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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山河】看見飛魚(散文)


作者:黃築 白丁,6.50 游戲積分:0 防御:破壞: 閱讀:11158發(fā)表時間:2022-01-24 06:59:28
摘要:故鄉(xiāng)白龍河魚美。但飛魚時情景,更讓我著迷。我常常會憶起少年時代所看到的那美景。到了退休后,表叔邀我回老家賞看飛魚,我欣然前往。但我們看到的,是另一種飛魚……

【山河】看見飛魚(散文) 家鄉(xiāng)的魚美。當然源自水質味甜。
   我從記事兒到鬢邊變白都饞家鄉(xiāng)的魚味美??赡苁巧傩‰x家,和后來表叔常給住進縣城的我捎魚的緣故。
   家鄉(xiāng)魚的味美,不光是水質優(yōu)良的因素,更在于灶上烹飪功夫深,炕燴、紅燜、清燉、清蒸,會讓你吃在嘴里,感覺肥而不膩,格外肉嫩湯鮮。若是用炭火烤制,那外皮香脆、魚肉鮮嫩糯軟的口感讓你終身難忘。面炕魚燴上石磨嫩豆腐,更會讓你想起來就流口水。佐料呢,無外乎適當的油爆蔥花、生姜絲兒、花椒,燜魚時放上小茴香、青紅椒什么的。城里現代版的剁椒魚、酸菜魚等制作,假若能碰上是我家鄉(xiāng)的那魚,保準讓你吃撐肚子了,也不舍得停勺箸。
   饞魚肯定喜捕魚。這話不假。貓亦如此,何況人?不過我和表叔喜看魚飛,等待躍飛的魚往懷里撞,才是生來的更愛。性格粗豪的表叔口頭禪是:“老姨個腳,餓死鴰子,餓不死老等!”修飾語是化用家鄉(xiāng)俚言“男人頭女人腳,只可看不準摸。”表示金貴。中心語意思是老鴰性急,外號“老等”的白鷺很有耐性,立在淺水里的樣兒像瞌睡,卻能等到魚兒自覺躥跳入它的長喙。
   這個晴朗的春晨,我倆來到草湖,看著草湖的湖光水色,表叔興奮地說“老姨個腳,俺倆就在這邊上等飛魚?!蔽页蛄顺蜻@浩瀚的草湖,腦子里竟浮現一個等待飛魚的場面:“呼騰呼騰”地蹚水,赤膊露腚的群人興奮逮魚,后邊跟著一個少年;少年網兜平鼻梁端著,睜大眼睛瞭望,巴望群魚躍飛,穿越烈日的焦躁撞來;少年不敢稍有疏忽,舌頭舔著前方水面,“咝兒咝兒”地霧煙竄著。
   少年放學進屋剛放下書包,就聽宅上的人喜呼:“東港溝逮魚啦!”背心,褲頭,小平頭的他拿起自織笸籮口大的堵魚網兜,就扎猛跑出圩溝壩子,沒顧娘在屁股后面追喊。沙土熱灰路讓“啪啪啪啪”的光腳板子粘了汗泥,也沒擋五分鐘就跑上北南向港溝埂頂。哦嗬!全是精赤的大小男人,歡呼吆喝聲滿港溝盛不下??!
   腳下這片埂坡青草上,扔滿小孩尿布般的汗衫,褲頭,背心。少年害羞,寧可藍背心灰褲頭污濕,腦仁子里也不愿重播這群裸捕魚圖,目光更不朝人們丑陋處搭看。他“呼隆呼隆”地跟著晃眼的眾白腚,只等著魚們被巴掌拍擊出的山響“水鼓”震暈,一躍飛穿紛舉的撈網和竹罩,落進他這半隱半露水面的幸福網兜里。
   突然“唰唰唰”,群魚劃著耀眼的銀弧,從聳聳晃晃的肩和頭頂,向北躍飛穿越而來,驚得“呼隆”著水聲捕魚的人群起喝彩。但人們竟沒意想到,西港埂上此時也“呀呀呀呀”的尖叫嚷起,現出一個臉羞成紅布的花衣俊俏小媳婦:“月桂兒!月桂兒!”來喊少年的表叔曾黑子吃飯。她被這場面驚得失措地喊:“俺手捂住眼睛啦耶!什么也沒看見!”可少年手一哆嗦,錯過接魚良機;他也瞥眼即見眾人“咦,咦,咦,咦”地慌忙潛進黃湯里藏胯,錯失抓魚的機會……
   草湖在老家白龍河尾巴旁邊,距離縣城約二十華里。眼下坡灘葦荻正青,白鷺遍空舞,鶯歌岸林中。她很早叫飛魚湖。大旱之年河水見底,這兒卻逢霧魚飛。表叔載我回來的紅摩托車扎在不遠處,比我大十歲的他,望了我這白鬢一眼,笑問:“還記得老宅溝飛魚情景嗎?”我點點頭。
   他志得意滿地說:“那你再看一下,這里是咋樣的吧?”
   微風刮腥甜水氣息入鼻,兩只綠帆布鐵骨椅子撐開,兩老頭兒在水邊草叢樹棵子間安坐下來。
   我興奮地說:“這可比陶淵明的桃花源還美!”
   老表叔呵呵兒地笑:“知道飛魚湖來歷不?老姨個腳,打精屁股時,每到春夏秋清晨起霧,這里就飛魚,飛魚湖可沒少便宜我哪!”
   “我跟著沾過光的?!蔽腋胶?。
   “媽娶回你表嬸四年,就草吃了湖。”
   “是圈堤,化整為零,承包到戶吧?”
   我眺看了一眼二里外崗坡上的新皇甫村,望著近處已經廢成荒丘的老宅。“老姨個腳,濕地恢復這多年了,還是去年秋那天起早了亂走,忽看這里起了霧,我心想?。弧弦虃€腳,肯定有戲;乖,耶!真給撞上了!’”
   “您是撞上飛魚了吧?”
   “是魚飛起來,就像那年你飛溝,駕霧飛的魚撞我倒在蕎麥地,——送你家那條四斤多殺好速凍的魚,是之一?!蔽已矍傲⒊室环茐羧缁玫漠媰骸鄺l少年飛撲圩溝去摟魚。
   東港溝水只有腿肚子深的這個夜晚,老天偷偷澆了一場暴雨。被尿憋醒的光膀子少年,見窗外天已放晴見亮,骨碌翻身下竹涼床,開門就往屋后跑。當依舊睡意朦朧的少年叉腿站到溝邊,肥褲頭滑至腳脖,習常一樣往這棵柳樹根上“哧哧”時,卻聽到“嘩嘩嘩嘩”的水響了;少年一激靈,拿眼一看,“啊呀”,水上宅盤了!再看宅溝,靠五畝田那邊岸白霧一蕩;再看田里那正養(yǎng)花的蕎麥,才見霧氣覆蓋了。他尖起眼又仔細來辨,發(fā)現蕎麥半泡在圩溝溢出的清水里。扭頭一瞭,日頭在東港溝那里,血紅透紫的大臉盤子,把橫著的山嶺都笑紅了。那霞光的羽翅正伸過來,舔撩白霧。少年再仔細一瞭,“啊呀!娘啊!”竟見群魚如蝶躍飛,他沒顧多想,就猛然一躍飛起,一心要撲過圩溝,來蕎麥地捉魚。少年自沒想到這仿如夢中的飛翔姿勢,榮幸地被正驚訝群魚飛躍的表叔眼睛抓住并定格。表叔的竹罩正大口朝天,舉著……
   “老姨個腳,別急了,等會兒紫紅日頭出來一蒸騰,俺倆就可過癮地賞一把魚飛美景;弄不好啊!在稍不經意間,飛到懷里的鰱魚會嚇愣你!擎等中午品嘗你老表嬸子月英剁椒魚的美味吧!”我連忙“嗯嗯”地表示認同。曉得現在蕎麥成了城鄉(xiāng)人民養(yǎng)生保健品的新寵,能吃到家鄉(xiāng)草湖這純野生肥魚,是三生修來的福分。我倆眼睛在靜幽的湖面上逡巡,任好鳥耳邊啾鳴,呼喚太陽露頭,希望飛翔的白鷺下面白霧蕩起?!澳先思乙詾?,魚們會往咱倆懷里撞嗎?”
   “老姨個腳,這世上不信表叔還信誰?幾斤重的鰱魚,不駕霧飛到懷里,你下水捕個試試?”我清楚,如今這股份制的大湖,已是村人集體所有。不由打量起這幽波粼粼的湖面,感慨過去那種離心離德的割塊圈堤,竟一夜消失。
   “老姨個腳,咋像等新媳婦兒進門那樣急人哎!”包黑子臉、銀紅風衣的表叔,這躁動的屁股已蹂躪得椅子發(fā)出疼苦呻吟。他伸著懶腰,呵欠了一聲,睜大三角眼眺望。
   “有盼頭的等待就這滋味,其實貌似傘蓋里享受妝美的新娘子,也同樣急呢?!蔽依砹讼潞蟊嘲l(fā),沒帶等魚的大網兜,下意識地解開銀灰風衣的扣子。表叔瞅我這預備著魚真的飛來的樣子憨笑。
   “老姨個腳,你表嬸子才不哩,一輩子都是瞧見動粗,就兩手只顧捂眼?!蔽艺f“真的嗎?”可登時工夫兒,白霧真的漸漸蕩起,霧紗很快就將大湖籠照。表叔興奮說“見證奇跡的時刻,就要到了!”
   血紫的太陽在大湖東岸嶺頭半露臉播撒光輝,波底立刻就有了文火炕魚那情勢。可湖面上白霧越來越濃,終將映霞悶在夢里。耳尖的表叔大約聽到魚躍飛的響聲,忽然警覺起來??蓻]待我摸出老花鏡往眼上架,他老人家拉起我就跑?!俺蛞姏]?——老姨個腳丫,是另一類飛魚?!崩遗艹隼线h,才附耳說:“聊齋里的一群沐浴狐仙?!蔽铱粗硎寤谋砬?,心領神會地一笑。
  
   (2021年8月2日于淮上紫云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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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看見飛魚》這篇散文,寫得非常精彩!精彩之處在于,畫中有畫!黃築老師的筆鋒正寫他和表叔,兩個老頭去草湖等飛魚進行中的情景,“微風刮腥甜水氣息入鼻,兩只綠帆布鐵骨椅子撐開,兩老頭兒水邊草叢樹棵子間安坐?!彼季w卻早跑回少年時,跟著表叔去東港溝群裸捕魚的畫面里了?!皾M草灘的背心,褲頭。”“水里全是精赤的大小男人,歡呼吆喝聲滿港溝盛不下??;”動作描寫非常精彩!象聲詞的運用靈活準確!形容詞用法也很有特色,形容小媳婦羞紅的臉,“臉羞成紅布的花衣俊俏小媳婦”;當然,這一切的樂趣源于表叔和少年的“我”饞魚。順帶寫了家鄉(xiāng)烹飪魚的水平不凡。不管炕燴、紅燜、清燉、清蒸,都會讓你感覺肥而不膩,格外肉嫩湯鮮。饞魚肯定喜捕魚。才有了捕飛魚的靈動場景描寫,對于捕飛魚場景聲音的描寫,也非常靈動鮮活,讀者如聽一首交響樂般如癡如醉。我沒有見過飛魚的情景,想象都想象不出來。真是妙筆生花,精彩紛呈!黃築老師真是筆墨老道,個別家鄉(xiāng)俚語的運用,更形象鮮活!非常具有鼓動性和代入感!力薦賞讀!【編輯;極冰】【江山編輯部?精品推薦202201270006】

大家來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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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樓        文友:極冰        2022-01-24 07:07:44
  感謝黃築老師賜稿山河如畫!o(* ̄︶ ̄*)o
  
   您這篇散文,寫得非常精彩。越讀越有味道,把裸捕魚的場面寫活了,就是我怎么也想象不出飛魚的場景,在網上百度出來視頻,非常壯觀!聲音形象生動,動作惟妙惟肖,及時腦補您描繪的場景,沸騰了的感覺。佩服您駕馭文字的能力。欽佩!拜謝您!╰(*´︶`*)╯
  
   感謝您支持山河社團!敬茶!遠握!o(* ̄︶ ̄*)o
極冰
2 樓        文友:黃築        2022-01-24 21:35:16
  謝謝老師的贊譽。寫此文時,我只想寫出魚趣,和童年歡樂。寫出家鄉(xiāng)質樸的美。寄予我對故鄉(xiāng)山清水秀的贊美。感謝極冰老師推薦。
3 樓        文友:極冰        2022-01-27 17:02:47
  恭喜恭賀黃築老師此文加精!o(* ̄︶ ̄*)o^_^O(∩_∩)O哈哈~
極冰
4 樓        文友:愛莫問天        2022-02-09 10:27:37
  拜讀學習,順祝新年快樂!
愛在秋水淋漓的日子
5 樓        文友:黃築        2022-02-09 15:46:09
  謝謝極冰老師,辛苦啦!祝文友們新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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