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花】與野草閑花同行(散文)
走在鄉(xiāng)間的路上,我喜歡與野草閑花同行。
陽光明媚的春天,到處都是生機勃勃的景象,這其中,自然少不了那些沒有樹高、也沒有花香的野草閑花。
“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br />
在古詩文里,野草閑花總是被當作荒蕪、沒落的意象,而我,卻被它們蓬勃、不可阻擋的生命力所迷醉。
最先迷醉我的是燈籠草。在田間小路,在小路的轉(zhuǎn)角,它們重重疊疊地擠在一塊,身上掛滿瑩瑩露珠,青綠的草尖上密密麻麻地舉起藍色、小指頭大的花朵,就像是一雙雙忽閃忽閃的小眼睛。伸手向草叢撫摸下去,清涼的感覺令人舒爽到震顫。如果天色晦暗,那一雙雙藍眼睛,便呈現(xiàn)出繁星布滿黎明前夜空的璀璨圖畫。燈籠草全草都是藥,又叫固腎子,它們最大的特點就是向陽開花,從清晨開始點燈,一到黃昏藍色的小花才閉合。
同樣向陽開花的還有酢漿草,也是一味藥。記得小時候與花花草草作朋友,對它們就有印象。它們?nèi)~片通常只有指甲蓋大,有青的、淺藍的、嫩綠的,含在嘴里,酸得令人咋舌。酢漿草開小花,有紅的、紫的、黃的。陽光不能朗照的時候,酢漿花含苞待放,將開未開,高低錯落地遍布在小路、田埂上,就像是遍布著的一串串嬌媚的音符,仿佛只需輕輕一碰,它們就會將整個天空唱得宛轉(zhuǎn)、唱得響亮。
我喜歡去觸摸沐浴過春雨的狗的牙?!肮返难馈辈灰?,還可以吃,是方言叫法,準確的稱謂應是枸杞芽,就是枸杞的嫩芽。路邊、荒坡到處都是狗的牙“張牙舞爪”的靚影。枸杞枝頭遍布尖刺,但春天的枸杞正在生長,芽尖部分的刺還沒有長成,只摸枝頭柔軟生長的部分不會被刺傷。經(jīng)過春雨澆灌的狗的牙長得酣暢淋漓,枝頭上掛滿晶瑩水珠,撫摸上去,水珠爬滿手心,仿佛就捧起了一串串清亮的詞語。那種又粗又壯、胖嘟嘟、摸上去軟乎乎的,就是詞語中最為玲瓏、天籟的語言了。把最胖最柔軟的部分掐下來,洗凈,或涼或烹,就是可口的時令野味。春天的狗的牙不怕掐,掐得越快長得也越快。到了秋天,枝頭綠葉間鮮紅欲滴的枸杞子,在秋陽中瑩瑩閃爍,風鈴一樣,將喚醒人們對春天甜美的回憶。
秋天才會開花的還有何首烏,春天只是它的生長期。何首烏從上到下都是藥,很多老太婆喜歡挖出何首烏的塊根,曬干之后,在鄉(xiāng)場上可以賣到好幾十塊錢一斤。何首烏喜歡一隊隊、一團團地抱在一起生長,兩兩的莖條糾纏在一起,高興得就像是在跳舞,它們?nèi)崮鄣那o尖不停地搖著金燦燦的陽光,舞姿熱烈而又奔放,仿佛是在不斷地提醒人們春天和陽光的美好。何首烏的莖尖部分柔嫩、青翠,陽光下呈半透明的金黃色,與狗的牙一樣不怕采摘;采之就如同是在摘春,用來泡水當春茶,有活絡、明目的功用;啜一口何首烏茶,醇厚、甘甜,就如同是把和煦、溫暖的春天藏進了心里。
最為芳香的應該是艾草了。它總是灰樸樸的形象,如果不認識的人,很難將它們與普通的野草區(qū)分開來。柔嫩的艾草呈淺綠色,成熟后就是青色了。自古以來人們就喜歡艾,稱美麗的姑娘就叫“少艾”。艾陪伴了我們民族幾千年,就像春節(jié)要掛桃符一樣,很多地方也有端午節(jié)掛艾的習俗,艾能祛邪鎮(zhèn)疫也能寓意美好。艾的芳香在葉子上,摘下一片艾,輕輕一嗅,那芳香比花香要濃郁沉厚得多,宛如與一位樸實的人促膝而談,那發(fā)自內(nèi)心的真摯,完全毫無保留。艾的芳香不只是沁人心脾,重要的是能令人健康、增強免疫力。
一路走來,還有“苜蓿堆盤莫笑貧”的苜蓿、”堇茶如飴”的紫堇、“采采芣苢”的車前草、灰灰菜等等。這些野草閑花不畏風雨,自強不息,勇敢頑強,總是選擇在環(huán)境惡劣的溝坎、荒灘安放生命;立足荒涼、憂患,成就治病良藥,帶給人溫暖和希望。它們心中只有一種信仰——向陽而生,只要能沐浴到一線陽光,它們就會心花怒放,洋溢起真摯感恩的笑臉。
這些蓬勃的生命,啟迪人的心智,也讓我們生活的土地充滿祥瑞的靈氣。
“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br />
與野草閑花同行,能夠看到平凡的風景和力量,也能讓腳下的人生變得安穩(wěn)、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