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忘】囡囡(小說)
囡囡坐在高高的窗臺上,俯瞰著下面的街道,昔日里的車水馬龍熱鬧喧嘩,此刻已是褪盡繁華,變得極為清凈。一個、兩個、三……囡囡扳著手指頭數(shù)著路上的行人,等了好一陣,也沒有將第三個指頭扳下來。
整個街道靜悄悄的,往日那不停歇的汽車鳴叫聲、來往腳步聲、行人說話聲,宛如約好般地,全都偃旗息鼓,一齊失音,只有奶奶約帶失啞的聲音,借助喇叭傳送上來:“新年到,病毒鬧,送您健康要知道。少外出,多睡覺,增強(qiáng)體質(zhì)很重要。要出門,戴口罩,二米距離記得牢……”這是奶奶自編的疫情防控順口溜,囡囡早已耳熟能詳,倒背如流了。
奶奶原本是居委會的老主任,雖然早已退下來了,可遇到這非常時刻,也就主動請纓,成為這一片區(qū)的義務(wù)宣傳員,現(xiàn)在正是忙碌的時候,只好將囡囡關(guān)在屋子里,去忙她的宣傳工作了。
唉——小囡囡大人般地長長嘆了口氣,心里在暗自地嘀咕著:“還是在幼兒園好,在幼兒園里不僅有園長奶奶、有漂亮阿姨、有會唱歌會跳舞的大姐姐老師教自己讀書、習(xí)字、唱歌、跳舞,還有小俊俊、小兵兵、小瑩瑩這些小伙伴一起做游戲??上А毙∴镟餆o奈地?fù)u了搖頭。
“啾啾!啾啾!”小鳥的叫聲,打斷了小囡囡的思緒,聞聲看去,只見一只小鳥站在防盜窗的鋼筋上,朝著小囡囡十分親熱的鳴叫著?!靶“装啄銇砝?!”囡囡十分親熱的朝著小鳥打了一聲招呼。因為這小鳥的頭頂上有一塊小白點,囡囡就起了個“小白白”這個十分好聽的名字。接著,小囡囡用一個玩具小鏟子,將一個小盤子伸到了小白白的嘴前,盤子里面裝的是撕成碎碎的面包渣,是囡囡特意給小白白準(zhǔn)備的早餐。
小白白很享受囡囡給予它的待遇,當(dāng)即伸出頭在小盤子里“叮叮?!钡刈牧似饋恚牧撕靡魂?,這才抬起了頭,似乎已經(jīng)吃飽了。小囡囡將小鏟子收了回來,又將一個白色紗口罩放在鏟子上伸了過去,口中學(xué)著奶奶的腔調(diào)說道:“小白白,你聽好,要出門,戴口罩,避免感染身體好?!边@個口罩是小囡囡自己親自設(shè)計,親手制作的,為了這個小鳥戴的小口罩,小囡囡可忙乎了一個大清早。只可惜囡囡的一片好心,沒有得到小鳥的理解,小白白盯了那個三角形紗口罩一陣,又用尖尖的嘴在上面撥弄了幾下,“啾啾!啾啾!”叫了兩聲,突然撲棱一下,展翅飛了起來。
囡囡見小白不聽話,沒戴口罩就飛走了,生氣地用手指怒斥小白雀:“臭小白,真不乖,出門不把口罩戴,感染病毒成禍害,成禍害!”小白雀沒理睬囡囡的怒斥,依然我行我素的振翅而飛,囡囡只能用目光緊緊地追蹤著小白雀身影。她看見小白雀從一幢幢高樓大廈中穿越而過,往東疾飛,那身影漸漸地消失不見了,可囡囡的目光還是舍不得收回,因為她知道,就在那一幢幢樓房的盡頭,有一個很大很大的公園,公園里有一個好大好大的兒童游樂園,原本爸爸媽媽答應(yīng)在春節(jié)期間帶她去那里玩的,那里可好玩呢,有過山車、摩天輪、旋轉(zhuǎn)木馬、軌道火車、碰碰車、滑滑梯……那種空中飛翔的感覺,真是太爽了。
可是,可就是因為這個可恨的冠狀病毒,讓囡囡愿望成了泡影,別說讓爸媽帶自己去公園里玩,就是想見爸媽一面,也變得十分艱難。爸爸已經(jīng)十八天零八個小時沒有見面了,如果不是昨晚在電視中的晚間新聞里,從一閃而過的那一抹藏藍(lán)中認(rèn)出了爸爸,她還以為爸爸又去外地執(zhí)行任務(wù)了。
爸爸是警察,經(jīng)常不回家,囡囡已經(jīng)習(xí)慣了,可很少不回家的媽媽這一次也有十六天零七個小時沒有回家了,囡囡知道媽媽是醫(yī)生,現(xiàn)正戰(zhàn)斗在抗疫前線,不過媽媽答應(yīng)自己,一個月后一定會回來給囡囡過生日的。囡囡回頭看了一眼墻上的掛歷,囡囡在媽媽答應(yīng)回家的那一天的日期里畫了一面小紅旗,數(shù)數(shù)看還要等多少天。
囡囡從窗臺邊的凳子上跳了下來,來到掛歷旁,用手指數(shù)著上面日子:一天、兩天、三天……囡囡一口氣數(shù)了三遍,還有十四天就是媽媽回家的日子,不對,應(yīng)該是——囡囡扳著手指和腳指頭,又?jǐn)?shù)了三遍,這才確定還有十三天十七個小時,媽媽就會回來,給囡囡過生日。
想到自己的生日,囡囡打開自己玩具柜,低著頭在里面翻騰了好一陣,翻出了一大坨橡皮泥,端著橡皮泥放在桌子上,不停地揉搓著橡皮泥。不一會,橡皮泥被揉搓成一個圓圓的厚厚的大餅,囡囡將這個大餅視為自己的生日蛋糕,用蠟筆蘸著紅紅的顏料,歪歪斜斜的畫了幾個字:“囡囡生日快樂”。然后,找出了四根小蠟燭插在蛋糕上,用打火機(jī)將蠟燭點燃,閉著眼睛許完愿后,一口氣吹滅蠟燭。
“小兔子乖乖,把門開開……”聽到視頻鈴聲響起,小囡囡立即轉(zhuǎn)身,飛也似地來到床邊,拿起手機(jī),小手指十分麻利地一滑,指頭壓在通話鍵上,迫不及待地大聲胡喊道:“媽媽!媽媽!”
視頻上出現(xiàn)一個帶著大大口罩的臉,大口罩將整個臉部遮擋著嚴(yán)嚴(yán)實實,只有那一雙帶著血絲地眼睛讓囡囡感到非常的熟悉。從口罩里面,傳出十分親切的聲音:“囡囡,在家聽話沒有,奶奶在家么?”
囡囡回答道:“媽媽你放心吧,囡囡在家很聽話,奶奶也在忙工作,囡囡一個人在家,什么都好,就是很想你想爸爸,囡囡很久很久沒有看見你們了,媽媽你一定要說話算數(shù),還有十三天十七個小時,你一定要回來,給囡囡做生日。”囡囡說到這里,聲音有些哽咽,一顆淚珠不爭氣地從眼眶冒了出來,囡囡忙把頭一偏,不讓媽媽看到自己滴落的眼淚。
就聽媽媽說:“囡囡對不起,讓你一個人受委屈了,媽媽回來一定會給你補(bǔ)償,你有什么心愿告訴媽媽,媽媽一定讓你實現(xiàn)。好啦,媽媽要去睡一會了,昨天值了一夜班,眼睛實在睜不開了?!?br />
囡囡十分懂事地說道:“媽媽再見,好好地休息,你能平安回來,就是囡囡最大的心愿?!闭f完,囡囡果斷用手指一抹,結(jié)束了視頻,眼淚再也抑制不住的奪眶而出,囡囡用衣袖擦了一把淚水,喃喃說道:“媽媽你知道么,囡囡在今天吹滅蠟燭的時候,就許下了一個心愿,希望今天視頻時,能夠看到媽媽那張沒有被口罩遮住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