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營是個先天性瘸子，父母雙亡后由汪營鎮(zhèn)鎮(zhèn)政府供養(yǎng)著。好在是街上居民，一直過著衣食無憂的日子。他什么都不能干，到了二十五歲還沒娶媳婦。可是艷福還是到來了。
　　 “連營哥，你瘸起個腳，拄著雙拐往哪里去嘛？”
　　 連營在前面走，忽聽后面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在叫。他回過頭看，原來是上八步村的秦芳。便答道：“我走哪兒你管得著嗎？”
　　 “我就想管你，你不喜歡嗎？”
　　 “我喜歡你，你未必肯嫁給我？”
　　 秦芳很大方地趕了幾步道：“有么子不肯的，你敢請媒人說，把我媽說動了，我就嫁。”
　　 農(nóng)村人嫁街上人吃商品糧，哪怕嫁給殘疾人，在那個年代屬香餑餑。一來二去連營終于把秦芳娶回了家。
　　 婚后，二人生了一個大胖小子，三口之家過得很幸福。眼看兒子一天天長大，連營想，我還是學(xué)個手藝吧！不然，兒子大了拿什么去交學(xué)費(fèi)。通過鎮(zhèn)政府的幫助，就在門前擺了個補(bǔ)鞋攤，與夫人秦芳一道做起了補(bǔ)鞋生意。
　　 “老公啊，今天是冷場，趁空檔，我到山上去，可能晚點回來，中午菜我給你倆爺兒準(zhǔn)備好了，自己動手煮鍋飯只管吃了。”秦芳說罷，親了親五歲兒子小臉，看了一眼補(bǔ)鞋子的丈夫。
　　 “你上哪兒？不能告訴我嗎？”
　　 “上交椅臺搬簍油竹筍回來嘗鮮?！鼻胤颊f罷，背上背簍出門而去。
　　 秦芳一走，到天黑還不回，連營安頓了兒子，拄著雙拐前去接秦芳，他努力走到交椅臺山上也不見有個人影，放聲高喊也無人答應(yīng)，便在竹林中遍尋，他尋著尋著，只見秦芳空著手向他走來。
　　 “你怎么這么傻，拄著雙拐哪能這么遠(yuǎn)來接我，今生今世有你愛我很滿足……”一邊說一邊將連營牽扶著送回鎮(zhèn)上，到了街口將連營一掌推開道:“別再找我了，好好帶著兒子過吧！”說完一晃身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連營一下驚醒過來，見自己睡在自家門前，聽更鼓聲已是三更，覺得這半夜以來似夢非夢。想起夢里妻子的話很不理解，但意識到妻子出問題了，連忙叫起街鄰男人們幫忙尋找妻子秦芳。
　　 直到第二天中午，派出所傳來消息，經(jīng)法醫(yī)鑒定，秦芳屬迷路震蕩死亡（農(nóng)村叫撞了倒路鬼）。
　　 辦完秦芳的后事，連營從此抑郁寡歡，神志老不得勁。于是街上二桿子牛麻子等幾個人常拿他開涮。連營拄著拐在前面走，牛麻子跟在后面學(xué)，將街上人逗得哈哈大笑。
　　 連營的兒子懂事了，見人拿他父親開涮，心里很不是滋味。暗想主意，定要維護(hù)爸爸的尊嚴(yán)。于是，小小年紀(jì)常跟在父親后面護(hù)駕，用手巾包了大便拖在身后，麻子總不會再跟在后面學(xué)爸走路了吧！可終是人小，有誰會怕他使小聰明。一天下來，兒子自己身上卻弄得臭烘烘滿是大糞了。
　　 到了夕陽西下，牛麻子夜宵出來帶著那幫無事的，又來鞋匠攤前戲耍連營。兒子不客氣地拿掃帚出來，要趕走這些二桿子。當(dāng)牛麻子奪走掃把時，忽然臉上啪、啪、啪，一邊挨了幾耳刮子，直打得牛麻子臉上頓時青一塊紫一塊，腫得像泡粑，卻看不清是誰出的手。
　　 兒子突然叫道：“媽媽！媽媽！你打死牛麻子，他老欺侮爸爸和我?！?br />　　 兒子剛說完，其他幾個二桿子分別挨了耳刮子，這速度風(fēng)馳電掣。突然飛起兩只烏鴉般的東西，在眾人頭頂炫耀了一圈才掉落地下。大家睜眼看時，原來是女人穿過的兩只舊布鞋，是它打得這幫人摸不著頭腦。
　　 聽見兒子叫媽媽打牛麻子時，麻子方想起秦芳是死了的人。霎時間回過味來，所有人都嚇得屁滾尿流。
　　 于是，牛麻子招鬼打耳刮子的事傳遍全鎮(zhèn)，一時間傳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說秦芳變成惡鬼了，專打壞人。
　　 這牛麻子回到家，覺得招鬼打很沒面子，橫順不是滋味，他想道：難到人死了真能變鬼？那為什么現(xiàn)在破除迷信說沒鬼神？莫非是瘸子耍的花招？不行，我得弄個明白。
　　 又是一個月明之夜，牛麻子帶著人又來到補(bǔ)鞋攤前叫囂道：“瘸子，出來玩玩，秦芳的墳頭我已用狗血灑過了，今晚再也不會來給你幫忙了?！?br />　　 兒子聽到牛麻子喊，倒是跑得快些，連忙拿來那晚的布鞋，他知道這雙布鞋有靈氣，這布鞋就是媽媽在世，她一定能打跑牛麻子。剛出門檻，二話不說將鞋子往牛麻子頭頂扔，可那鞋再也飛不高了。
　　 牛麻子見狀，哈哈大笑，彎腰撿起鞋拿在手中翻看。忽然大叫道：“你們真壞，欺負(fù)殘疾人和小孩子算什么本事？老娘今天再打你們一回?！?br />　　 只見牛麻子拿著兩只鞋左右開弓，把他自己帶來的人每人賞了幾耳刮子。然后自己也左右開弓打得鼻青臉腫還不能停下。
　　 這時，只見連營趕來奪下牛麻子手中鞋子，牛麻子才停止了。牛麻子手里沒了鞋忽然清醒過來，連忙給連營磕頭說：“請你們?nèi)以彛义e了?！?br />　　 從此，在牛麻子親身經(jīng)歷講述的勸告下，汪營鎮(zhèn)人再沒人看不起殘疾人了。而且連麻子也沒人笑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