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戀】親愛的,你辛苦啦(散文)
親愛的娟:你好嗎?爸媽好嗎?孩子們好嗎?
很想很想你們!二十幾天沒回家了。主任和老院長好幾次都叫我回家看看,可是我走不開呀。三個老年病房,十二個老年病人,都是患有老年病的高齡患者,隨時隨地都得注意觀察。一天也離不開人哪!本來那兩個病房原先是李醫(yī)生和劉醫(yī)生主管的,他們兩人都上了第一線,醫(yī)院三分之一的醫(yī)護人員都上了第一線,留在家里的人就得負擔起全院的工作,病房和門診都不能停,連很多女醫(yī)生女護士,都日夜值班,回不了家,我們科的護士長,都五十多歲了,還有二個月就要辦退休了,又有心臟病,院里要她回家休息,她說現(xiàn)在院里只剩下三分之二醫(yī)護人員,人手這么緊張,她怎么能離開醫(yī)院回家休息,那樣她會連睡覺都睡不安穩(wěn),硬要留下來沒日沒夜地和大家一起工作。我比她小十好幾歲,算是年輕醫(yī)生,也算是醫(yī)院的骨干,我怎么能在這個緊急要關頭離開醫(yī)院?
是的,我也很擔心咱爸,他患有慢性心臟病,隔段時間就得打一回點滴,還得時時觀察病情的變化,我不在家,給他打點滴輸液就成了問題,怎么也沒想到,你這位一級高中教師,竟然很快就學會了打點滴,我說你是耳濡目染,看我打點滴看會的吧。
我知道,你念高中、念大學,都是高材生,有超人的悟性,做什么像什么,都會做得很優(yōu)秀。你擔任高三畢業(yè)班的班主任,又兼兩個班的數(shù)學課,高考升學率,年年都名列前茅,你年年都被評為先進教師。疫情發(fā)生以來,不能去學校上課,只能在家中給學生上網課,你也十分認真負責,一百多個學生的作業(yè),你一批就批到后半夜。我在家的時候,家務事我還能分擔一些,現(xiàn)在都靠你一個人了。疫情期間,一日三餐,你是主廚,娘只能給你打下手,你得爭取做得更好,每頓飯都調樣做,叫老人孩子都吃得舒心高興,忘掉疫情帶來的煩惱。
你每天都要騎自行車到很遠的超市買菜買各種食品,給老人孩子加強營養(yǎng)。以前這都是我和你一起去,現(xiàn)在你一個人,買那么多東西,東西那么沉,你怎么能扛得???我真恨不能飛回去,幫幫你,替你分擔一些,你卻說,家里的事叫我放心,一心一意照顧好病人,那些老年病人,跟咱爸咱媽一樣,都需要特殊關照,疫情期間不允許家屬探視,兒女們都不在身邊,你更要多多關懷,噓寒問暖,叫他們都有個好心情,這樣他們的病情才能更快地好轉。
是的,我知道,這也是一個醫(yī)生的天職。當年我報考醫(yī)學院,就是想學好了,當個好醫(yī)生,治好我爸的病,治好所有病人的病。昨天夜里來了一個急診病人,是一位七十多歲的老人,送到醫(yī)院時,心臟已經停止了跳動,老伴和兒子求醫(yī)生救救老人。我本來是內科醫(yī)生,不是急診科醫(yī)生,可是,疫情期間,就不能分那么細了,哪用就得哪到。
一條鮮活生命正被死神掐住咽喉,我怎能退卻半步,我用了所有的方法對老人施救,汗水早已打濕了我的衣衫,渾身的力氣好像已經用盡,老護士長用眼神鼓勵我,我咬牙堅持,最后終于趕走了死神,老人心臟恢復了跳動,全手術室的人幾乎都要跳起來歡呼。老人的老伴和兒子激動得流下了眼淚。
這時我才知道,有什么比一個醫(yī)生救活了一條瀕死的生命,更光榮更自豪更有榮譽感呢。那是比任何貴重的獎狀獎品,都貴重千百倍的獎賞啊!
在這個疫情暴發(fā)的特殊時期,醫(yī)生更應該沖在前頭,我們醫(yī)院有二十幾位醫(yī)生護士在方倉醫(yī)院工作,我的一位大學同學,也是我們醫(yī)院的醫(yī)生,他發(fā)短信告訴我,他們已經連續(xù)戰(zhàn)斗兩個多月了,救治了十幾名感染的重癥患者,用我們的國產藥,都治愈出院了??粗麄兊巧咸貋斫铀麄兊拇蟀?,每個人都從車窗伸出手向我們告別致意,表示深深的感謝,我們心里既激動又自豪,疫魔沒有嚇倒我們,我們戰(zhàn)勝了疫魔,比平日里救治病人更感到有成就感,更增強了我們與疫魔斗爭的信心。方倉里隔離的陽性人們,絕大多數(shù)都轉陰了,都可以回家了。
我們很快也能回家了。家里人天天盼。我進方倉的第二個星期,我老婆生下了一對雙胞胎女兒,我樂壞了,三天三夜都沒睡好覺,發(fā)給我的照片,老婆說跟我長得一模一樣,長大了一定都是小美女。老婆叫我給女兒起名字,我翻了三遍字典,也沒想出一個好名字。老同學你也幫我想想,我的女兒得起一個叫全世界都震驚都羨慕的好名字。
看到這兒,我笑了,叫全世界都震驚,這小子樂迷糊了吧。無論如何我也得幫他想個響亮的名字,她們可是在這個抗疫時代降生的呀!有著特殊的時代意義呀!
老同學還告訴我說,年輕的王醫(yī)生本來定好了結婚日期,因為進方倉,婚期推遲了,跟女友每天都要好幾回視頻,卿卿我我,甜甜蜜蜜,新娘子天天掐著手指頭數(shù)日子,這回終于可以回家了,凱旋而歸,這樣的婚禮,也許更有特殊意義,當多少年以后,他們慶祝銀婚金婚的時候?;貞浧疬@個特殊的婚禮,講給兒孫們聽,兒孫們一定會感到很新奇很震撼。頂著猖獗的疫魔舉行婚禮,那該多勇敢多刺激呀!
不由想起我們那時候的情景,我們是在共青團省委舉辦的一次高校青年節(jié)聯(lián)歡會上相識的。我登臺唱了一首家鄉(xiāng)的陜北民歌《走西口》,博得了全場熱烈的掌聲,你鼓掌鼓得最起勁。事后你告訴我說,你父親就是從陜北黃土高原走出來的,你爺爺是唱陜北民歌最有名的歌手,你父親也會唱陜北民歌,對陜北和陜北民歌也情有獨鐘,有一種特殊的故鄉(xiāng)情結。所以你也喜歡陜北民歌,對陜北也有獨特的情感。
我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對你進行大膽追求的。你讀的是師范學院,我讀的是醫(yī)學院,我們兩個學院相鄰,只隔著一個小樹林,那個小樹林就成了我們倆談情說愛的秘密地點,也是我們愛情迅速發(fā)展的見證。那是我第一次親吻了你,我激動了幾天幾夜。我一個純粹農村出來的農民土小子,從沒想過能追求上省會城市又是政府機關干部家庭的女孩。更讓我父母親感動的是,那年春節(jié),你主動提出要跟我一起回我的農村老家和父母親一起過年,坐了十幾個小時的火車,又換乘三輪摩托,顛簸了三個多小時,才到我們村。你說你從沒到過農村,卻感覺跟你父親給你講述的爺爺?shù)募?,也是陜北一個偏遠的村莊,一模一樣,也是這樣的一孔一孔的窯洞,有一種特殊的親切感。
當你跟我爹媽提出,希望把他們接到城里跟我們一起生活時,我和我的父母親都震驚住了,一時沒反應過來,兩眼直勾勾地盯住你,都有點傻眼了。因為你事先沒有跟我透露過半點信息,也是我完全不敢想,也不會想的?,F(xiàn)在的女孩有幾個樂意跟父母親住在一起,都要求有一個屬于自己獨立的小家庭,況且還是農村鄉(xiāng)下的一對老農民,又有哪個女人肯于把他們接到家里,和他們一起生活。說句心里話,爹媽就是我一個兒子,為了供我上大學,爹承包了村里的一個養(yǎng)魚溏,差不多一年四季,一天二十四小時,住在簡陋潮濕的魚窩棚里,落下了一身的毛病,我怎么能不想回報他們,讓他們過個幸福的晚年??墒俏抑?,當今的社會風尚,女孩女人的普遍心里。我怎么敢有非分之想?
你卻對我說,你的爸媽從小就教育你,尊老愛幼贍養(yǎng)老人是中華民族的優(yōu)良傳統(tǒng),做人的起碼準則。人都有雙重父母,你把對方的父母親當作自己的親人,對方才能把你的父母親也當成自己的親人。
感謝你的父母親培養(yǎng)出了你這樣一個優(yōu)秀的好女兒!我最最親愛的好妻子!
我能把我病房里的老人患者當作自己的親人,對他們無微不至的關懷,千方百計的治療,真是受了你和你父母親的影響。老人家們也把我當成了他們的親人。使得疫情期間的種種特殊限制和不便,沒有給他們帶來不快不悅。三床的吳教授,還托我把他去年獲得的科研獎金五萬元,捐獻給紅十字會,用于給戰(zhàn)斗在第一線的醫(yī)護人員飲食營養(yǎng)補貼。讓他們體力精力更加充沛旺盛,更好的服務于患者。五床的齊先生是一位老畫家,他畫了十幾組戰(zhàn)斗在社區(qū)的服務人員和志愿者們的現(xiàn)場圖像,形像生動地表現(xiàn)了他們日日夜夜堅守在防疫第一線,阻斷著疫魔的猖狂進攻,保住了社區(qū)廣大居民的安全。幾組圖畫發(fā)到網上,引起了熱烈反響,傳閱量轉發(fā)量巨大,也同時傳到了國外的好多網站和平臺自媒體,產生了巨大的國際影響。
你告訴我說,你也參加了社區(qū)的志愿者隊伍,負責給幾戶行動不便的老人家買菜購物,因為這幾家老人的兒子都不在本小區(qū),沒有出入證,老人們又都腿腳不便,你便主動要求承擔這一項工作。所以,你一天得外出七八回,跑七八處地方。本來你已經承擔了全部家務,已經竭盡全力,又要格外承擔這些任務,這么大的工作量,我卻一點也幫不上忙。不能為你分擔一些,心里既著急又無奈。你卻說,你很高興做這些事情,平日還沒有機會為這幾家老人服務呢。同住在一棟樓里,平日最多見了面點個頭,有的人家連面都沒見過,疫情期間小區(qū)建了個群,有什么事,大家都在群里勾通。這個群作用可大了,有的人家沒備足米面,就有家里米面多的人家,主動拿出來勻給他們。有的人家小孩發(fā)燒了,沒有藥,就有人家主動把家里備的藥送過去解燃眉之急。而且這些送米面送藥的人家,說啥一分錢不要。說鄰里鄰居的,互相幫助是應該的,特別在這種特殊時期,更應該像一家人那樣,團結一致,共同攜手抗疫。
記得有一位哲學家說過,只有在特殊危難時期,人性善的光芒才會閃爍得更加光輝絢麗更加令人動情。
有一天有兩位老人在群里說他們治心臟病的常用藥吃沒了,又沒法去藥店買,問誰家有多余的,借一點。咱爸在群里看到了,就叫我把你給他備的藥,給那兩位老人送去。我說那你用啥呀?爸說他現(xiàn)在病情比較穩(wěn)定,不用服這些藥了,先送給那兩位急用的老人吧。再說咱們家有醫(yī)生,我還怕斷藥呀!說完他噗嗤一聲樂了說,我現(xiàn)在身體倍棒,抵抗力極強,連新冠都不敢靠近我了。爸還說他跟社區(qū)主任申請要加入值夜班的巡邏隊伍,說他人老了覺少,晚上更精神,給他一個為抗疫服務的機會,叫他也為抗疫做點貢獻。這老爺子來精神頭了。
親愛的,你可能不知道,咱爹當過好幾年民兵連長呢。那一年抗洪戰(zhàn)役中,還立過三等功呢。
這一次突如其來的新冠疫情,無疑給人類帶來一場空前的災難。然而,在災難面前,更考驗了人們團結一致的信念和人性善惡的呈現(xiàn),也鍛煉了人們抵御風險的意志和抵抗力,不能不說也是一次煉獄的洗禮。
從街道到社區(qū),從醫(yī)院到方倉,以前素不相識的鄰里從無來往的陌生人,互通有無互相幫助互相關懷,不是親人勝似親人的那種真摯情懷,許許多多真實感人故事的自然發(fā)生,是疫情災難催生和激發(fā)了社會和人性的真善美,在人世間的美麗展現(xiàn)。如果說這場災難是人類面臨的一次巨大不幸,同時也可以說是人類獲得的一次抵御災難的演兵場實戰(zhàn)場,也是一次幸運的機遇。
親愛的,你說兩個孩子天天都盼我早日回家,我又何償不想孩子!天天打開手機看他們長高了沒有?長胖了沒有?看他們上網課上得認不認真?,作業(yè)做得好不好?
爸爸!爸爸!女兒丫丫又在視頻里跟我說話了,我在少年宮少兒歌唱團,又學習了好幾首新歌。我唱給你聽好嗎?
好好!你唱,我愛聽!
優(yōu)美的童聲,從音頻里流淌出來:
這是心的呼喚
這是愛的奉獻
這是人間的春風
這是生命的源泉
……
啊——
只要人人都獻出一點愛
世界將變成美好的人間
……
聽著聽著,我的眼睛潮濕了,一滴淚水珠兒,啪嗒一聲滾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