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蘇麗失蹤前兩天，曾承諾自己妹妹蘇曉靜，說生日那天，和家里人去吃牛排。眼看著，離蘇麗生日就有三天，蘇曉靜給姐姐打電話，想問她生日怎么過的問題，結(jié)果，手機怎么也無法接通了。
　　 蘇曉靜將電話打給賈振華，賈振華和蘇麗居住在一起，雖然兩個人還沒結(jié)婚，平時見了賈振華，蘇曉靜都會很親熱地喊賈振華姐夫。蘇麗今年三十一二，賈振華三十七歲，兩人都是離異。蘇曉靜問賈振華姐姐呢？賈振華對蘇曉靜說，前幾天就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走的時候，蘇麗連個招呼都沒打。賈振華還說，為了此事，他都郁悶好幾天了。最后，在電話里賈振華說，你姐姐也太不像話了。雖然沒領(lǐng)結(jié)婚證，可畢竟都住在了一起，再怎么說，到什么地方，也該說一聲吧。
　　 可是呢，蘇麗不僅沒對賈振華說自己去向，甚至連家里人都沒告訴。按理說，蘇曉靜和姐姐最要好。又是在蘇麗過生日前，這不能不讓蘇曉靜心生疑竇。蘇曉靜將自己心中疑慮告訴了母親，母親一聽，著急了，三天了，怎么也該有個信息吧。連手機都打不通，這種情況，在平時是沒有的。蘇曉靜決定報警。于是，在一個清晨，刑警隊還沒上班，她們就迫不及待地來了。
　　 這起警，是我接的。當天上午，我們交接班，都要簡短地開個會議，向大隊長匯報頭天值班發(fā)生的案件。在會議上，我將這起案件做了匯報。
　　 頭天，是我們小隊值班，晚上倒是相對平靜，出了幾個警，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小案件。抓了幾個小毛賊。我先匯報了那幾個小毛賊的情況，大隊長說，你們訊問的如何？能不能深究下去？再從中發(fā)現(xiàn)其它大案子。我笑笑說，那幾個小毛賊搞不出來什么名堂。讓我說，不如交給治安隊算了。
　　 大隊長揮了揮手。我疑惑地望著隊長說，隊長的意思是？大隊長咳嗽了幾聲說，我不是示意的那幾個小毛賊。我是想告訴你們這群煙棍們，能不能少吸點煙？你看你們這一群人，逢到開會，我簡直就像是在受刑。咱們從現(xiàn)在開始，以后再開會，一律不許吸煙。定個規(guī)矩，誰要是吸煙，先放一百元在桌上，你想怎么吸都可以。
　　 大隊長想了想說，那幾個小毛賊作的案算不算刑事案件？我說，夠不上，都是治安案件。大隊長說，行，治安隊和我們關(guān)系不錯，他們總是配合我們工作，等會議散了，你通知治安隊，讓他們來將人領(lǐng)走，也能算他們治安拘留成績。
　　 會議散了之后，隊長讓我留了下來，接著聽我匯報蘇麗這起失蹤案子。我把詢問材料放在隊長面前，他仔細看了看，說他們怎么現(xiàn)在才來報案？我說，她們不是不知道蘇麗究竟去了哪里了嘛。興許這里還真有名堂呢。
　　 大隊長說，這種失蹤案子看似簡單，其實最復(fù)雜。這樣，你們結(jié)合派出所片警，他們對轄區(qū)了解透徹。
　　 我?guī)е≮w來到了派出所，找到了片警張興。張興有五十歲的樣子了，平時，我們偵破案子，沒少聯(lián)系片警們，和張興比較熟悉。他在這個地段工作已經(jīng)有二十多年了。按照張興的話說，基本上誰家什么樣子都知道。更不用說那些有前科的人了。
　　 說到賈振華，張興仰著頭想了想，說是那個在煙草專賣局上班的吧，他是執(zhí)法大隊長。
　　 我把蘇麗照片遞給張興，張興拿著照片看了看。這個女人有印象，她好像是和賈振華在一塊姘居的。樣子長得不錯。張興將照片還給我說。
　　 我問張興，他們兩個關(guān)系怎么樣？
　　 還能怎么樣？那個女人，我聽說鄰居反映，比較妖艷，她和前夫離婚，就是因為這個女人給自己老頭戴了綠帽子。張興說。
　　 張興是個煙鬼，我們談了將近半個鐘頭，他竟然吸了我好幾根煙。為了讓他能積極配合工作，我也只有先討好討好他。其實，是不用這樣的，不過，畢竟有很多工作還需要他去做。這么算起來，我那幾根煙就不值得我心疼了。
　　 我又遞給他一支煙，張興用手推開說，不能再吸了，頭有些暈。走，我?guī)銈兊轿飿I(yè)，先調(diào)取監(jiān)控查看蘇麗這些天行蹤。如果需要到賈振華家，我可以帶著你們?nèi)?。我認識這個人。必要時，讓耳目摸摸情況。
　　 有片警帶著，少了我們和物業(yè)的口舌。
　　 管監(jiān)控的是個中年人，絮叨嘴，我們在看監(jiān)控，他就站在我們身邊一個勁地絮叨。我很想說他幾句，想了想，興許，有些事情還真能從愛絮叨人的嘴里知道呢。為了不讓他在我耳邊啰里啰嗦，我遞給他一支煙，他倒是不客氣，接過煙看了看，說好煙啊，聞著味道就不一樣。接著點燃了，很夸張地猛地吸了兩口，做出很陶醉的樣子?；蛟S，張興看出了我的不耐煩，他將那個人叫了出去。兩人在外面嘀咕。雖然我看著監(jiān)控，可我耳朵還是能敏銳捕捉到他們有些談話內(nèi)容。
　　 他對張興說，張警官，你不知道啊，有一次，我在監(jiān)控室值班，我就看到電梯里，那個叫什么來著？張警官，她叫什么來著？
　　 張興說，姓蘇。
　　 那人又說，對，就是那個姓蘇的女人，他和賈振華在電梯里，還摟抱在一起呢。監(jiān)控看不到他們親嘴，但有那么一個動作。你說，這種女人，可真夠騷的。不過，她長得的確不錯。是個男人都會喜歡上她的。
　　 張興譏笑地說，這么說，你也很喜歡她咯。
　　 那人說，我算什么？我再喜歡也白搭，沒有身份，就一個管理監(jiān)控的物業(yè)人員。人家賈振華是什么人，煙草專賣局的人。我聽說……
　　 聲音小了，我也聽不到了，我對小趙說，這個人像個娘們。
　　 我倒是對他后面究竟說了什么感興趣。我讓小趙接著看，我借著吸煙，到外面，主要是想知道那個物業(yè)工作人員和張興說了些什么。一支煙還沒吸完，小趙叫我。小趙對我說，監(jiān)控有兩天沒記錄。我問小趙怎么回事。小趙說可能是監(jiān)控有毛病，沒有記錄下這兩天情況。
　　 經(jīng)過和管監(jiān)控這個物業(yè)工作人員證實，的確，他告訴我們，有兩天，監(jiān)控出了毛病，他們很快就讓人給修好了。
　　 怎么監(jiān)控出毛病，早不出晚不出，偏偏就出在這兩天呢？問及這問題，工作人員攤開雙手說，人還有生病的時候嘛，更何況是個電子儀器之類的。很正常。
　　 我問他，不會是有人故意為之吧。
　　 他說，不可能，監(jiān)控室是不許外人進入的。只有我們工作人員才能進入。再說，其他人進這里干什么。又不是看色情片。
　　 離開小區(qū)，張興問我，說發(fā)現(xiàn)什么問題了沒有？
　　 我說，根據(jù)現(xiàn)在的監(jiān)控記錄，只有蘇麗進入小區(qū)的記錄，可少了她后來的行蹤軌跡，這點就不是太好說了。
　　 我問張興，工作人員都絮叨了些什么。張興說，都是些小道消息。據(jù)說，賈振華和蘇麗勾搭上，還是因為煙做的媒介。張興告訴我，蘇麗在還沒有離婚前，曾經(jīng)和丈夫一同倒煙，據(jù)說他們掙了不少錢。結(jié)果，在一次倒煙中，被人舉報，賈振華帶著人去她家，將所有的煙給沒收了。那批貨價值不少。像有些電視劇拍攝的情節(jié)一樣，到了這個時刻，美女就該行動了。美人計在賈振華身上果然很奏效。聽了這些，我心里也多少有些疑惑，會不會是蘇麗前夫設(shè)下的圈套呢？張興說，從后面情節(jié)發(fā)展來看，很可能是蘇麗前夫故意那么做的，就是想讓蘇麗走到離婚那一步。
　　 后來經(jīng)過了解賈振華，也證實了，蘇麗開始勾引賈振華是一場陰謀。
　　 賈振華倒霉就倒霉在美人計上。蘇麗暗地里約賈振華，沒多久，賈振華果然上鉤，正當他們在賓館里騰云駕霧時，蘇麗沒想到自己丈夫會突然闖進賓館房間，進了房間，蘇麗前夫拿著早就準備好了的照相機拍攝，那些，都成了賈振華搞自己老婆的罪證。丈夫這么做，蘇麗也是沒想到，等待自己的，是丈夫提出離婚條件。因為蘇麗過錯在先，也只好忍氣吞聲同意了前夫提出的苛刻條件。對于賈振華來說，證據(jù)在對方手里，他也只能使出渾身解數(shù)，甚至自己掏腰包打點，這才讓那些煙草回到了蘇麗丈夫手里。蘇麗離了婚，只好纏著賈振華，賈振華不得已，和自己妻子協(xié)商離婚。雖然自己妻子沒蘇麗長的漂亮，可畢竟那是結(jié)發(fā)妻子，蘇麗，只不過是賈振華的一點額外口味。他和自己妻子并沒有矛盾，他也清楚，像蘇麗這樣的女人，她能和自己睡在一起，沒準有一天，她也能和別的男人睡在一個床上。
　　
　　 二
　　 沒有其他線索，領(lǐng)導(dǎo)讓我們直接接觸賈振華。賈振華在說到自己被蘇麗兩口算計這個問題，氣就不打一處來。賈振華說，他和蘇麗在一起之后，蘇麗告訴他，她前夫其實暗地里早就有女人了，和蘇麗離婚沒一個月，她前夫就結(jié)婚了。本來，蘇麗想到前夫婚宴上大鬧一場，賈振華勸她說，你再去鬧還有什么意思？你是怕別人都不知道？現(xiàn)在傳播渠道很靈通，搞不好上了網(wǎng)，可就丟人丟大發(fā)了。
　　 賈振華一頭卷發(fā)，個子一米七五，在男人中也不算低了。這次見面，是在賈振華家里，張興帶著我們?nèi)サ摹ＹZ振華這套房子，是他離婚后買的，他和前妻離婚，那套房子歸了前妻。賈振華說是自己犯錯在先，即使是離開了，他也不能虧了前妻。單從這點看，賈振華還算是個男人。賈振華說，他這么做，也是為了自己孩子著想，畢竟和前妻有一個兒子。兒子歸了前妻。現(xiàn)在這套房子，里面有一部分錢款是蘇麗拿出來的。當初離了婚，賈振華什么也沒要，算是凈身出戶，有一部分存款，也買不了房子，蘇麗跟了賈振華，拿出了部分錢，讓賈振華貸了款，蘇麗拿的那部分錢，賈振華是打了借條的。
　　 賈振華家打理得很干凈，屋內(nèi)還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賈振華說，這都是蘇麗打理的。蘇麗是個愛干凈的女子。在說到了蘇麗時，賈振華臉上多少有些得意。賈振華在煙草專賣局工作，家里不缺煙，而且都是檔次高的煙。
　　 賈振華從柜子里拿出幾盒煙放在茶幾上，撕開了一盒，從中抽出幾支煙給我們遞過來，說我知道張警官吸煙像吃飯一樣，你盡情吸，我管你個夠。
　　 趁著賈振華和張興說話的功夫，我用眼睛掃描似地觀察了一下房子。閑聊了會兒，我問賈振華，你是個很愛干凈的男人啊，我們進來就聞到了屋子里的清香，這是你才撒的香水？
　　 賈振華將手里煙灰抖在煙灰缸內(nèi)，笑著說，看李隊長說的，我一個粗糙男人，怎么會喜歡香水呢？這些都是蘇麗的喜好，這股香水味，從她住進了這個家，就一直存在了。
　　 從房子結(jié)構(gòu)看，是一套三居室。我面對著陽臺而坐，吸了一支煙，我站起身走到陽臺。從陽臺上，可以看到小區(qū)部分景觀。幽靜小道兩旁，是綠意蔥蔥的各種樹木。陽臺上還掛著一些顯然是女人用的衣物。屋內(nèi)充滿了煙味。我推開了窗子，一絲微風(fēng)飄進來，這個夏季還不算怎么炎熱，呼吸著有點涼意的微風(fēng)，我用眼睛掃了一下整個房間，對賈振華說，你這套房子裝修的不錯嘛，是不是可以參觀一下？
　　 在來之前，已經(jīng)和張興交換過意見，主要是想在賈振華房間里，看能不找到一些有關(guān)蘇麗失蹤的線索。我用眼睛和張興交流，張興對賈振華說，主家，你看？我們李隊想看看你家裝修的情況，聽說李隊家也正裝修呢。他也想做個參考。
　　 賈振華頭也沒抬地說，我裝修的很簡單，你想看隨便。我這里也沒什么保密的。
　　 我站在各個房間，推開門探頭往里望了望，各個房間都收拾的整潔。就是主臥被子還堆在床上。我笑著對賈振華說，看來，女主人不在，你連被子都不疊了。
　　 賈振華說，是啊，女主人不在家，我也就懶得去收拾了。平時，都是蘇麗整理。
　　 當重新問起蘇麗失蹤情況時，賈振華說，蘇麗到底去了什么地方，我真不知道。李隊，你不是問我，蘇麗失蹤那天我們兩個有過什么事情發(fā)生嗎？的確，那天，我是扇了她三個耳光。
　　 我問賈振華，你因為什么事，要扇她耳光。
　　 賈振華說，你不知道她說話有多氣人。那是早晨我打了她的。頭天晚上，她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一直到了第二天清晨才回來。我問她一個晚上都干什么去了。她說玩了一晚上，說是和朋友在一起玩。我就不相信了，誰都有家，能和她玩一個晚上？我當時也說了些氣話，可她竟然說了更讓我生氣的話。什么戴綠帽啊之類的。你說，我能不揍她嗎？其實，你剛才看我房間，我知道什么意思，你們一定是懷疑我害了蘇麗，甚至認為我這里可能是第一現(xiàn)場。你們警察要是認為我害了蘇麗，算是你們高看我了，雖然我脾氣不好，可我還真不敢動那些害人的心思。害死她，搭上我，不值。你們要是去了解一下二婚的人，沒有哪一對不對對方抱有戒心的。蘇麗家給我打了電話，認定了我害了蘇麗，還說要報警。我也知道你們一定會來找我了解情況。如果不相信，你們可以來我家勘察，看能不能找到證據(jù)是我害了蘇麗。
　　 從賈振華家出來，小趙對我說，李隊，我怎么看，賈振華像是有些心虛。
　　 我問小趙，你怎么認為他是心虛呢？說說你的看法。
　　 小趙說，你們和他談話時，我注意觀察了他表情，我總是覺得他很不自然，像是想極力遮掩什么似的。起碼有理由懷疑他。
　　 我說，什么理由？你不會是覺得蘇麗給了他錢買房子，他就想害了蘇麗后，那些財產(chǎn)歸個人了吧。
　　 小趙笑了笑說，我覺得一定是有利益關(guān)系在里面。
　　 我對小趙說，你這種看法對我們辦案可不利。我們不能先入為主，事先給對方假定一個條件，然后再用這種條件去套對方。即使是他有極大嫌疑，疑罪從無，我們就不能說他犯罪。只有找到確鑿證據(jù)，我們才能對他采取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