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自由
　　 她應(yīng)該很富足。厚厚的一層微笑
　　 像闊太太，堆積在臉上的彩妝
　　 聽說拆遷分得幾套不動產(chǎn)，白花花的
　　 像銀子，比她兩鬢的白發(fā)閃亮
　　 一套房子給兒子媳婦當婚房
　　 一套房子是送給孫子的生日禮物
　　 還有一套，三房兩廳一衛(wèi)
　　 住自己一個人。有時候也讓暖陽，月色
　　 或者滿屋子的燈光住上一宿
　　 一間安放自己，一間安放鋼琴
　　 一間豢養(yǎng)花草，舊照片，慢慢老去的
　　 唐詩宋詞，顏筋柳骨
　　
　　 二、富足
　　 她的影子，總是先與她下床
　　 因為她要多享受一會兒六尺的夢境
　　 然后一整天的日程比高峰期的地鐵擁擠
　　 去菜市場，去社區(qū)老年歌唱團
　　 去跳廣場舞，去人多的地方湊個熱鬧
　　 看別人的笑話，打聽二十九樓的婆娘（據(jù)說夫妻不和）喝大了
　　 夜里回家，敲了十九樓的大門，驚動了警察
　　 最愜意的事情，莫過于燒上一桌子的菜
　　 咪上幾口老白干
　　 然后，彈一支醉醺醺的貝多芬
　　 ——致愛麗絲
　　 她相信，她看見
　　 “珠穆朗瑪峰的雪峰，千島湖四周的湖水
　　 還有飛鳥、櫻花、溫暖的陽光，
　　 真正的遇見都未曾離開，某個人手捧一束百合，款款而來”
　　
　　 三、優(yōu)雅
　　 每天。都會有人送來新鮮的酸奶
　　 也會讓花店，在每一個特殊的日子
　　 送一束精心擺弄的插花，放在門口固定的地方
　　 然后取回去，插進精致的花瓶中
　　 好像只有這樣，就會有清香從時間的身體里飄出來
　　 時間也不會因為缺鈣，踉踉蹌蹌，跌倒在
　　 某個落紅亂飛，芭蕉不展的雨夜
　　 一直有個信念和自己一起，徜徉于午后
　　 花開有人賞，花落有人傷
　　
　　 四、悖論
　　 某一天，她彈完那支駕輕就熟的曲子
　　 ——致愛麗絲
　　 打開門，像李清照簾卷西風，久久不動
　　 面對突然站在眼前的，熟悉的鮮花，一直發(fā)呆
　　 瞬間情不自禁地喊了一聲
　　 “你回來了？
　　 我彈的曲子好聽嗎？”
　　 這一刻，她就像空空蕩蕩的房子
　　 而那束花便是站在門口的貝多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