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搬家
　　
　　 小時候，我從山里
　　 請一位長輩
　　 把書桌搬到城里
　　 只因為，電燈比煤油燈
　　 亮了N倍
　　 比月亮還白
　　
　　 長大后，我從羊腸小徑
　　 借一個背籮
　　 把土地長出的食物
　　 搬到城里
　　 只因為，可以換到三五塊的學(xué)費(fèi)
　　 相當(dāng)于，在課本中
　　 多收了三五斗
　　
　　 后來啊
　　 城里把機(jī)械垃圾搬出去
　　 山里把鮮花水果搬進(jìn)來
　　 城里把牛排燒烤搬出去
　　 山里把野菜野味搬進(jìn)來
　　 城里把廢銅爛鐵搬出去
　　 山里把根藝木雕搬進(jìn)來
　　 城里，把物搬出去
　　 山里，把人搬進(jìn)來
　　 城里人把骨灰搬出去，葬在山里
　　 山里人把孩子搬進(jìn)來，送進(jìn)工廠
　　
　　 而現(xiàn)在，我也算退休了
　　 只把自己搬進(jìn)來
　　 扔掉那些父輩的鋤頭鐵鍬斧頭
　　 扔掉一件
　　 就像砍去一截手指
　　 抽取一千毫升的血
　　 只因為，住在三十二層的高樓
　　 應(yīng)該比山里高
　　 一點點
　　 俯瞰城市的湖泊
　　 很小，像個句號
　　
　　
　　 ◎ 她，只鐘情于一方陽臺
　　
　　 三月，那些在陽臺上
　　 肥胖的扭曲的變形的
　　 最容易被忽略的多肉植物
　　 開始變色，生長
　　 體內(nèi)，有血液流動
　　 融化冬天的冷漠
　　 最早泛黃、變綠、變紅的幾株
　　 或許，葉片里居住著幾種色彩
　　 或許，也開花
　　 沒有誘惑，沒有遮掩
　　 沒有被情感擊中
　　 招引不來一只蝴蝶
　　 滋生不出一個春天
　　
　　 不可否定，冬天的殺傷力
　　 最殘酷的，冬天都有
　　 比如白色的尖刀
　　 比如蒼涼、枯萎、死亡
　　 此時，作為一道風(fēng)景
　　 她，只鐘情于一方陽臺
　　 慢慢地復(fù)活
　　 與地球一起轉(zhuǎn)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