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在薄涼世界 深情地活著并書寫(閱讀隨筆) ——品讀文友“流瓶兒”小說三篇
習慣在微暗的環(huán)境里寫作,這篇,我挪到窗前。六月午后的陽光灼熱而耀眼,我打開流瓶兒“江山文學作品集”,開始整理一些近期兜轉于心的閱讀體驗。
《給你講個故事,聽不》,在我看來,這篇散文化的小說有人物刻畫、有事件交待、有情節(jié)推動,從起勢、橋段、承轉,第一人稱敘事的真切感,都讓我感覺到“我”是一種意識,或淡淡憂傷或重重悵然,在流動、在出離、在耽溺……實際上我明白,是因為這個文本契合了我個人偏愛的心理寫作。
“我去張望他人的生活,去描摹他人的生活,去窺視他人的生活。我以他人的身份去煩惱去痛苦,把包裹在自己身上的繭一層層抽離,慢慢地走出來?!迸?,原來是一個“慢慢地走出來”的人。那么,“我”此刻又要去做怎樣的“張望”?現(xiàn)實中,為避免他人對自己的張望,我們時常假他人之形體之口舌,來喧泄那些如鯁在喉難以明示的隱諱。一如“我”,今天“走路去上班”,踩著落葉,聽著《教父.西西里人》,想起昨夜瀕臨死亡……的夢。雖是依然精致著裝,仍不免對未來降臨的死亡,“難以置信又深感絕望”。于是思緒從眼前事物蔓開,最終落在那個人身上。
在小城,那個跟自己“衣品較量、眼神廝殺”的時尚老太竟是自己的小學老師!得到確認,“我”卻知而不驚、驚而不亂。當然是這個結果。因為行文至此,“我”已用一種眾人皆愛吃的“瓜”引開了“探窺者”,而放松下來,打開自己——“(現(xiàn)實里),我們只能簡單地活出一個樣子,而在各種不同的藝術作品里卻可以千姿百態(tài)。那些看似毫不相干的千姿百態(tài),每一寸的喜歡都是因為里面有自己的影子,有自己的需求與滿足。每一分共鳴都使孤獨得以陪伴,得以安慰?!?br />
你確定,要講給聽的故事就是這?“我”只是“低低地摸著他的腳,遙遠地向他(莫言)張望,慌亂又感到安慰?!币患堫欁蠖运?,既神經質又文線飄忽。但還真是這個故事!而正是這個故事,讓我看見“我”每次殺青一個作品都會不由地抻抻腰身,向自己激勉一笑。就是這樣一個“我”,將不同情態(tài)下的自我觀察,徑自捧出。這樣的故事,以女性的第六感官,“內心敏感、波濤暗涌”甚至反應過度地感應周遭、勾連主題,我是超愛聽的!
《陽光明媚》又是如何?淺泠文友濃墨直言:流瓶兒這個文本,簡練生動而且動人,沒有刻意的煽情,卻布局情致,用筆克制而余味十足。
我們和我們所經歷的時代總是一不小心就被時間摒棄,除了恍惚的記憶,那些曾經就像一場飄忽的夢境,所以有著共同記憶的人群在某些熟悉里共鳴出了一種叫情懷的東西。我的情懷跟作者筆下的老嚴頭固然不同,但老嚴頭對他過往時代的撿拾,令人動容,也不免觸動我自己的回望。結尾的小任性明明是討厭的,偏又憑添幾分難得的俏皮。
之前我有過的兩次類似的觸動,一次來自電影《鬼域》,那是一種普通的時代共性的回首,另一次是在路邊看到留在舊玻璃窗上褪色的明星畫報,上面是面孔年輕的劉德華、張曼玉。其實畫報已經斑駁,我卻一眼認出。因為那是我所熟悉的。那會兒我就突然想到,如果再過幾十年、我們這一代人不在了,那曾經濃烈的迷戀和熱烈的追逐,甚至這一代人真實的一生,就再也不會有人知曉。如此,跟一場夢、一本小說比起來,到底誰更虛妄、誰更真實?當時滿懷黯然,但立馬提醒自己打住。打住!說小說就說小說吧。流瓶兒這傾向于個人內心體驗的暮晚題材,可取之外在于不忘擷取關照社會面,所以在獨特里融匯了共性。
淺泠深入文脈肌理的盛贊,正正好緩沖了我看到老嚴頭獨回老家、將老物件付之一炬……那種從形式到內心的強烈沖擊。孤單的老人家呀,需要被需要的老人家!僅“震撼”不足以形容。
同理,《不如唱歌》,作者一轉感性行文,以旁觀者的清冽、節(jié)制,把原生家庭對其孩子的負面影響變成一支滿弓之箭,直直射向閱讀中的為人之父母。養(yǎng)不教、父之過,我們該怎樣養(yǎng)、怎樣教,是不是每一個父母在成為父母的過程中,都不只是在稱謂上做好的準備?
就是類似的問號、問題,構成流瓶兒作品人文情懷、人文關懷之傘骨。短小篇幅承載重大思量,這樣的作品,我每每流連再流連,向內里自我審視——文學作品里的情懷,你有幾分?
坦白講,面對這類提問,我時?;袒蟆?br />
年輕時,遇見困境之人定然出手相助。感覺那個年紀講情懷是明確的,偏偏到了知天命的年歲,卻猶疑起來。人世間幾十年,畢竟職場、情場,職業(yè)操守、情感趨向,一場場“培訓課”讓我慢慢變得遲疑、懷疑,而勸退自己:世界薄涼,保護好自己!卻也只是個口號而已,并不知如何操作才能做到,抑或在“保護好自己”的同時有沒有傷及他人?正是流瓶兒之列的作家,以固化在作品里傾聽弱勢個體、毫不抒情又如此抒情的人格力量讓我“慢慢走出來”,選擇深情地活在這薄涼的世界。沒錯,是伙伴感、同行感助我自勉自救,做一個自己看得進眼、容得進心,從容而歡喜的人。
又想起初遇《陽光明媚》?!袄蠂李^丟棄了他的大黃狗,這個世界丟棄了他。”從某種意義上講,跟著老嚴頭一路逶迤的文字,字字扎心,我卻并沒有多么傷悲,而沉浸在閱讀時刻一時一世的清靜。所以我相信:每個人文作者都是以自己的閱歷與世界觀,極有耐性地將人物原型從塵世刨出來、以文字供養(yǎng)……于是,人物與文字血脈灌通,還陽成原型、又高于原型,再生情理,厚德載道。
附:流瓶兒短篇小說
《給你講個故事,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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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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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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