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彩云飛(小說)
一
天空暗了,雨點(diǎn)劈頭蓋臉地砸在漫不經(jīng)心走在大街上的人群中,大家慌忙四處亂竄,街上瞬間變成了花花雨傘的世界,恬妞用包擋著,鉆進(jìn)了站臺,她甩著包上的雨水,看看雨霧漫天抱怨道:“天氣預(yù)報咋就失靈了,說好今天沒雨的?!?br />
一位六十多歲的老人給恬妞遞過來一張紙巾對她說:“姑娘,用紙巾擦擦,夏天快要到了,天氣也不正常,出門一定要帶把雨傘,以備不時之需?!碧矜そ舆^老人遞來的紙巾,擦著臉上的雨水,心里涌上一陣暖流,剛才因被淋濕而瑟瑟發(fā)抖的身體,瞬間暖和了,她對老人說:“謝謝。早上我還想拿傘的,記性不好,給忘了?!闭f完,她有點(diǎn)尷尬地笑笑,老人倒是給她出主意,讓她馬上回家就放把傘在包里,下雨的時候,腦子里就是有傘,肯定不會忘記,恬妞答應(yīng)著,謝過老人,她擦完臉上的雨水,將紙巾扔進(jìn)垃圾桶。
“你快回來……”這時,恬妞的電話響了,她拿出手機(jī),看到電話號碼,嚇一跳。平時公公可是從來不給自己打電話的,正常給自己打電話的任務(wù)都是婆婆接管,她心里有種不詳細(xì)的預(yù)感,接通電話。
電話那端傳來恬妞公公李老頭略顯焦慮的聲音,他有點(diǎn)不自然的問恬妞:“小恬,你在哪?下班了嗎?家里出事了?!碧矜ば睦镆怀?,看來她的推算還真挺準(zhǔn)的,于是,她急忙問:“怎么了?”
“你快回來吧,你媽她……”恬妞覺得李老頭聲音有點(diǎn)顫抖,她心里如涌上一團(tuán)火,恨不得立刻長對翅膀飛到家。恬妞雖然是李家的媳婦,但是她為人溫和,孝順,一直當(dāng)李家雙親如同自己的父母,所以在恬妞心里一直祈禱他們千萬不能有什么意外。而此時,恬妞想,真是怕什么就來什么了。
“媽怎么了?”恬妞著急的問了句,還沒等電話那端李老頭回答,恬妞已經(jīng)沖出站臺,伸手?jǐn)r雨中來往的出租車,下雨天打出租的人很多,從恬妞面前飛馳而去的出租車?yán)锒际强腿藵M滿的,恬妞祈禱雨快停吧,哪怕小點(diǎn)也行,她的衣服幾乎已經(jīng)潮濕了??墒牵咸焖坪踉诟矜ら_玩笑,雨不但沒有停的意思,反而感覺好像越下越大?!霸趺崔k啊?快來輛車啊?!碧矜ば睦镏钡南?,不知不覺移步到了馬路中央。
“嘀嘀?!眮砘貜乃砼越?jīng)過的汽車不停地按著喇叭,車子飛過,雨水四濺,讓原本衣褲潮濕的恬妞,衣褲全潮濕透了,恬妞竟然沒有躲閃的意思。
“你不想活啦?”一輛車停在恬妞面前,恬妞喜出望外,剛打算打開車門,司機(jī)卻搖下一點(diǎn)窗戶,對恬妞嚷嚷道。恬妞,這時才想起自己站在馬路中間了,她下意識的往后退了退,急忙對駕駛員打招呼,出租車飛速離去,恬妞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急的眼淚都掉出來,此時,雨水和淚水混合著,她自己也不知道,臉上的是淚還是雨。在恬妞不知所措的時候,一輛出租停在恬妞面前,恬妞迅速打開車門,急忙上車。
“師傅,麻煩你開快點(diǎn)好嗎?”恬妞不停地翻看手機(jī)時間。
司機(jī)的車速稍微有了變化,他從懸掛在駕駛室的鏡子里看到恬妞焦略的表情,安慰道:“遇到麻煩事了,不要著急,遇到事情要冷靜,而且這么大的雨,你剛才那樣攔車很危險的,安全重要,特別是這種雨霧天氣?!?br />
恬妞沒說話,焦慮不安地看著窗外,雨水霹靂吧啦地打著車窗玻璃,手機(jī)在手上不停地翻轉(zhuǎn),她心想到底婆婆出啥事了,肯定情況急,要不然公公從來不給我打電話的。
出租車過了鬧市,來到郊區(qū),又過了幾個紅綠燈,終于拐進(jìn)一條小巷,停下。恬妞匆忙微信付了錢,奔跑著進(jìn)家門,她剛跨進(jìn)院子,就聽到樓上婆婆房間里傳來的哭聲。恬妞婆婆周老太大聲嚷道:“你讓我去吧,我要去找她。”
李老頭說:“你去有啥用,這么大歲數(shù)了,你去不是給他們添亂嗎?”
恬妞走進(jìn)婆婆房間,看到周老太坐在沙發(fā)上,手里拿著毛巾一直在哭,毛巾已經(jīng)濕了一角,李老頭坐在周老太身旁。恬妞見周老太沒有大礙,看上去就是精神差了點(diǎn),應(yīng)該是這會哭鬧的原因,其他挺正常,但是,他們到底怎么了,周老太為什么哭成這樣?發(fā)生什么大事了?她忙問周老太:“媽,怎么了?”
周老太擦著眼淚:“小恬,彩云不見了,我的彩云不見了?!闭f完又不停地抖動雙肩,抽泣著。
“啪?!碧矜つ迷谑种械陌粼诹说厣?,她呆了,問:“爸,媽,到底怎么回事?發(fā)生什么事情了?彩云不是在上學(xué)嗎?怎么會不見了?”
周老太說:“彩云,走了,走了。”
恬妞急了,她想知道事情的經(jīng)過:“媽,您說話呀。什么叫彩云走了?走哪去了?發(fā)生什么意外了?”
周老太沒有回答恬妞的問題,重復(fù)說著:“彩云,我要找彩云,她走了,怎么就走了,不要我了?”
恬妞轉(zhuǎn)臉問李老頭:“爸,媽怎么了?她怎么成這樣了?”
老實(shí)的李老頭也被發(fā)生的事情嚇懵了,他也只是將知道的事情簡單告訴恬妞:“早上你姐姐打電話說昨天彩云不見了,整個上午她就這樣,受刺激了,彩云從小在她身邊長大,突然就不見了,她著急了?!?br />
恬妞還是沒聽到想要的結(jié)果,她急了,問:“什么叫不見了?”
李老頭說:“應(yīng)該是彩云離家出走了。這不,她非要我?guī)フ遥覜]辦法才給你打電話的,我跟她也講不清楚?!?br />
恬妞聽完,也慌了:“怎么會呢?彩云是個多好的孩子!眼看著馬上就要中考了,她怎么就離家出走了?”李老頭不可思議地?fù)u搖頭:“誰知道這孩子怎么想的,我們也覺得很意外,現(xiàn)在社會和亂,千萬不能出啥事。”
恬妞平復(fù)自己的情緒對李老頭說:“爸,你讓媽千萬不能著急,你們要保重身體,現(xiàn)在我就去二姐家問問到底什么情況,很快就回來告訴你們?!?br />
然后對周老太說:“媽,您不要著急,我去找彩云?!?br />
二
恬妞拿了車鑰匙走出房間,推了院里的摩托車出了門。她用風(fēng)一般的速度,本來二十分鐘的路程,她只用了十分鐘沖進(jìn)柳富貴住的小區(qū),她將摩托車在姐夫-柳富貴家樓下,呼哧呼哧一口氣爬到五樓。柳富貴家門半敞著,屋內(nèi)有姐姐-李秀蘭的低聲抽泣。脾氣憨厚的柳富貴此刻也沒了主意,他不知道怎樣安慰李秀蘭,只聽他對李秀蘭,說:“別哭了,這不是哭的時候,得想辦法,哭也沒用,你說,你哭能把彩云哭回來嗎?如果能,我陪你一起哭?!?br />
家里的大權(quán)掌控者李秀蘭嚷道:“能想啥辦法,不都怪你啊,要不是你把那5000塊錢放電視柜的抽屜里,她能走嗎?”柳富貴嘟噥著:“我也不是故意的,這筆錢不是那天你讓我存銀行的嗎?”李秀蘭不依不繞:“我讓你存銀行,我沒讓你放家里,現(xiàn)在孩子沒了,要是她有個三長兩短的,我就跟你拼命了。”
柳富貴回了句:“你不去找,我去找?!闭f完拿了外套出門。恬妞剛準(zhǔn)備進(jìn)門,正巧撞上柳富貴。
“姐夫,你這是要去哪?我姐呢,她咋樣了?家里出啥事了?”恬妞問柳富貴,柳富貴不情愿地說:“她在家?!本瓦诉吮枷聵?。柳富貴邊走邊掏出一支煙點(diǎn)上,恬妞看看消失的柳富貴,進(jìn)門看到李秀蘭正住在沙發(fā)上哭,李秀蘭聽到柳富貴下樓的聲音,像個無阻的孩子放聲大哭。
恬妞坐到李秀蘭的身旁,從桌上抽了一張面紙遞給李秀蘭:“姐,別哭了,彩云到底怎么了?我剛下班到家,彩云外婆,外公很著急,他們要過來的,我沒讓,就自己過來了問問情況?!?br />
李秀蘭指著桌上的字條說:“喏,你看看這個就知道了?!?br />
恬妞拿起紙條讀:“爸媽,你們不用找我了,我掙到錢自然會回來的?!弊x完她問李秀蘭:“這是彩云寫的?”
李秀蘭點(diǎn)點(diǎn)頭,嘆了口氣說:“唉,傻孩子,我們家什么時候缺過錢啊,什么時候需要她去掙錢?”
恬妞安慰李秀蘭:“姐,別擔(dān)心了,或許彩云明天就回來了,她今年是畢業(yè)班,可能壓力大了,到外面玩兩天放松一下?!?br />
李秀蘭說:“不可能的,你沒聽她說要去掙錢,她不想想,一個十五歲的孩子能到哪里掙錢,充其量就是一個童工,哪家用人單位敢用她們,頭腦發(fā)熱了。”
恬妞也不敢去想彩云出走后的狀況,又不敢多說什么,生怕自己不小心說了什么,增加李秀蘭的心里恐慌,她順著李秀蘭的話說:“姐,你這么想就對了,她碰壁了,過兩天就回來了。”
李秀蘭繼續(xù)嘮叨:“彩云會去哪里呢?人生地不熟的,一個小姑娘她能去哪里呢?假如遇到壞人怎么辦??”
恬妞說:“姐,放心,彩云是個懂事又聰明的孩子,學(xué)習(xí)那么好,肯定不會有事的?!毖矍案‖F(xiàn)出五年前柳家三口剛到城里的情景.
三
五年前的一天,恬妞下班剛到家,打開門,小彩云就飛奔過來,撲進(jìn)恬妞懷里撒嬌著:“舅媽,你下班啦?我好想你?!?br />
恬妞驚訝地問:“咦?彩云?你們學(xué)校放假了?”
彩云開心地點(diǎn)點(diǎn)頭:“嗯,舅媽,以后我就不走了?我可以到城里上學(xué)了?!?br />
“真的嗎?怎么沒聽你舅舅和你媽媽說過?”恬妞覺得這個消息來得突然,她以前曾多次提議讓柳富貴和李秀蘭帶著孩子到城里來,可是他們夫妻就是不肯,說放心不下家里的幾畝田。恬妞換了鞋坐到沙發(fā)上,打開電視將遙控器遞給彩云說:“來,彩云,喜歡看什么電視自己調(diào),桌上水果自己拿著吃,冰箱里還有水果和牛奶?!比缓?,她在客廳里掃描了一下,沒看到李秀蘭的身影,問彩云:“你媽呢?”
彩云指著廚房說:“在廚房做飯?!?br />
廚房里,忙著炒菜的李秀蘭將一盤青椒炒肉絲遞到周老太面前問:“媽,炒完這個菜夠了吧?”
周老太說:“行了,就我們幾個在家,菜多了也吃不完,啊喲,時間不早了吧,小恬也該到家了?!闭f著周老太端了菜準(zhǔn)備走。
“等等,我看看菜的咸淡?!崩钚闾m嘗了一口菜點(diǎn)點(diǎn)頭說:“嗯,還好,不咸,我剛才跟您說話,以為鹽放多了,菜咸了?!比缓?,她又問周老太:“我們這次來暫時住在這里,小恬不會有意見吧?”
周老太說笑著安慰李秀蘭說:“放心,小恬是個很知理的姑娘?!?br />
恬妞聽到‘廚房’二字恬妞的肚子不自覺的‘咕嚕’叫,她起身準(zhǔn)備到廚房看看,李秀蘭端了一盤糖醋排骨放到餐桌上,周老太也端了青椒炒肉絲過來了,她們看到坐在沙發(fā)上的恬妞說:“小恬,你下班啦。彩云,跟舅媽一起過來吃飯?!?br />
恬妞關(guān)了電視機(jī),拉著彩云來到餐桌旁:“姐,辛苦你了?!?br />
彩云開心地說:“吃飯嘍?!?br />
周老太又回廚房去端菜,恬妞也跟在周老太身后到廚房端菜,餐桌上瞬間上齊五菜一湯,兩葷三素,周老太,恬妞,李秀蘭,彩云在餐桌旁坐下。
恬妞問李秀蘭:“姐,你們幾點(diǎn)到的?怎么沒提前打電話來,我好去菜場買幾個彩云喜歡吃的菜?!?br />
李秀蘭舀了一碗湯給周老太說:“下午三點(diǎn)多下車的,我們來已經(jīng)給你們添麻煩了。哪里能再給你添麻煩?!?br />
“不用客氣,咱一家人不要說兩家話好嗎?以前喊你們來,你們總說農(nóng)活多,沒時間,這次來了就多住一段時間。”恬妞笑笑說,其實(shí)她真心希望李秀蘭他們一家能到城里來,那樣一家人也有了常聚聚,聯(lián)絡(luò)感情的時間。她喜歡家庭融洽的氣氛,以前喊了好多次,李秀蘭總是以各種理由推脫,這次,李秀蘭一家能突然來到城里,真是讓恬妞很詫異,她真沒想到。
李秀蘭不好意思地說:“妹子,我們這次來是打算長住,不過,你放心,我們不會住你這里的?!彼@么一說,讓恬妞不好意思了:“沒事,你們就住這里,自家人何必客氣,書房空著也是空著,你們來了家里還熱鬧了,再說我喜歡彩云。聽彩云說你們以后不回去了?那真是太好了?!碧矜A了一塊排骨給彩云。
“彩云,多吃點(diǎn),等我休息,帶你去吃肯德基?!?br />
彩云咬了一口排骨說:“謝謝舅媽?!?br />
晚飯后,彩云坐到沙發(fā)上看電視,周老太最后一個放下碗筷,恬妞和李秀蘭搶著收拾碗筷:“姐,你坐了一天車,累了,早點(diǎn)休息吧,今晚你們就先跟我擠擠,明天我將書房的床鋪一下?!弊〉饺思壹依锏睦钚闾m哪肯放手,她說:“我不累,在老家這個點(diǎn)剛從田里回來,坐車又不是干活。我來洗,你上班用腦子才累?!碧矜ず屠钚闾m各自端了碗,盤往廚房走去。彩云對周老太招招手:“外婆,來看電視?!?br />
恬妞將碗筷放進(jìn)水池,擰開水籠頭,開始洗碗,對李秀蘭:“姐,放這里,你先去洗洗吧。”
李秀蘭將碗筷放到恬妞手邊,倚在廚房門框上:“恬啊,這次來,我們打算不回家了,城里好找事不?”
恬妞想到自己單位上次人事招工簡章都有年齡限制說:“姐,實(shí)話跟你說,現(xiàn)在輕松,高工資的工作都要學(xué)歷,苦的力氣活又不舍得讓你們?nèi)ジ??!?br />
李秀蘭嘆口氣說:“是的,我也知道,可是,為了彩云的將來,我和你姐夫才鐵了心到城里來。做苦力我們不怕,只要能在城里生活下來就好。”
恬妞這才想起沒看到柳富貴,開始還以為他沒來忙問:“姐夫呢?他沒來?”
李秀蘭說:“他來了,放下行李就出去了,出來時我們打聽到村里一個在城里挺吃香的老鄉(xiāng)想請他幫忙找點(diǎn)事做,估計也快回來了。”
恬妞問:“老家的田地怎么辦?農(nóng)忙還得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