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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流年】 蘆葦船上的暖色(賞析) ——讀小說集《飄不走的蘆葦船》


作者:雪之蘭 布衣,113.35 游戲積分:0 防御:破壞: 閱讀:7285發(fā)表時間:2021-01-31 12:41:35

【流年】 蘆葦船上的暖色(賞析) 董景云的散文,語言清新綺麗,俏皮靈動。猶如一個漫步在青荇搖曳的水邊,或是撐著油紙傘,從水墨畫中款款而來的女子,她的美,讓你駐足,凝望。
   而她的小說集《飄不走的蘆葦船》卻迥然不同,文字平實素樸,不渲染,不雕琢,像一個拈著長白胡須,站立江頭,洞悉世間百態(tài)的睿智老者。一個個底層人物的艱辛和無奈,刻畫得栩栩如生,令人閱后掩卷深思。不同篇幅各有特點,但自成一體,有獨特的語言和風格。讀后,不得不佩服董先生駕馭文字的能力,筆力的豐厚和老道。
   結尾留白,意猶未盡?!讹h不走的蘆葦船》里的小說篇篇如此,結尾處往往以神來之筆,給人以無盡的感慨和思考。就在你像作者一樣優(yōu)哉游哉地享受時,小說戛然而止。你意猶未盡,抬起頭來思考的瞬間,就不得不佩服作者留白的高超之處,令你回味無窮,在你以后的生活中,那些角色還時不時地你眼前跳出來。
   《削子》的主人翁楊月景——那一位五十多歲,辛勤耕耘在講臺的普通教師。才剛取出工資跨出信用社大門,就被同學連推帶拉進,走進一家飯館和他的頂頭上司楊助理共餐。盡管后被忽悠請客,花掉口袋里尚未焐熱的工資,但能獲得一個為職稱晉級加分的表彰也值了。
   如果小說到此結束,給讀者留下的印象只會平平。此篇小說的魅力正在于,接著加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簡短結尾。在飯局接近尾聲時,楊助理接到一個電話,是局里要他報上先進名單。
   我們來看這位助理是怎么回復的——使勁抓著肥肥的后腦勺:“我把名單報給您吧。楊……月……什么的呢?哦,——景,對,楊月景,景色的景,對,對對……”寫到這里,小說戛然而止。讀者在為楊月景的倒霉而深感悲哀,對楊助理脫離群眾的憤怒之余,不禁為作者寫作的獨具匠心所折法,更加佩服作者的精心構思——在文中安排了一個在飯桌上的,看似不經(jīng)意的,助理和楊月景之間的短小對話。
   比如:“月景老師今年有50歲了吧?”是楊助理親切地問楊月景的話,楊月景聽后吃了一驚,楊月景可是他們校里的一位女老師,在家休產(chǎn)假一學期了。不過也許是助理喝了酒,發(fā)音有些變化吧。就算喊錯了,也不能糾正,就像上次他在安全工作會議上把‘溺水’讀成弱水’一樣,聽了心里明白就行了。何況,這是楊助理第一次以如此親切的口吻近距離直接單獨與自己說話。
   休假的獲得了表彰,勤懇的連名字都不能被領導正確叫出。這樣的結尾,諷刺夠辛辣濃烈,也有了洞悉世事的穿透力和感染力。
   《買單》中的村長為了不使搞不好的角落學校,在他們這一任上被撤并而成為歷史罪人,而讓一個沒有官癮,從不想當保當甲的“我”走馬上任為校長?!拔摇睘榱瞬槐秽l(xiāng)鎮(zhèn)其他校長孤立,不被直接領導張助理冷落,不得不硬著頭皮和他們打成一片。一個個人物就在作者的筆下活了起來?!瓣庩柟碜印备咝iL、身材高挑氣質高雅的“林妹妹”校長、看似直性子的任校長,道貌岸然的張助理。主人翁被忽悠去洗浴中心,又被忽悠買單。因為買單,盡管沒有如其他幾個嫖娼,“我”卻被警察抓住。小說結束,讀者心里卻五味雜陳。
   伏筆無痕,銜接緊湊。這也是此小說集的特點之一。讀董先生的小說,最大的感受是輕松舒服,里面沒有劍拔弩張的緊張,沒有令人喘不過氣來的壓抑。但看似漫不經(jīng)心的,徐徐的,拉家常式的故事敘述,實際上已在暗處一環(huán)套一環(huán)地為下文作了多處鋪墊,這正是大家的手筆,就像戰(zhàn)場上布局一樣,平淡無奇中險象環(huán)生。
   例如,《閑老倌》中各路人物“吉普卡”村長、“快嘴三娘”“一枝花”都是由一號人物書呆子得田而引出的,少了生硬的交代,多了伏筆和鋪墊。他身上發(fā)生的事,也是緊貼著他的特點而寫。從敘述村里娛樂形式中包含麻將一項,起了下一句“一開始,得田也熱衷于麻將,只是后來運氣不佳,連輸幾局未能兌現(xiàn),被麻友逐出了麻壇,“吉普卡”經(jīng)常笑他不硬氣。后來,他興趣發(fā)生了轉移,讀讀書,看看報,而在農(nóng)村,新報紙是很少看到的。所以鬧了不少笑話,常被人拿來開心。“快嘴三娘”要給他做媒。他因父親不準外出挫他銳氣而郁郁寡歡。一次碰巧,得到了一本有關起名字的學問的書。日夜鉆研,得出啟示:他的名字被限制在框子里,永遠不得出頭。于是,改名為出頭的由。最后癡而癲,跟著一輛客車出走了。這樣的“得由”,在外能否生存都是未知數(shù),何談干一番夢想的出人頭地的正經(jīng)事業(yè)。因而,這個另類的,癡傻的,總被嘲笑戲弄的小人物,真正被村里人淡忘了,除了他那可憐的鰥寡老父阮儒民仍一直對他加以尋覓。
   引起風波的是村里遭了洪水之后?!凹湛ā笔盏搅藖碜浴吧虾5糜蓮U舊物品再生利用公司”的五萬元的捐款,人們經(jīng)細細研究得出結論:就是村里的那個閑老倌得田,不,得由。人們用羨慕而又嫉妒的語氣互相傳遞著這個消息,連“吉普卡”也一改以往的傲慢而對得由的父親滿眼景仰,并帶幾個人去上海,得田在外混出名堂來了,是我們?nèi)迦说尿湴?,明天,我們幾個去一趟上海,晴天回來傳授致富經(jīng)驗,說不定還能搞個勞務輸出,帶個招商引資的項目呢。只有他的老父親心下疑慮:出手這么大,外頭哪有這么好賺的錢呢?莫不是什么黑交易。讀者心中一凜,其實這句又是伏筆。
   作者把尖酸、刻薄、貪婪的小市民形象刻畫得淋漓盡致,但也沒忘了這個群體中,善良才是他們的本質。因而,有了下面的結尾。“吉普卡”回來后,大著嗓門:閑老倌不得了啦。變成大老板了。身邊有百十個職工呢。讀者雖感覺納悶、蹊蹺,也替主人翁高興。令阮儒民附耳過來:一枝花也在他身邊呢!阮儒民一陣眩暈,差點兒跌倒。這最后兩句的描寫才是此小說的亮點之處。讀者恍然大悟,“吉普卡”是善良的,他掩蓋事實,故意大嗓門,制造吉祥溫暖的氣氛給這個可憐的老人長臉。但這個結尾又是沉重的,令人掩卷深思。
   小說集中像這樣不著痕跡伏筆鋪墊的小說很多,引領讀者帶著興趣讀下去。
   注重動詞的運用,佐以神態(tài)的刻畫。這個小說集不僅在結構立意上匠心獨運,讓人久久回味,而且特別注重通過動作和神態(tài)的描寫來刻畫人物。如,《削子》主人翁像個小雞被拎上車后,看見副駕駛上自己的直接領導楊助理時,連忙起立欠身,頭咚地撞在車頂棚上。而助理把腦袋側過來大約四分之一,以肉眼幾乎看不出來的幅度點了一下頭,算是和楊月景打了個招呼;到了飯店后,主人翁看著空下的位置,不知坐哪兒好。等按照老家的風俗,挑了個小位置,小心地落座后,卻瞥見楊助理眼睛里好像有些鄙夷的光,心里一緊彈了起來。等同學拍拍他的肩,要他坐下,他才惴惴地坐下。一個老實巴交、辛酸、壓抑、卑微,甚至有點可憐的底層工作者形象,和一個高高在上、腐敗、糊涂的官僚形象,被刻畫得淋漓盡致,給讀者留下深深的思考。
   《租個情人過節(jié)》一個想靜心做自己的人,在辦公室被孤立,為了迎合周圍而做出的若干討好之事,最后卻被一個促狹鬼捉弄,讀來可憐可悲可嘆。
   歌德曾一再告誡作家不要寫不熟悉的內(nèi)容。董先生深諳此理,寫的都是他周圍的人和事,所以創(chuàng)作起來得心應手。人物塑造入木三分,給人真實的感覺,耐讀,仿佛他們就活生生地立在讀者面前。他出道于教師,但涉及的題材廣泛,走出了小我,有大我意識。
   如,《新招聘的醫(yī)生》,雖然不到兩千字,但一波三折,用簡潔的語言和兩起病例把一個醫(yī)療行業(yè)里收紅包習以為常,以恐嚇病人程度作為衡量醫(yī)生水平高低的陋病作了很好的痛擊。讀者本以為那個被鎮(zhèn)衛(wèi)生院醫(yī)生嚇得“轟然倒地”的孕婦被送到縣人民醫(yī)院,遇到一個慈眉善目五十多歲的女大夫可以逃離魔掌,而且紅包都不必送,謝什么,算你運氣,遇到了我!讀者心里正在為病人祈禱慶幸,也為這個女大夫點贊。董先生卻又飛來一筆,女大夫一把按住病人家屬準備掏紅包的手,這兒不能,明天到我家,我家住在——把小說推向高潮,震撼力強,諷刺意味濃得化不開。
   文學即人學,人學即人性。文學作品是對人學的追逐,必須以人為描寫的中心。即使環(huán)境描寫,也不喧賓奪主地“種別人的地,荒自己的田”,而是在必要時為描寫人物服務,對人物的刻畫起畫龍點睛的作用。董先生深諳此道,作品總是貼著人物寫,有以敘述開頭的,細節(jié)描寫開頭的,對話開頭的,還有畫面開頭的。看得出,作者對這個小說集是經(jīng)過精心打磨的,主要注重思想性,語言簡練平實。就像給美人卸妝,刪繁就簡,卸去姹紫嫣紅,只留下一個淡字。
   想起艾青的一句話:為什么我的眼中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片土地愛得深沉。
   再微閉眼睛,回頭梳理這個小說集里的作品:百元大鈔在旅行中的百態(tài)遭遇、匆匆那年的好事多磨和無奈、盲人父子的辛酸和善良等。剛讀時對其與散文集異樣風格的不解已恍然大悟。睿智、爽朗、溫和、風趣,甚至有點冷幽默的董先生,家鄉(xiāng)之情總在他心頭縈繞,就像那蘆葦船在他心頭蕩漾,總也飄不走。那么,他寫出這些冷靜、尖銳的文字也不足為怪了,因為這些作品中正凝結著他心底對故鄉(xiāng)的暖,這就像錢鐘書一樣,和楊絳一輩子那么幸福,卻能寫出《圍城》這樣世事洞明之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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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評論者評論作家董景云的文集,從文集中的小說《飄不走的蘆葦船》《削子》《買單》《閑老倌》《租個情人過節(jié)》《新招聘的醫(yī)生》等等篇目,分層次,分篇目進行點評,重點在文字平實素樸,不渲染,不雕琢,以及思想性、藝術性等方面進行評述,原作者像一個拈著長白胡須的長者,洞悉世間百態(tài)。通過原作者的挖掘,有代表性的一個個底層人物的生活之艱辛和無奈,刻畫得呼之欲出,成功的小說都有這樣的水滴石穿的力量,因為挖掘了人性,文學即人學,只有描寫了人性的作品,才能引發(fā)共鳴,入心入肺。賞析沒有大段引用,而是精選了個別短對話進行觀點論證,并向作品的深處挖掘,不流于表面。原作者不僅僅散文好,小說創(chuàng)作更是有自己的獨到。從人性挖掘、結構、思想、技巧等方面入手,條分縷析,脈絡清晰,有主有次。語言凝練,深刻,佳作,傾情薦閱?!揪庉嫞荷降?31828829】【江山編輯部?精品推薦F202102100002】

大家來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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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樓        文友:山地731828829        2021-01-31 12:43:43
  蘭鳳,好久沒有讀到你的文了。共勉啊,堅持寫,快樂寫!
2 樓        文友:山地731828829        2021-01-31 12:46:42
  賞析不好寫,尤其是寫作品集的賞析。需要一篇篇閱讀,歸納,提煉出相的東西以及作品的特色。你的賞析掌控有度,重點突出,切中要害,可見你下了一番功夫。謝謝你,蘭鳳!
   期盼讀到你更多的散文。
3 樓        文友:雪之蘭        2021-01-31 14:28:23
  山地先生懂我也!感謝您的精心編按,讓拙文增色。感恩您一直的熱情鼓勵,讓我有繼續(xù)提筆的動力。相遇是緣,有幸進入流年社團,享受大家庭的溫暖,祝流年牛氣沖天,祝福每位流年人!祝賀您佳作刊載捷報頻頻!祝您寫作愉快,您和家人新春快樂,萬事順意!
4 樓        文友:快樂一輕舟        2021-02-01 18:49:27
  在細心閱讀的基礎上的賞析文字,他暗示,深入,有理有據(jù)。
已是人間不系舟,此心元自不驚鷗,臥看駭浪與天浮。
5 樓        文友:江鳳鳴        2021-02-02 14:01:13
  文藝評論不好寫,讀書筆記也是寫好不易。因為一萬個讀者心里就有一萬個哈姆雷特,讓別人接受你那個就有天生的排異性。雪之蘭的書評寫得簡練有趣,雖然我此前沒有聽說過董景云這個作者,卻有了去讀一讀她的作品的沖動。我以為作者的開掘是深刻的,可以作為讀者閱讀的指引。
江鳳鳴
6 樓        文友:紛飛的雪        2021-02-02 22:07:45
  很慚愧,阿蘭的文字讀得少。窺一豹而見全貌,這篇評論文章,有理有據(jù),點面結合,條分縷析,語言流暢,比較深入挖掘出原玉的藝術特點。問好阿蘭!預祝新春快樂!
只是女子,侍奉文字。
回復6 樓        文友:雪之蘭        2021-02-11 10:03:16
  不好意思,這段時間都沒登陸。美麗、優(yōu)雅,集智慧、能干、善良于一身的神仙級的雪社大駕光臨,并留下貴寶,受寵若驚,激動萬分。感謝您的關注。悄悄告訴您,您一直是我的偶像!您辛苦了!祝新春愉快,闔家幸福,吉祥如意!
7 樓        文友:一海明月        2021-02-03 13:17:53
  文學評論難寫,對每一個寫作的人來說,是共識。因為,你要評論一座山,就必須站得比山高,你要評論一株草,就要附身貼近草。作者這篇評論從“文學即人學,人學即人性”出發(fā),或者說以“人性”作手術刀,對原作進行解剖分析,條分縷析,思維清晰,詳略得當,語言簡練,確實是一篇高質量的書評。難得,難得!
   閱讀欣賞學習!
8 樓        文友:燕剪春光        2021-02-03 21:38:33
  不好意思,六樓是我哈,披著雪的外衣。
有花皆吐雪,無韻不含風
9 樓        文友:風逝        2021-02-04 15:01:34
  先總敘小說集的語言風格和構架技巧,再針對具體篇目深入剖析人物刻畫或結構特色,由面到點,再由點到面,最后概述小說的思想性與寫作背景,此雅評剖析有理有據(jù),鞭辟入里,讀后深有感觸,恨不得也去一睹為快。將賞析寫得如此有精彩有吸引力,厲害!
心有多大,舞臺就有多大。
10 樓        文友:紛飛的雪        2021-02-12 00:37:01
  品文品人、傾聽傾訴,流動的日子多一絲牽掛和思念。
   靈魂對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時光變得更豐盈和飽滿。
   善待別人的文字,用心品讀,認真品評,是品格和品位的彰顯!
   我們用真誠和溫暖編織起快樂舒心、優(yōu)雅美麗的流年!
   恭喜,您的美文由逝水流年文學社團精華典藏!
   感謝賜稿流年,期待再次來稿,順祝創(chuàng)作愉快!
只是女子,侍奉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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