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籬】愛上閩南城(小說)
楔子
豐富深厚的內(nèi)涵令無數(shù)人神往,空前的繁榮引領(lǐng)新時代潮流,博大的胸懷廣納全世界。你是觀光客的天堂,也是創(chuàng)業(yè)者的淘金地,更是商界大咖們競相發(fā)展的“賽馬場”——閩南。
一
風(fēng)和日麗。
小組長莊英桔,員工彭章學(xué)、劉志華、馬邦林、余書姚一行人,推著一小板車樹脂產(chǎn)品,正從安踏公司出來,欲回東邊的金陽公司。以體育用品鞋服為王牌的安踏公司聲名顯赫,而主產(chǎn)玻璃樹脂工藝制品的金陽公司乃后起之秀。兩家公司本來互不搭邊,金陽公司職員之所以從安踏公司走出來,可能是金陽公司租了安踏公司多余的廠房。
金陽公司在安踏公司租的廠房,是在安踏公司的二樓中間位置,從那里一出來,是一道長約丈余、寬約數(shù)尺的鐵板天橋。天橋那邊是寬闊的水泥路,水泥路旁靠天橋的右坎土堤上長著一長排矮樹,樹上結(jié)著金黃色的小芒果。也不知道是誰淘氣,悄悄從芒果樹上摘了幾個小芒果,在同事之間神秘兮兮地相互傳遞。余書姚也從同事那里得了一個硬棒棒的小芒果,小芒果自然還沒有成熟。他不禁笑了笑,偷偷將小芒果扔掉了,接著和同事們推著小板車,漂亮的樹脂產(chǎn)品在小板車上晃晃悠悠?;亟痍柟镜乃嗦繁容^長,莊英桔一行人一路說說笑笑,大家都很開心。
臨近金陽公司附近時,調(diào)皮的劉志華突然向左前方的高墻邊快步走去。那里的內(nèi)墻壁上豎掛著一個長方形的小木盒,同事們都心照不宣,望著劉志華嬉笑不已。
劉志華往木盒上端的口子塞了幾個一塊錢的硬幣,木盒下方的口子便吐出來幾個水果紅的避孕套。站在不遠,等劉志華的幾個同事正樂呵,陡然,同事們聽到前面有人來了一個幾聲連問“干嘛干嘛?”。同事們轉(zhuǎn)頭一看,是開發(fā)部的劉建華,只見他強忍住笑打趣地問“是誰家的姑娘又要遭殃了?”同事們都知道劉志華是為了女朋友,于是都笑而不語。劉建華見狀,樂呵了幾句后,走了。
待劉志華歸了隊,同事們又推著小板車繼續(xù)往金陽公司走。他們到了金陽公司的大門口,門口自動化泛著銀光的矮鐵柵欄,像某種動物一樣緩縮著身子,通往總廠的通道大開??倧S分A區(qū)和B區(qū),A區(qū)是廠區(qū),B區(qū)是職員宿舍和食堂,每個區(qū)的大樓都是雙手推車式布置。莊英桔一行人將產(chǎn)品推到了A區(qū)中間一樓左角落的電梯門口,等待用電梯往上送貨。電梯啟停鍵不停地變動,鍵上紅光不停地閃爍,電梯上上下下忙得不可開交,就是到不了莊英桔一行人的身前。有的同事等著等著,漸漸失去了耐心,拍起了電梯門,弄得電梯咚咚響。
就在莊英桔一行人等待電梯的時候,一輛箱式舊小貨車,駛到了A區(qū)底樓正中間大樓的廊檐下,高高的大樓下頓時回響起了對講機的喊話聲。很快,不同樓層的一些職員陸續(xù)從樓梯上走下樓取貨,引得莊英桔一行人不時地向他們張望。待貨車里的貨取完,電梯也到了莊英桔一行人眼前。莊英桔一行人把樹脂產(chǎn)品小心翼翼地推進電梯里,之后,他們從樓梯上到二樓的電梯門口,等待電梯將樹脂產(chǎn)品送上來。
莊英桔一行人正在等待產(chǎn)品時,從樓下走上來一群人,他們是到各個車間實習(xí)的儲干。帶隊的是人事部主管米英燕,她在金陽公司已經(jīng)有很多年了,是金陽公司的元老。那群實習(xí)生如同眾星捧月一般簇擁著米英燕,一起從包裝部轉(zhuǎn)到了其他部門,略過了莊英桔所在的部門鍍?nèi)霂臁Gf英桔一行人沒理會他們,終于將樹脂產(chǎn)品推進了鍍?nèi)霂臁4藭r的鍍?nèi)霂熘鞴芾钤乒庹跁h室開會,辦公區(qū)沒有人。
入完庫的莊英桔走進辦公區(qū)坐在辦公凳上,翻看著辦公桌上的訂單彩圖。他在心里合計著,前幾期的貨都出了,就剩這期的貨掃尾。等這期的貨弄完,公司該放中秋假了,莊英桔想到這里,從鍍?nèi)霂扈F絲圍欄的空隙望向走廊里的臨時質(zhì)檢組,見彭章學(xué)、劉志華、馬邦林一邊在質(zhì)檢產(chǎn)品,一邊望著同一個方向。莊英桔順著他們的目光疑惑地張望,瞧著一個姑娘正從包裝部外的走廊上一路小跑,她的右手不時地捂著胸。盡管這個姑娘將胸努力捂著,她的胸還是在衣服里面像兔子一樣蹦跶著。正值青春期的莊英桔看到這一幕,臉上頓時臊得慌,急忙扭過頭繼續(xù)翻看訂單彩圖。這種情況是讓男人煎熬,但是,這樣招男人稀罕的日子并不多。從包裝部到鍍?nèi)霂?,?jīng)過走廊里的臨時質(zhì)檢組,是捂胸姑娘的必經(jīng)之路。也許捂胸姑娘意識到了自己的狼狽,她從那次小跑之后,每逢經(jīng)過質(zhì)檢組時,就再也不跑了。彭章學(xué)和幾個同事卻照樣眉飛色舞,也不知道是為了捂胸姑娘,還是為了誰。他們常常一邊質(zhì)檢,一邊調(diào)侃不斷。
這天,鍍?nèi)霂鞓菍诱绽謥砹艘粠蛯嵙?xí)生,領(lǐng)頭的還是米英燕。彭章學(xué)遠遠看到了米英燕,悄悄和同事們拿她取笑。不料彭章學(xué)的舉動被米英燕逮個正著,她徑直走向彭章學(xué),責(zé)問彭章學(xué)笑啥,彭章學(xué)當(dāng)然滿口否認。次日,那事兒在小范圍內(nèi)悄悄傳開了,余書姚還蒙在鼓里。他見彭章學(xué)和同事們竊笑,便問,你們笑什么?馬邦林低聲回道,笑米英燕是飛機場。余書姚聽了這“黑”話,懵懵懂懂,不太明白米英燕和飛機場有啥關(guān)系。
拌著生活佐料的日子像秋千蕩悠悠到了中秋節(jié),金陽公司里舉行盛大的活動?;顒觾?nèi)容分別是會餐,抽獎,和文藝晚會。
上午,幾位酒店高級大廚在金陽公司里的空地上支起了蒸籠蒸海蟹,蒸籠旁的器具里放著一些已經(jīng)被蒸好的海蟹。那些蒸好的海蟹不僅塊頭大,而且金黃金黃的。站在蒸籠不遠處的余書姚第一次見到海蟹,他不禁看呆了?;剡^神來后的余書姚心想,老家河里的螃蟹可能只有海蟹的幾分之一,真是想不到螃蟹還能長那么大。
臨近午時,會餐開始,金陽公司的各個大廳里,職員們濟濟一堂。
會餐之后,緊接著是抽獎。獎品是手機,憑獎券副券領(lǐng)取。會餐之前,獎券副券早就在各個部門散發(fā)了。這場活動是整個活動的重頭,職員們早就翹首以盼。
抽獎前,職員代表和行政部領(lǐng)導(dǎo)分別講話。此后,便是公司老總鄭總隆重登場?;顒又鞒秩水?dāng)場將正版獎券放進盒子里,請鄭總自由發(fā)揮。鄭總微笑著將手伸進獎箱里摸獎券,他每摸出一張獎券,唱券人便對著話筒夸張地高呼,臺下中獎人在職員們的歡呼下快步向臺上走去。有的中獎?wù)弑緛硪詾樽约簺]戲,誰知上天眷顧,恰好讓他中了獎,他才趕快跑到公司外面的垃圾箱里翻找自己丟棄的獎票。
到了文藝晚會時間,活動內(nèi)容分唱歌和觀看錄像,兩個節(jié)目同時進行。
余書姚看了一個外國動畫片,和一個外國化學(xué)實驗災(zāi)難警示片。之后,余書姚回到了二樓宿舍準備睡覺,可是樓下的唱歌還在如火如荼地進行著,就寢是不可能的。他走出宿舍后門,來到陽臺倚欄望著樓下的歌廳,看他們唱歌。歌手是一個小青年,唱的是《神奇的九寨》,動情帶有幾分磁性的歌聲在大廳里回蕩,臺下的觀眾隨著歌聲揮動著熒光棒。當(dāng)一位姑娘上臺向小青年送花時,觀眾夸張的尖叫聲將唱歌的氣氛推向了高潮,那炫動人心的一幕幕令余書姚熱血沸騰。
中秋節(jié)過后,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余書姚被主管李云光提拔為管理員。這使余書姚既感激,又意外。盡管余書姚來金陽公司之前,也是別家公司的管理員,但是他來金陽公司的時間畢竟不長,他沒有想到自己會升得這么快。余書姚帶著猜測上任后,引起了幾個員工的嫉妒。在日后的工作中,余書姚從那幾個員工的言行里,明顯能感覺到他們對自己的不滿。不過,這樣的局面很快得到扭轉(zhuǎn),余書姚和他們不僅理順了關(guān)系,還和他們成為了好朋友,友好的氛圍使余書姚忐忑的心逐漸變得踏實。
余書姚的小日子過得正順風(fēng)順水,他的生活又有了新變化。因總廠里的職員太多,后來,余書姚等人的宿舍搬到了北邊九牧王公司后的民房里。民房是一棟平頂小樓,有三層,房前有一條東西向的小河。房東是年輕的兩口子,信奉基督教。
一日晨,余書姚起得早,他走到陽臺,聽到陽臺右對面的房間里,輕輕傳來純凈的誦經(jīng)聲,那聲音似美酒,如蘭香,極有陶冶身心的誘惑力。余書姚不信教,聽著誦經(jīng)聲,將房東的窗瞟了幾眼后,便轉(zhuǎn)身走開了,開始搞宿舍里的衛(wèi)生。別看他們的宿舍搬離了總廠,而且離總廠還有點兒偏遠,每天照例的衛(wèi)生檢查卻絕不會少,那檢查也絕不是走過場。檢查組通常有兩人以上,行政部主管朱永康偶爾也在內(nèi)。他們對職員的衛(wèi)生非常重視,房間的地板門窗,床上的被褥,床下的鞋襪,陽臺上的衣物,以及其他犄角旮旯,都會打分,屆時將衛(wèi)生分數(shù)在公司宣傳欄里公示,月底有獎有罰。余書姚是宿舍長,在余書姚的帶動下,員工們搞衛(wèi)生都很積極。大家忙完衛(wèi)生后,相繼下了樓,步行去總廠上班。
因惦記著工作,余書姚沒有像其他人吃早點,一路走得急。路途有一家大型商場,余書姚低著頭從那里的樓前一拐角,陡然覺得似乎有物礙眼。他猛一抬頭,見一位巡警和警犬筆挺并排站在邊三輪巡邏車上。那警服和巡邏車的色澤都嶄新,警犬的毛發(fā)十分精神。巡警和警犬的眼睛都瞪著余書姚,兩雙圓圓的眼神透著威嚴的光芒。余書姚趕忙低頭緊走,很快來到了門崗,從側(cè)面的小門走進了寬闊的廠區(qū)。廠區(qū)右邊停車棚里的車寥寥無幾,顯然早到的職員不多。余書姚在打卡機上打了卡,之后從右邊的樓梯上了二樓,再沿著走廊進了辦公區(qū)。辦公區(qū)里空無一人,旁邊的產(chǎn)品堆成了一堵堵過人頭的高墻。余書姚坐在辦公凳上翻看著辦公桌上的訂單彩圖,偶爾瞟一眼遠處桌子上的對講機,對講機靜靜地躺在主管李云光的辦公桌上。對講機左邊的臺式電腦豎展著,仿佛主管李云光仍然在辦公。那些擺設(shè)對許多人來說,很有吸引力,因為它們象征著身份、權(quán)利,和工資。沒有野心的余書姚只想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憑著工作的需要和熟人的關(guān)系,他也有機會使用對講機。這種現(xiàn)象在金陽公司里司空見慣,職員們對這一特權(quán)表現(xiàn)得很平靜。余書姚正翻看著訂單彩圖,公司外面突然響起了陣陣哨子聲。他走到走廊里,尋著哨聲將目光投向公路外的龍眼叢林里。枝繁葉茂的龍眼叢林外的空地上,似乎有一支武裝正在操練。
余書姚看得正入神,公司里的電鈴響起。很快,各個部門的職員基本到齊,又開始了一天的忙碌工作。余書姚清點著貨物,填寫著清單和流程。管理員廖純烈和員工劉志華,帶著半成品貨物去了總廠對面大樓的彩繪部。管理員高紅萍和員工彭章學(xué)去原材料倉庫,找倉庫管理員許綿綿領(lǐng)產(chǎn)品原材料。管理員劉俊正在忙著給包裝部的領(lǐng)貨員發(fā)貨,主管李云光和組長莊英桔商量著事情。大家忙得正歡時,公司里的電驟停,這一停電把各個部門的職員害慘了。公司停產(chǎn),唯獨留下鍍?nèi)霂斓穆殕T們繼續(xù)工作。每次從電鍍廠來了貨,由于電梯沒有辦法使用,鍍?nèi)霂斓穆殕T們只好在樓梯上排隊,將一樓的貨物一筐一筐地傳上二樓的質(zhì)檢區(qū)。幸好是俊男靚女搭配,大家傳貨很帶勁兒,個個像打了雞血興高采烈。等到公司里終于來了電,各個部門接著上班,卻又趕上出貨,于是白天黑夜的工作連軸轉(zhuǎn)。
那一夜,黃草端和余書姚兩個管理員因尾貨沒有清完,兩人在組焊部門外的走廊里等貨,守到了凌晨兩三點。黃草端,漳州人,她不時焦急地望著門崗處的動靜,由組焊部送走的尾貨在濱海電鍍廠,返回的貨車會經(jīng)過門崗。黃草端望眼欲穿,漸漸地打起盹來。實在熬不住了,她干脆蹲在走廊里,雙手支著腮幫子瞇眼。只有精力十足的余書姚,繼續(xù)盯著門崗。良久,門崗處終于閃進來一輛箱式小貨車。余書姚急忙興奮地叫醒黃草端,黃草端“嗯”地一聲站起身來,同樣興奮地朝門崗處看了看,車卻早沒了影。但兩人還是聽見車在樓底下嗡嗡地響。黃草端急忙從樓梯上朝樓下跑去,余書姚緊緊地跟著她,同時下去的還有各個包裝部的管理員。誰也沒有多說話,只關(guān)心自己的產(chǎn)品,一雙雙眼睛在車箱里、膠筐里脧來脧去,司機則旁若無人地站在車旁盯著手機。整個公司只有一工段的職員最逍遙,一樓車間的大門緊閉。燈火通明的金陽公司和公司外面流光溢彩的世界交相輝映,彰顯著這個海上絲綢之路的起點大都市,在新時代的繁華與活力。
待余書姚和黃草端的掃尾工作完成后,相關(guān)部門除了包裝部和裝車組,都陸陸續(xù)續(xù)下了班。裝車組從二樓與貨車之間連了一條綠色的軍用長帆布,貨物從帆布上溜到車廂里,車廂里的裝卸工忙個不停,別出心裁的做法令余書姚在心底為他們的智慧豎起了大拇指。余書姚一邊看裝卸組忙碌,一邊隨著下班的人流打卡,不久走到了大街上,不僅沒有感覺到疲倦,反而還有些興奮。
翌日,金陽公司為了犒勞職員,放了一天的假。余書姚騎著自行車,去了幾公里外的南興陶瓷公司,那是他打工期間的第一家公司。
當(dāng)余書姚一到南興公司門口,拴在門口的大狼狗就兇神惡煞般地吼叫,一條又長又粗的鐵鏈被壯碩的大狼狗弄得嘩嘩響。正坐在門口看報的老板蘇澤南一抬眼,見是余書姚,便笑瞇瞇地打招呼。同時,他把手中的《泉州晚報》遞給了余書姚,指著副刊贊道,這篇文章不錯,并問余書姚,你還在寫作嗎?余書姚聽蘇老板如此問,不禁羞赧,心知自己哪能和報紙上的大才子相提并論。蘇老板見了余書姚的窘相,便轉(zhuǎn)移了話題,忙笑著介紹余書姚的老同事。誰還在南興公司,誰又從南興公司跳槽了,余書姚從蘇老板的口中聽了個大概。半晌,余書姚見蘇老板欲言又止,便一個人走進了南興公司的生產(chǎn)線。廣西的卓志喜,云南的屈鑠,貴州的佟大力,四川的鐘兒,以及自己追求過的閩南本地的謝婉瑩,都還在南興公司。他們對南興公司真是忠心耿耿,余書姚一邊想,一邊看生產(chǎn)線,不時和曾經(jīng)的同事們聊幾句。尤其是對謝婉瑩,余書姚特意將她多瞟了幾眼,見謝婉瑩也在邊忙活,邊用眼角的余光瞟余書姚,滿臉的笑容。他倆的交集很奇葩。按照慣例,南興公司里的員工們每逢一下班,本地人都會回家洗漱。誰知謝婉瑩一天鬼使神差進了南興公司的洗澡間里洗澡,并且門都沒有閂。剛下班洗澡過后的余書姚,轉(zhuǎn)身拿洗澡間里自己忘記的東西。他猛一推門,洗澡間里白花花的一片直晃他的眼。他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就被對方嗆了幾句,嚇得他像驚弓之鳥,轉(zhuǎn)身就逃。之后,余書姚對謝婉瑩竟然莫名其妙產(chǎn)生了愛慕之意,向謝婉瑩表白,卻碰了一鼻子灰。轉(zhuǎn)眼,兩人已是多年不見。當(dāng)余書姚和謝婉瑩的目光相逢時,兩人都是一笑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