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窄窄的窗，我仰躺在床上，看一朵云正緩緩飄在城市的夜空。
　　 隔壁小診所里又傳來了叫聲。
　　 凄厲的叫聲，宛若一條被打中七寸的蛇，扭曲、掙扎，穿透墻壁，一聲聲漫過我租住的小屋。
　　 從聲音判斷，叫聲應該是從一個女孩子的口中發(fā)出的，而且年齡不大。
　　 小診所隱藏在城市的黑暗角落里，我租住的小屋也在這里，那夜，有一朵云正好飄在這里。
　　 小診所沒有任何標志，坐診的是一個白白胖胖的中年女人，一臉白白胖胖的肉，姓白，大家都叫她白醫(yī)生。
　　 白醫(yī)生年輕的時候在鄉(xiāng)下做過赤腳醫(yī)生，專門給人接生，收入不錯，還時常能得些紅雞蛋、餅干、糖果之類的彩頭。后來，隨著農村醫(yī)療條件的提高，女人們生孩子都去了醫(yī)院，白醫(yī)生接生的活就漸漸斷了。
　　 一天夜里，有人敲她家的門，開門，發(fā)現竟是一個年輕的女孩。女孩慌慌張張，遮遮掩掩，扭捏了好一陣子，才羞怯地問，能做手術嗎？仔細一問，才知道，這個女孩未婚先孕，而肚里孩子的父親已經和她分手了，她想刮胎。
　　 望著女孩渴盼的眼神，白醫(yī)生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試一試。憑著接生的一點醫(yī)學知識，更是仰仗著膽子大，白醫(yī)生忙乎了半夜，總算完成了手術。
　　 術后，她收了女孩200元費用。
　　 此后，又陸續(xù)做過幾例這樣的手術，雖然冒著風險，好在都有驚無險，她膽子就愈發(fā)壯了。
　　 白醫(yī)生嘗到了刮胎的甜頭，轉念一想，城市流動人口多，打工的女孩子遍地都是，未婚先孕的女孩聽說有很多，何不去城市發(fā)展？收益肯定比鄉(xiāng)下強的。于是，白醫(yī)生便來到了城市，在這個黑暗的小角落里租了間小屋，開啟了她替女孩子刮胎的新篇章。
　　 白醫(yī)生白天很清閑，基本無事可做，到了晚上，小診所才熱鬧起來，常有女孩子進進出出，都穿著寬衣，有的還戴著帽子，遮遮掩掩，神情慌張。
　　 彩云打工的電子廠離小診所不遠。電子廠女孩多，男孩少，女孩子們常常為了交一個帥氣的男朋友，爭得死去活來，甚至不惜以上床為籌碼博取男孩的歡心。
　　 彩云是一個漂亮的姑娘，在鄉(xiāng)下不乏追求者，但廠里漂亮的女孩子多了去，在交男朋友方面，她并沒有絕對優(yōu)勢。
　　 廠里有一個叫剛的男孩，帥氣陽光，又是流水線上的小組長，身邊有很多女孩環(huán)繞，但剛卻選擇了彩云。
　　 彩云和剛戀愛了。
　　 戀愛的時光讓人眩暈，總是看不清前方深深淺淺的陷阱。
　　 彩云和剛愛得轟轟烈烈，并多次上床。
　　 當彩云發(fā)覺自己懷有身孕的時候，剛卻不辭而別，突然離開廠子，去了另一個城市，從此銷聲匿跡，杳無音訊。
　　 痛苦不堪的彩云來到了白醫(yī)生的小診所。
　　 那天夜里凄厲的叫聲便是彩云發(fā)出的。
　　 凄厲無助的叫聲穿透墻壁，漫過我租住的小屋，我仰躺在床上，透過小窗，看見一朵云正飄在城市的夜空。
　　 突然，一陣轟隆隆聲，有雷自遠方滾來，那朵云便化作雨，傾瀉而下。
　　 雨點砸在城市的肌膚上，砸在我租住的小屋上，砸在小診所上，沉重痛楚，那該是彩云的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