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藍瘦香菇(小說)
一、傷心女鬼
周六晚上,陸婉婷在餐廳兼職做服務(wù)員,見外面進來一個瘦弱的女孩,忙拿上菜單請女孩點菜。女孩頭也不抬道:“藍瘦,香菇?!?br />
陸婉婷皺眉道:“沒這菜,請您在菜單上選一個?!?br />
女孩猛地抬起頭,直勾勾地盯著陸婉婷,繼續(xù)不停地重復(fù)道:“藍瘦,香菇,藍瘦,香菇……”
陸婉婷驚恐地退到一邊,顫手掏出手機,給她男友項小古發(fā)了條信息:“快來接我,餐廳里來了個怪人!”
可是,一直等到餐廳打烊時間,項小古還是沒來。
女孩也一直不點菜,就干坐著,氣氛極其尷尬。
到了下班時間,陸婉婷走出餐廳,才發(fā)現(xiàn)天空在下雨。女孩跟了出來,低著頭站在她身邊。
陸婉婷顫聲問道:“你不回家嗎?”
女孩將頭慢慢轉(zhuǎn)了過來,慘白的一張臉迅速黯淡下來,轉(zhuǎn)成了詭怖的青灰色。
陸婉婷頭皮轟一下就炸了,尖叫著撒腿就跑,一頭沖進了雨中。
女孩如影隨形跟在后面,宛若不散的鬼魂。
陸婉婷驚恐到了極點,拼命加快了腳步,一口氣跑到一家銀行前。
雨已經(jīng)停了下來。
見女孩沒追來,陸婉婷忙停下腳步,背靠著銀行門前的石獅想休息一下。
嗚嗚……身后驀然響起陣陣輕微的啜泣聲。
陸婉婷悚然回頭,見那女孩就騎在石獅背上,雙肩在不停聳動,似在極力克制著不哭出聲來。
陸婉婷驚得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轉(zhuǎn)身想逃,身子卻動彈不了。女孩兩手死死拽著她背后的衣服,幽幽道:“藍瘦,香菇?!?br />
陸婉婷再也按捺不住內(nèi)心的恐懼,尖叫道:“你說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女孩驀然跳下石獅,用手指在地上比劃道:難受,想哭。
寫完后,女孩終于開口道:“我比活人少了一口氣,說不來翹舌的送氣音,所以念不準(zhǔn)這四個字?!?br />
“你是說,你……你是個女鬼?”陸婉婷忍著恐懼道,“我明白了!你有什么沒完成的傷心事嗎?”
女鬼道:“我到餐廳,一是想來看看你,二是想告訴你,項小古現(xiàn)在有危險。”
陸婉婷失聲道:“你怎么認(rèn)識我和項小古?”
女鬼剛想回答,街上忽然響起了急促地腳步聲。陸婉婷扭頭一看,有個男生朝她飛奔而來,好像就是項小古。
沒等陸婉婷張口呼救,項小古已和她擦身而過,徑直往前飛奔而去,對她竟視如未見。
女鬼急道:“快!快追上去!他被鬼附身了!”
陸婉婷心頭一凜,拔腿就追了上去。
項小古跑得飛快,陸婉婷拼命狂追,始終只能遠(yuǎn)遠(yuǎn)望見他的背影。
陸婉婷追得心急如焚,女鬼比她還急,很快超越了她,將她遠(yuǎn)遠(yuǎn)地甩在后面。
項小古與女鬼皆越跑越快,不知不覺跑到了學(xué)校的大門前。
陸婉婷一邊跑一邊緊緊盯著項小古,只見項小古與女鬼先后拐進了學(xué)校大門,瞬間消失在校園里。
陸婉婷跟著跑進校園,氣喘吁吁地走到教學(xué)樓前。她的教室在四樓,教室里忽然亮起了燈。
陸婉婷不假思索地跑進教學(xué)樓,噔噔噔沖上了樓梯。
二、熄燈關(guān)門
走進教室,里面亮著燈,卻空無一人。陸婉婷望向自己座位,發(fā)現(xiàn)她抽屜里的書本皆被堆在課桌上。她懷疑教室里剛被小偷光臨過,急忙快步走到自己座位上,剛坐下想整理書本,燈忽然被關(guān)掉了。
黑暗中,陸婉婷忽然有種說不出的恐懼,感覺身邊好像站著一個人,正直勾勾地盯著她。她心慌慌地從口袋里拿出手機,手猛然碰到了一個冷冰冰的東西,好像是人的手。
陸婉婷嚇得汗毛倒立,條件反射地猛然站起。
旁邊響起了拉動凳子的聲音,似乎有人輕輕坐了下來。陸婉婷顫手摁亮手機,見身邊坐著一個男鬼,正側(cè)著臉在看她。男鬼的腦門像被什么利器割掉了一大片,凹進去一大塊。
陸婉婷驚得膽裂魂飛,想奪路逃走,可她坐在靠墻位置,剛好被男鬼堵住了出口。她正束手無策,男鬼驀然站起了身。她這才發(fā)現(xiàn),男鬼手中拿著一張照片,是她和她哥哥陸若冰的合影照。
陸若冰在上個月某天晚自習(xí)下課后,教室里只剩他一個人,有個同學(xué)故意惡作劇關(guān)燈,結(jié)果他在黑暗中竟被嚇得跳樓,摔爛了半顆腦袋。
男鬼忽然道:“弄亂了你抽屜,真對不住。我在陰間想你了,知道你將照片夾在書本里,本想偷偷來看一下,沒想到你會來?!?br />
陸婉婷驚恐地瞪著男鬼道:“你是……我哥?”
陸若冰道:“是我。快離開這兒,教室里有熄燈鬼。上個月我在教室,就是被它熄燈后割掉了半個腦袋,然后扔下了樓。晚上如果教室里只剩一個人,它就會突然將燈熄滅,然后在黑暗中收割人的靈魂?!?br />
“剛才就是它熄的燈嗎?”陸婉婷話音剛落,教室的門砰地關(guān)上了。
陸若冰急道:“快將手機開啟手電筒功能!”
陸婉婷的手抖個不停,剛將手機開啟手電筒功能,身子忽然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推倒在地。
“好險!如果我慢一步,你的腦袋就和我一樣了……”陸若冰話猶未了,教室的門忽然又被推開。
燈光猝然亮起,那女鬼出現(xiàn)在教室門口。
陸婉婷驚叫道:“熄燈鬼原來是你!你究竟把項小古怎么了?”
女鬼道:“你誤會我了,剛才街上的項小古原來是熄燈鬼的障眼法。它現(xiàn)在一定又去找項小古了,只有也把他騙進教室,才能實施熄燈割魂,因為它害怕亮光。我剛開始看到項小古時,他躺在學(xué)校對面公園里一張長椅下瑟瑟發(fā)抖,像中了邪?!?br />
陸若冰道:“你們快去找他,我要守在教室,防它再來害人。”
走進公園,幾乎尋遍每張長椅,都沒有項小古的身影。
陸婉婷見女鬼站在一張長椅前發(fā)呆,上前剛想詢問,驀見那長椅下趴著一個男生。她忍著恐懼蹲下身,輕輕拍了拍男生的后背。男生猛然翻過身來,看到那女鬼,又嚇得拼命往長椅下鉆去。
陸婉婷咬著牙使勁將他從長椅下拽了出來,大聲道:“它不會傷害你!快告訴我,你究竟怎么了?”
項小古終于慢慢平靜下來,心有余悸地道:“我見鬼了!”
三、神秘男生
晚上,項小古從網(wǎng)吧出來時,天空下著大雨。他冒雨前行,驀覺有股力量在推著他快速飛跑。悚然回頭,見身后一個身穿黑色連帽衣、戴著黑色口罩的男生在使勁推著他。
項小古驚叫道:“快放手,太危險了!”
男生一聲不吭,繼續(xù)推著項小古快速飛跑。項小古不由自主地被推進了學(xué)校對面的公園里,腳下一個打滑,猛然撲倒在地,頭重重地撞在一張長椅上,意識漸漸模糊。
迷迷糊糊中,項小古看見男生突然探手入懷,好像掏出了一個寒光閃閃的東西……
空中猝然亮起一道閃電,男生悚然一顫,瞬間隱沒在夜色中。
聽到這,陸婉婷道:“它害怕亮光,一定就是熄燈鬼!它既已消失,你為何不逃?”
“當(dāng)時我像中了邪,身子動不了……”項小古說著,忽然目光狐疑地盯住了旁邊那女鬼。
女鬼低頭躲避著項小古的目光,雙腳在慢慢后退。
項小古驀地一把拉住女鬼的手,失聲道:“你是藍小小!那時你長得瘦小,就被同學(xué)叫做藍瘦……”
陸婉婷忽然道:“你與香菇諧音,就被叫做香菇。藍瘦,香菇……你,你們……?”
藍小小哽聲道:“我是他前女友,因為放不下小古,所以……”
“你難受,想哭,對不對?放心,我一定替你繼續(xù)愛他……”陸婉婷想忍住不哭,眼淚卻控制不住地滾出了眼眶。這時,一只濕漉漉的手突然伸到她面前,輕輕擦去了她臉上的眼淚。
陸婉婷抬手推開這手,忍不住道:“小古,你的手好涼?!?br />
項小古愕然道:“你說什么?”
陸婉婷一怔,驀然發(fā)現(xiàn),項小古的雙手都按在藍小小的肩膀上。她悚然回頭,只見身后站著一個穿著黑色雨衣看不見臉的男生,伸出的一只手依然僵在半空。
沒等陸婉婷張口尖叫,男生突然將她攔腰抱起,轉(zhuǎn)身就跑。
“熄燈鬼!”項小古怵然驚覺,驚叫著追了上去。
男鬼很快沖出公園,徑直沖向了馬路對面的學(xué)校。
項小古心急火燎地沖過馬路,跟著男鬼沖進了學(xué)校大門。
男鬼的手宛若鐵鉗一般,陸婉婷感覺腰快要被勒斷了。跑到操場上時,一陣大風(fēng)吹開了男鬼雨衣的大帽子。陸婉婷還沒來得及去看男鬼的臉,男鬼的頭忽然從頸上掉了下來,骨碌碌滾在跑道邊的草坪里。
驚恐萬狀地瞪著男鬼隱在雨衣里的一截斷頸,陸婉婷如墮冰窖,手腳一片冰涼,繃緊的神經(jīng)已瀕臨崩潰。
男鬼彎腰撿頭時,抱著陸婉婷的那只手不由自主地松開了。
陸婉婷撲通一聲跌落在地,連滾帶爬地落荒而逃。
男鬼撿起人頭按上脖子,怒吼著緊追不舍。
陸婉婷回頭見男鬼越追越近,慌不擇路,忽然踩到一塊濕泥,一下子被滑倒,重重地仰跌在跑道上。
男鬼大叫著猛撲過來,項小古與藍小小隨后趕到。項小古怒吼一聲,一把將男鬼推倒在草坪里。
男鬼撿起再次摔落的人頭,怒不可遏地反撲向項小古。
項小古閃身避過,沖向陸婉婷時,不慎也踩到了那塊濕泥,一個踉蹌跌坐在地。沒等他爬起,男鬼已經(jīng)又抱起了陸婉婷,一溜煙沖向了教學(xué)樓。
四、宅鬼情恨
藍小小急道:“快追,別讓它進教室!”
項小古急得心如火燒,使出了全身的勁在后猛追。
男鬼跑得飛快,不消片刻,就拐進了教學(xué)樓。
項小古不假思索地跟著拐進了教學(xué)樓的樓梯,一鼓作氣沖了上去。
教室里亮著燈,項小古推門而入,驀地悚然怔住。
教室里,那男鬼正與陸若冰扭打在一起,陸婉婷一動不動地躺在講臺下,似乎已被嚇暈。陸若冰看見項小古,急忙大喊道:“我是陸婉婷哥哥,你快把我妹妹帶走!”
項小古猛然回過神來,急忙快步?jīng)_向陸婉婷。
男鬼見狀,忽然發(fā)瘋似的推開陸若冰,一個箭步?jīng)_到陸婉婷面前,張開雙臂攔住了項小古。項小古急紅了眼,從講臺上抓起一把粉筆,朝男鬼劈頭蓋臉扔了過去。
趁男鬼忙亂躲閃之際,項小古俯身抱起陸婉婷,快步?jīng)_向了教室門口。這時,陸婉婷忽然醒了過來,掙扎著尖叫道:“快放我下來!”
項小古連忙放下陸婉婷,急道:“我是小古!”
陸婉婷如夢初醒,剛想說話,那男鬼一個箭步?jīng)_了過來,撲通跪倒在她面前,大聲道:“婉婷,我是柳風(fēng)骨,你還記得我嗎?”
柳風(fēng)骨一直暗戀陸婉婷,生前是個資深宅男,患有懼光癥,在去年某個周六晚上通宵上網(wǎng),結(jié)果猝死在網(wǎng)吧里。他死后,依然帶著這宅男的后遺癥,害怕見到亮光。
陸婉婷顫聲道:“你應(yīng)該去投胎,別再留在教室做這害人的熄燈鬼了!”
柳風(fēng)骨愕然道:“什么熄燈鬼?”
陸若冰忍不住道:“你不久前差點砍掉了我妹妹的腦袋,這么快就忘了?”
柳風(fēng)骨急道:“你認(rèn)錯人了!我有懼光癥,最怕那種寒光閃閃的利器了??橙烁豢赡?,因為我暈血。我把陸婉婷抱進教室,只是想問她一個問題。”
陸婉婷道:“你想問什么?”
柳風(fēng)骨道:“我活著的時候,你究竟有沒有喜歡過我?”
陸婉婷不假思索道:“如果你不是一個懼光暈血的宅男,也許我會喜歡你?!?br />
“我明白了,可惜我生是宅男,死是宅鬼,注定抱恨陰間……”柳風(fēng)骨喃喃自語著,眼神一下子黯淡下來,起身慢慢走到窗前,伸手推開窗戶,忽然朝窗外縱身一躍,瞬間消失在外面無邊的夜色中。
“柳風(fēng)骨不是熄燈鬼?莫非,我也認(rèn)錯人了?”項小古話音剛落,驀見藍小小出現(xiàn)在教室門口,竟然換上了一件黑色連帽衣。
項小古驚得瞪大了雙眼,失聲驚叫道:“小小?你……為何是你?”
藍小小低頭道:“過了今晚,我就要去投胎了。我心里實在放不下你,就想來和你去公園告?zhèn)€別。但我又怕嚇到你,就決定女扮男裝,穿了這身衣服,還戴了口罩,結(jié)果還是嚇到了你。沒辦法,我才去餐廳找陸婉婷。真沒想到,最后的訣別竟然把你嚇成那樣,我真的……”
陸婉婷忍不住打斷道:“你難受,想哭,為何還想用刀砍他?”
“砍他?”藍小小愣了愣,隨即探手入懷,似乎想掏出什么東西。
項小古一驚,急忙挺身攔在陸婉婷面前,急道:“小小,你別沖動!”
藍小小苦笑著搖了搖頭,慢慢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寒光閃閃的東西。
五、藍瘦香菇
寒光閃閃的東西,是一串銀白色的項鏈,項鏈的墜物是一只藍色的香菇。
藍小小推開目瞪口呆的項小古,默默將項鏈戴在陸婉婷頸上,含淚道:“這項鏈?zhǔn)俏疑罢埲擞喿龅模鞠朐诮裢砹艚o項小古,但我害怕閃電,當(dāng)時他又被嚇暈了,所以沒來得及給他?,F(xiàn)在把它留給你,你一定要答應(yīng)我,不僅要替我繼續(xù)愛他,還要替我繼續(xù)做他的藍瘦……”
“藍瘦,香菇……”陸婉婷喃喃自語著,不知不覺已淚流滿面。
藍小小看了項小古最后一眼,慢慢退出教室,身體漸漸變成了透明狀,終于徹底隱沒在外面的黑暗中。
陸若冰忽然道:“柳風(fēng)骨和藍小小都不是熄燈鬼,你們說,它究竟會是誰呢?”
項小古道:“你有沒有看清那熄燈鬼手中的利器?”
陸若冰道:“當(dāng)時它穿著一件寬大的連帽黑衣,整張臉都隱藏在大帽子里,手中的利器彎如殘月,好像是把鐮刀?!?br />
“鐮刀?難道是傳說中那個專門收割人靈魂的死神……”項小古話猶未了,驀覺眼前一黑,教室里的燈又被突然關(guān)掉了。
陸婉婷驚叫著抱住了項小古,身子控制不住地抖個不停。
黑暗中,項小古顫手掏出了手機。
幽藍色的手機屏光猝然亮起,陸若冰的臉冷不丁地伸在陸婉婷面前。陸婉婷害怕到了極點,失聲驚叫道:“哥,你別嚇我!”
陸若冰驚恐萬狀地瞪著陸婉婷道:“我剛才終于看到它了,原來傳說中的死神,竟是一只藍瘦香菇!”
陸婉婷愕然道:“什么意思?”
陸若冰道:“它是一只又藍又瘦的大頭鬼,就像你頸上掛的藍瘦香菇。”
陸婉婷聽得不寒而栗,沒等她再問,項小古忽然驚叫道:“你快看,你哥他,他的頭……”
陸婉婷一怔,連忙使勁揉了揉眼睛,這才發(fā)現(xiàn),剛才和她說話的陸若冰,已經(jīng)成了一個無頭鬼。此刻,他的那一顆人頭,已經(jīng)被提在一只枯瘦的手里,映著幽藍色的手機屏光,有種說不出的詭異恐怖。
撲通!陸若冰無頭的身子驀然倒下。
陸婉婷感覺腳尖好像踢到了什么東西,低頭一看,陸若冰沒有腦袋的身子就躺在她腳下!
“熄燈鬼來了!”項小古剛驚恐地回過神來,幽藍色的手機屏光突然黑了下去。
手機沒電了!
黑暗中,猝然亮起一弧怵目的彎彎寒光,宛若一弧攝魂的殘月。
項小古驚魂欲裂,拉著陸婉婷拼命沖出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