爸爸的。”琪琪說。
　　 “他不在家，上班還沒回來。”
　　 “他在哪兒上班？您能告訴我嗎？”琪琪焦急地問。
　　 “就在前面那個小超市，我領(lǐng)你去。”
　　 于是，王奶奶帶著琪琪，慢騰騰地往前面一個低矮的建筑物走去。在標(biāo)著“大眾小超市”店名的門口，琪琪手撫了一下自己狂跳的心，然后撩起了超市的門簾。
　　 超市內(nèi)人不多，仨仨倆倆的。在一條狹窄的通道里，琪琪猛然看見了養(yǎng)父陸天明。只見他一只手拄著拐杖，另一只手將成包的食物整齊地擺放在貨架上。琪琪看著他，幾年的時光，他的面容似乎有些蒼老了，背影也不再挺拔了。是呀！沒有琪琪的歲月，他又何嘗不是一種煎熬？
　　 這幾年，琪琪設(shè)想過無數(shù)種見面的場景，卻從沒想過會是現(xiàn)在這樣讓她心疼，她的心像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揪著，淚水，漫出了眼眶。
　　 她流著淚，一步步向陸天明走過去。
　　 陸天明也回過頭，看著她，眼里閃著激動的光亮，顫抖著嘴唇說：“琪琪，是你，真的是你……”
　　 琪琪再也忍不住了，她撲上去，抱著陸天明說：“爸爸，是我，我回來了。”
　　 “當(dāng)初，是爸爸丟下了你，爸爸對不起你……”
　　 “爸爸，以后，我們再也不分開了。”
　　 “琪琪，還記得爸爸當(dāng)初為什么給你起這個名字嗎？”
　　 “我當(dāng)然記得，爸爸說過，琪是安琪兒的琪，他會永遠(yuǎn)把琪琪當(dāng)成天使一樣去疼愛，去守護(hù)。”
　　 “琪琪……”
　　 “爸爸！”
　　 父女倆緊緊地相擁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