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舟·神采飛揚】明辨(微型小說)
◎逐兔
山僧菜園青翠豐茂,野兔日日來食,山僧為之煩惱不已。獸夾、陷阱和捕籠等獵人殺生手段,山僧均不能用。長久如此,兔肥僧瘦,誰來守護山門,供奉佛祖。山僧思之良久,于月明之夜,邀野兔一晤。
山僧:“汝日食吾菜,何也?青草野麥,遍布山谷,汝食之猶可活也。園中菜,吾之性命,汝食盡,吾將死?!?br />
野兔:“汝菜豐美,強于青草野麥。試問,有精膾在而食粗糲者乎?況山野間多狐獾狼豺,若非托庇汝廟,吾之大難,只在旦夕之間?!?br />
山僧:“汝活吾死,無人種菜,汝亦將步吾后塵也。”
野兔:“汝死,猶有別僧來此,吾非死。汝因吾而死,如佛祖割肉飼鷹,功德無量,汝必登極樂,成就正果?!?br />
山僧:“汝在吾廟,日聽佛法,無善念存汝心哉?”
野兔:“汝是和尚,須知,不為人不入紅塵,不入紅塵,安能領悟精妙佛法,成就正果,往登極樂?吾一畜類,聽佛經(jīng)存善念做甚?”
山僧理屈詞窮,思之良久,不能答也。
◎放雀
麻雀經(jīng)常偷食書生家稻谷,書生令僮仆設網(wǎng)捕捉。捉到后,書生決定當面向麻雀宣布,它們的罪狀。
書生:“你們這些麻雀,生性懶惰,品性低下,只知道偷食別人家的谷物,不知道靠自己的能力養(yǎng)活自己,所以人們才稱你們?yōu)榧屹\??丛谀銈円材芟麥缫恍┖οx的份上,沒有將你們趕盡殺絕,你們不懷敬畏之心悔改,卻以為我等懦弱可欺,變本加厲地偷食糧食,真是可惡之極。你們想沒想過,你們不勞而獲,就有許多辛苦勞動的人們吃不飽?!?br />
麻雀中有一膽大者,出言辯駁:“尊敬的人類,首先感謝你們的糧食,讓我們渡過生命中許許多多艱難時刻。其次感謝你們提供地庇護,讓那些鷹隼不能奈何我們。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是共生的群體。你不要只盯著我們吃了你家?guī)讉€谷粒,這不也是沒有辦法嗎,一年當中,只有天氣暖和的時候,我們才有蟲子吃,冬天你讓我們到哪里去捉蟲。就像你們?nèi)祟悙鄢匀庖粯?,我們也不喜歡素食,谷粒哪有蟲子營養(yǎng)多,鮮嫩可口。尊敬的人類啊,你也要體諒我們,我們只有在蟲食不繼的時候,才和你們借點糧食,養(yǎng)活一家老小。偉大的人類,您即使不愿顧及我們的可憐境地,也想想沒有我們這些麻雀,你們有辦法對付那數(shù)以億計的害蟲嗎?”
書生:“你說的也有些道理,有那么點情有可原,只是這村子里這么多人家,你們怎么就專吃我家的糧食???”
麻雀:“這村中只有你家最富有,家有余糧,其他農(nóng)戶家境艱難,我們麻雀也有善心和同情心,怎么好意思加重他們的苦難生活呢?!?br />
書生:“可是鄰村中也有富戶,你們?yōu)槭裁床蝗e的村子呢?”
麻雀:“方圓百里以內(nèi),只有先生最有學問,最明事理。以前我們麻雀,去別人家就食,只是任性而為,不知道珍惜,以至于浪費了不少糧食。自從在你家聽先生讀書,才明白了‘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的道理。為了讓廣大麻雀都明白珍惜糧食的重要性,所以我們才經(jīng)常到你家里來?!?br />
書生有一些自得,但還是有些不甘,“可是你們明白了道理之后,還是可以到別村富戶家就食啊,你們?yōu)槭裁床蝗ツ???br />
麻雀:“先生的話確實有道理,我們也這樣想,只是想到先生對我們來說,如同萬雀生佛一般,所以遲遲不忍離去。一旦看不見先生的面,我們這些受到先生幫助,接愛先生教誨的麻雀,就心痛萬分,食難下咽。”
書生聽到這里,想了想,就讓僮仆放了這些麻雀。眾麻雀一哄而散,只有那只膽大的麻雀又說了幾句才飛走,“先生如同春秋時的鄭國賢相子產(chǎn)一樣,君子可以欺以其方,您將來也一定是一個大有作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