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記憶中的中秋節(jié)(散文)
打開抖音。三歲的侄孫女,拿著一個長長的煙花棒,燃放玩耍,上面寫著:中秋夜。她用現(xiàn)代的煙花棒,來代替我們小時候玩的“火把”呢!
這場景把我的記憶帶到了小時候,故鄉(xiāng)過中秋節(jié)時的點點滴滴,涌現(xiàn)在腦海里……
記得我們小時候過中秋節(jié),真的特別熱鬧。早晨一起來,家里就會飄散著濃濃的菜籽油的香味,家家戶戶都會在中秋節(jié)早晨炸糍粑。奶奶或媽媽們,在中秋節(jié)的前幾天,早早就準備好了糯米和菜籽油。中秋節(jié)早晨一起床,她們就開始先煮糯米飯,然后在糯米飯里放肉末生姜等各種調(diào)料。等飯好后盛出來放在案板上,壓平,做成一個個小方塊,。然后起油鍋,等油熱了,就把這些糯米方塊,放到油鍋里炸。一會兒外黃里白的糍粑就炸好了。孩子們一聞到那香味,就會從睡夢中驚醒!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臉和手也不洗,趁家長不注意,抓起一個糍粑就塞進嘴里。也不管燙不燙,就吞了下去,滿嘴留香。還想伸手去拿第二個時,常常被母親或奶奶抓住了,罵道:“小饞貓,不要再吃了!這些要等姑姑姐姐回娘家時再吃的?!?br />
對了,我們那里過中秋節(jié),還有這樣的一個古老的風俗:中秋節(jié)這天,出嫁的姑娘,都要帶著孩子,回娘家過節(jié)的。她們回娘家時,一般會帶一些簡單的禮物,給娘家父母兄弟。娘家就會盛情的款待她們。所以中秋節(jié)在我們那里,可是一個隆重的一個節(jié)日哦,真的僅次于春節(jié)。
中秋節(jié)早晨,媽媽或奶奶早早就要把糍粑炸好,擺好柿子菱角等時鮮水果后,她們就坐在門口,眼巴巴地等女兒帶著外孫子們回來。整個村子,都沉浸在盼女回娘家的氣氛中。當一家有孩子遠遠地喊著:“外婆好”!向外婆懷里撲去時,接著就有好多家都響起了:“外婆好”!的稚嫩童音。整個村莊都被濃濃的親情縈繞著:“媽媽好!”“女兒回來了”!“我的好外孫子”!各種問好聲,響徹整個村莊上空,到處洋溢著濃烈的節(jié)日的氣氛。
等女兒和父母寒暄一陣之后,母女倆就開始到廚房忙碌起來了。也許分別太久,母女兩有說不完的話。她們手里忙著家務,嘴巴一刻也不停地說著。其實她們也沒有說什么大事,就是些家長里短的瑣事??删褪沁@些平常事,在母親眼里都是重要的事。母親總是不停地詢問女兒在婆家的各種情況,女兒也不厭其煩地一一回答。說到高興處,母女兩都會笑出眼淚來;說到難過時,母女倆也會眼閃淚花。而那些外孫們,今天在外婆家,他們就是最大的。表哥表姐讓著他們,就是舅舅阿姨也得敬他們幾分。否則,他們就會跑到外公外婆那里去告狀。你想呀,外孫難得回外婆家,外公外婆自然會護著他們的。這些外孫們心里像明鏡似的,今天不撒歡,還待何日?今天是他們的節(jié)日,他們的天下呢!所以我們小時候,特備喜歡在中秋節(jié)回外婆家。
大約兩三個小時后,母女倆的悄悄話也說得差不多了,全家豐盛的飯菜也做好了。開始吃中飯了。哇!好多好吃的。我們家鄉(xiāng)中秋節(jié)必吃的幾個菜,樣樣齊全。比如小公雞燒板栗,鴨子燒毛豆,粉蒸肉,以及各種新鮮的果蔬等。另外,我們家鄉(xiāng)還有個不成文的規(guī)定,中秋節(jié)一定要吃柿子,也一定要擺上桌子的。這時,我們?nèi)依闲粡埛阶?,喝酒吃菜聊天,熱熱鬧鬧,親親我我,非常開心,尤其是小孩子更開心。這天孩子們,跟媽媽回外婆家后,他們就是小客人了,外公外婆自然會寵著他們的。即使他們做了錯事,媽媽想批評他們,也會被外婆外公擋回去的,而且還有好吃好喝伺候著。那天的雞腿鴨腿,一定是他們的。雞鴨一上桌,外婆就會把它們的腿撕下來,放到外孫們的碗里。當外婆外公看到孩子們吃得滿臉滿手都是油乎乎的樣子,臉上就會樂開了花。那一天,有外婆的孩子真的是個寶??!
最熱鬧的還是中秋節(jié)的晚上。我們家鄉(xiāng)晚上其實吃的很簡單。我記得不太清楚,好像是下掛面加雞蛋的。那時物質(zhì)生活不富有,白面做的掛面也不是平時能吃到的。只有女人坐月子,或者家里來客人才能吃的。中秋節(jié)能吃到掛面雞蛋,也是全家非常幸福的事了。吃過晚飯后,才是真正的過節(jié)開始,精彩的故事全都發(fā)生在晚上。
晚上,我們小孩子最期盼的第一件事:打火把。這在我童年的記憶中可算一件重要的事。說起火把,孩子們真可以說是蓄謀已久了。夏天的時候,他們就到田野上找那些粗的易燃耐燃的蒿草之類植物,早早就把它們砍下運回家,放到院子暴曬。等曬干后,再把它們用稻草捆綁在一起儲藏好。到八月十五前幾天,才央求家長把它們做成火把。我們那里的火把,是這樣做的:中間用一個硬的竹竿或玉米秸做軸,然后四周鋪上夏天砍的耐燃蒿草,最外面裹上稻草,用稻草繩子從頭捆到尾,最后成一根長的圓柱體。這樣火把就做好了。一般一個孩子至少要有一到兩個火把,最多有四五個的,這要看個人的需要了。
等到八月十五晚上,吃過晚飯,孩子們只要看到遠處有人打火把。那獨特的火光,就像興奮劑一樣,立即讓孩子們激動起來!他們會馬上從院子里,把自己的火把運到野外空曠的安全地方。這時,村里孩子王就呼朋引伴地,把全村的孩子召集在一起,先做點戰(zhàn)前動員以及注意安全事項等方面的叮囑;然后就由大點的孩子先點著火把,其他的孩子,就著點燃的火把,把自己的火把也點燃;然后排成一行,孩子王再做最后的激勵:“孩子們加油!我們使勁地搖火把,把火光燃得亮亮的,一定要蓋過對面那個張莊的火把,勝利一定是屬于我們的!”孩子在這樣的召喚下,一個個勁頭十足,好勝心使他們用力地搖著火把,火光把孩子們的臉都照得通紅,汗水順著他們緋紅的臉一個勁兒地向下流,但他們一點也沒有感覺到累。他們此刻心里想的是,我們的火光一定要比別人家的亮,我們村莊是最牛的!男孩子在爭強好勝地打火把時,女孩子多半在旁邊看。不時地遞個火把,或者鼓個掌什么的,有時也說幾句激勵的話,煽情的效果也是剛剛的。這樣的狀況,大約要持續(xù)一兩個小時?;鸢呀K有打完的時候,看看遠處的火光漸漸暗淡下去,自己手中的火把也要燃完了,孩子們也真累了,打火把的節(jié)目也就告一段落了。其實最后也沒有分出是張莊勝,還是李莊贏,但在孩子們心中又埋下了新的種子:明年我們再來決一勝負!每年都有明年,孩子們就在這樣的期盼中一天天地長大了。
打完火把故事并沒有結(jié)束,孩子都還處在興奮中,這時孩子經(jīng)過兩個多小時的喊叫,晚上吃的那點掛面早已消化完了,此刻他們肚子都有點餓。恰巧火把的余火還在,孩子們還有節(jié)目可做叫:摸秋(一)。
什么叫摸秋(一)呢?就是他們可以到任意誰家的地里挖山芋摘花生,放到火堆里烤熟了吃。在我們那里就叫摸秋。因為今晚是中秋節(jié),任意到誰家的地里去挖山芋或摘花生,也不會有人說的。因為今晚的行為不是偷,是摸秋,是名正言順的,是風俗習慣允許的。這時男孩子就負責去挖山芋摘花生,女孩子負責弄活火堆。他們一邊等著埋在火堆里的山芋和花生烤熟,一邊看著天上皎潔的月亮,聊一些孩子們感興趣的話題。比如各自在學校發(fā)生了什么有趣的事?長大想做什么?還有各種奇思妙想。平時孩子也難得有時間相聚,在這樣的夜晚,皓月當空,晚風清涼,特別容易把心里的話說出來,也容易把平時的芥蒂解除,更容易種下一顆理想的種子,甚至一段朦朧的初戀也會在今夜誕生。今晚是他們一年中最開心最快樂的日子,這種美好的記憶一直會留在他們的腦海中,陪伴他們終生的。
等吃好了他們自己烤熟的山芋或花生后,夜已經(jīng)很深了,孩子還是意猶未盡。因為還有一個節(jié)目叫:摸秋(二)。
什么叫摸秋(二)呢?就是潛到別人家的棉花地里,然后去摘人家的棉桃。規(guī)則是:你可以到任何一家的棉花地里,不管你從哪里摘,但只能一塊地一個人,也只能摘一個棉桃。不能把人家地里的棉花苗弄壞。大家得在規(guī)定的時間里,很快摘一個你自己認為最大最好的棉桃。然后大家把這些棉桃放在一起,看誰的又大又成熟,如果誰棉桃最大誰就贏了,說明誰的運氣好,預示著誰今年一定有好事。其實棉桃大小真的差不了多少,誰也搞不清楚哪個最成熟。但結(jié)果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去地里找棉桃的過程,非常有趣!孩子們都不知道該摘哪個才是最大最成熟的,費盡心思,絞盡腦汁,像猴子搬西瓜一樣,最后可能摘的是最不起眼的。當大家把摘好的棉桃放在一起時,所有人都笑了,覺得自己的棉桃怎么那么難看呀?我還找了半天呢!但結(jié)果真的不重要,誰贏誰輸大家都不在乎,大家只喜歡做這種摸秋的游戲罷了。
當孩子們意興闌珊地回到家里時,年紀大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都已睡去了。只有爸爸或媽媽還亮著一盞燈,等孩子回家。看到孩子回家了,他們才打著呵欠說:“我去睡了,桌上有月餅水果,餓了就吃點吧”。孩子們看著平時難得見的月餅和好吃的水果,盡管肚子還是飽飽的,但還是把桌上的月餅和水果吃了,這時抬頭再看了一眼銀盤似地月亮,嘖了一下嘴,摸了摸圓滾滾的肚子,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臉和腳也不洗,就滿足地倒床,甜蜜地睡去了。夢中都是些美好的故事。
兒時的中秋,雖然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幾十年,就像昨天發(fā)生的一樣。每到中秋,它都會在我眼前浮現(xiàn),揮之不去;在我心中蕩漾,讓我懷想。故鄉(xiāng)的中秋,美好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