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風】窗(散文)
一
提起窗,腦海中立刻想起窗明幾凈這個詞,頓時,一股舒心、溫暖撲面而來;又或是想起晚上下班,在星星點點的窗戶中映出一抹屬于自己桔黃色光亮,那是一種怎樣的幸福的喟嘆;亦或是在遙遠的他鄉(xiāng)知道有個人肯為自己憑窗而望,那又是一種怎樣的刻骨銘心的愛戀。
窗,總是給人一種無限的遐想,文人墨客更是給窗賦予了一種特殊的情感,留下了許多膾炙人口的詩句如:“提得相思字數(shù)行,起來桐葉滿紗窗?!比缋钌屉[的“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庇秩缂{蘭性德的“誰念西風獨自涼,蕭蕭黃葉閉疏窗?!贝埃鳛橐粋€載體,始終與情有關(guān),與人心有關(guān)。但是,在實際生活當中,窗的作用不僅是為了修飾心情,更是與生活息息相關(guān)。
《說文解字》中說:“在墻曰牖(you),在屋為囪(chuang)?!弊钤缥覀兊淖嫦韧谘ǘ拥臅r候,便在穴頂鑿洞為采光和通風之用,稱謂囪。后來,脫離穴居后,便在墻上開窗洞,稱之為牖。
沿用到現(xiàn)在,有些農(nóng)村建造廚房時為了便于蒸汽上升,在房頂上開一個一平米大小的四四方方的洞口,洞口頂端再支兩根柱子,斜斜蓋成遮雨棚,叫天窗。
隨著人類社會的發(fā)展,到了漢代以后,窗的形制已十分完備,房屋的窗飾一般設(shè)在門的一側(cè)或兩側(cè),到南北朝出現(xiàn)了成排的直欞窗,到宋至遼金后期窗作為建筑的一部分已相當成熟,窗不再是單一樣式,如:直欞窗、檻窗、支摘窗、漏窗、空窗等。在李清照的詞中:“寒日蕭蕭上鎖窗。梧桐應(yīng)恨夜來霜?!币灿匈R鑄的詞:“月橋花院,瑣窗住戶,只有春知處?!爆崳横屃x雕刻或繪有連環(huán)形花飾的窗子??梢?,那時候的窗已經(jīng)復(fù)雜多樣,也更精細雕琢了。自此,窗已完成了歷史的進化使命,以一種多樣化的形式流傳至今,就像七十年代的滿天星就是從古代的支摘窗演變而來。
前段時間回家,偶然間看見鄰居家用滿天星的窗戶圍的雞舍,一根根薄木條套成的兩寸大小的正正方方的格子,剛剛夠一只雞伸出脖子來覓食。感嘆之余,不禁惋惜。想那當時做窗戶的工匠,是一種怎樣的虔誠和精心,才能夠把一根完整的木頭,均勻地切割成一寸寬、一厘米厚的木條,然后再一條條的刨光打磨,鑿鉚膠合,最后才做成一個個方方正正的格子。一扇這樣的窗戶大概有六百多個這樣的格子。我不確定做這窗戶的工匠是否讀過唐詩宋詞里關(guān)于窗戶的詩句,但我知道他當時一定是將自己的心和情都刻在了這扇窗欞上,才能做出如此精致美妙的窗來。
二
小時候很怯懦、膽小,可是為生活奔波的父母不能時刻陪在我身邊,大我?guī)讱q的哥哥姐姐都上學了,年幼的我注定一個人守著寂寞發(fā)呆。在那間紙糊的窗戶光線很差的東屋,我半掩著門,提心吊膽地看著那只趾高氣揚得像個將軍似的蘆花大白雞,一邊挺著胸脯悠閑地在院子里溜達,一邊時不時地回頭沖我瞅一眼,只要我小小的身子一探出門外,立刻撲棱著兩只翅膀惡狠狠地撲到我面前。于是,耐不住寂寞的我便趴在窗戶邊,用沾了口水的小手指悄悄地在窗戶上戳個小洞,再湊近小洞往外看。越看越心急,忍不住把小洞在悄悄擴大一點點,再一點點。一股風,從破裂的小洞穿過來又穿過去,紙糊的窗戶很快就被張揚的風肆虐得的不成樣子,母親只好又打了漿糊,買了白紙重新糊上去。三番五次,勤檢的母親嫌白紙?zhí)〔荒陀?,直接用父親拿回來的工程繪圖紙糊了厚厚的一層??上攵?,屋里的光線更加黑暗了。那時候,我是多么的嫌棄那一格一格的滿天星窗,心里盼望著什么時候能把自己的窗子再弄大些,糊窗子的紙再亮些,最好是透明的,不阻擋我從窗戶看落在院子里的麻雀。窗,似乎在我幼小的心里落地生根,隱隱覺得透過窗戶我能看到一個不一樣的世界。
后來,上天仿佛聽見了我的祈禱。有一天,母親不知道從哪兒變戲法似的拿出了一小塊正方形玻璃,足有四個格子大小,小心地用鉚釘卡在了格子窗的左上角。透過那方玻璃,我寂寥的世界好像一下子開闊起來。一段時間,我有事沒事就往那塊玻璃跟前湊,還用手掌把那一方玻璃擦得干干凈凈的。
再后來的后來,家家戶戶都蓋上了新房,窗也從滿天星換成了可以開關(guān)的三頁窗、六合窗再到滿間落地窗。窗越開越大,光線越來越強,房間越來越敞亮,可是我的內(nèi)心深處卻越來越恐慌,甚至迷失了方向找不到歸宿。我不止一次的爬上屋頂,企圖越過層層屋頂看向遠方的遠方,可是,在屋頂之外的屋頂,高山之外的高山,重重疊疊擋住了我的視線。我恐慌,失落,好像有一種無形的壓力,壓迫我必須要找到一個宣泄的出口,才得以將這顆無助的靈魂安放。
網(wǎng)絡(luò)的應(yīng)用,給我推開了一扇接觸外界的窗戶,而對文學的認知讓我仿佛找到了心靈的窗口。它讓我明白生活不只有茍且,還有詩和遠方。我終于明白阻擋我的不是眼前的山和樹,而是需要一個蛻變的自我。雖然這個過程隱忍、疼痛、艱難,但是我知道我在切切實實地走路,走屬于我一個人的路。
關(guān)上一扇門打開一扇窗,說的不僅僅的個人,也是整個社會體系。從遠古的鉆木取火到一個個封建王朝的盛衰換代,再到近代的辛亥革命爆發(fā),最后到進入世界列強的中國,無一不是。一個體制的瓦解和變革需要一個全新的血液因子的輸入來碰撞、改變,這需要不斷地打開一個個新的窗口來嘗試。辛亥革命的爆發(fā),直接關(guān)上了統(tǒng)治了幾千年的封建王朝君主專制的大門,推開了建立中華民國民主、自由、平等的窗口,以巨大的影響力推動了中華民族思想的解放。而十一屆三中全會的召開,更是我國歷史上偉大意義的轉(zhuǎn)折。對內(nèi)改革,對外開放的政策使我國國民經(jīng)濟一躍進入跨時代的步伐,打開了通往世界貿(mào)易經(jīng)濟的窗口。當然,有些窗口不能打,比如貪婪,也比如腐敗,這不僅需要一個睿智的頭腦,還需抑制一顆日益膨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