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今宵，告別今宵?！?br />　　 隨著李谷一的歌聲響起，這年的春晚結束了。
　　 妻子抱著早已熟睡在她懷里的孫子進到臥室睡覺去了，寧遠秋沒有一點睡意，坐在沙發(fā)上抽著煙，眼睛還是看著電視。
　　 這時電視上一個舞蹈演員從他眼前閃過，他想仔細看清楚，卻再也沒有看到了。
　　 “哎……”寧遠秋嘆了口氣，“好像小李啊。”
　　 這時思緒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那是二十幾年前的一個農(nóng)歷三十日，設計院每年過年時都要留下一個人值班，那年輪到寧遠秋值班，同事們都早已回家過年去了，早上起來后他在街上漫無目的地瞎逛著，昔日熱鬧喧囂的街道現(xiàn)在變得冷冷清清的，大多數(shù)店鋪都關門了。
　　 當他走到春香發(fā)廊時，見門還開著，就走了進去，只見小李坐在沙發(fā)里剪著指甲，她抬起頭看了寧遠秋一眼說道：“寧工，今天還來按摩啊，怎么沒回去過年啦?！?br />　　 “沒辦法，今年輪到我值班，回不去了?！睂庍h秋回答道，他看了看店里沒其他人就說：“上樓松個骨吧。”
　　 寧遠秋跟著小李上了樓，躺在按摩床上，小李拿過椅子坐在寧遠秋的頭部前，給他按頭部，一邊按一邊說：“寧工，三十日怎么過啊？”
　　 “自己搞個火鍋又方便又不要費太多事，好吃就行了嘛?！?br />　　 “歡不歡迎我去吃呀？”
　　 “你沒地方過年嗎，你去當然歡迎啦，我一個人吃實在太寂寞了?！?br />　　 “老板娘說是要我去她家過年，她家里人太多了，我想如果你歡迎，還不如去你那里?！毙±钜贿叞匆贿呎f。
　　 “你今年應該賺了不少錢吧，怎么也不回去過年?！睂庍h秋問道。
　　 “就是賺了錢才回不去了。”小李答道。
　　 “這是什么道理，有錢還回不去了?！睂庍h秋又問。
　　 “去年和今年都賺了些錢，老公就說要建一幢兩層半的新房子，建好了又要裝修，沒辦法我又找姐妹們借了一些錢。到過年了，手上沒有錢，你說回去干什么，原來的房子住得好好的，真是一個農(nóng)民，一有錢就建房子，還說給我們以后討媳婦用，我兒子才幾歲?！币娦±顟崙嵉卣f，寧遠秋安慰著說：“你也還不大嗎，還有的是時間賺錢。”
　　 小李換了個位置，坐到寧遠秋的身旁，給他按手部，說：“不是我心痛錢，你說建那么多的房子干什么？有錢了，不能給我兒子在城市里買一套房嗎？以后讓他在城里結婚、打工，不好得多嗎？等我們年紀大了，在鄉(xiāng)下就算了，還要我兒子在農(nóng)村結婚繼續(xù)在那里過一輩子，這樣不是害了他嘛！”
　　 寧遠秋看了看小李，說：“你兒子在城市里買了房，你還回老家去?。俊?br />　　 “我從家里出來后就不再想回到那個山里面去了，你是不知道，回那個山里，到了鎮(zhèn)上，下了汽車還要翻過兩座山，走幾十里山路。”小李說著叫寧遠秋翻過身，給他按背部。
　　 按完摩，寧遠秋又到超市買了五瓶啤酒，再買了些魚圓肉圓和青菜，心想兩個人過年總比一個人過好，不然連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中午在腸粉店吃了份腸粉，回到設計院就接到小李的電話，說她下午關門，要寧遠秋去接她。
　　 寧遠秋又慢吞吞地走到春香發(fā)廊，小李見他來了，就拉下卷閘門，鎖好，兩人一起回到設計院。
　　 小李走進寧遠秋的宿舍，看了看后說：“寧工，這是你的宿舍啊，簡直是個狗窩。”她將寧遠秋換下來的衣褲和襪子放在水桶里放上洗衣粉拿到外面水龍頭處洗了起來。
　　 見小李將衣物都洗好了，寧遠秋拿著曬衣架走了過去，兩人一起將衣物曬在陽臺上，回到宿舍，小李又幫他整理房間，一邊做一邊說：“你們男人都是一路貨，出去穿得人模人樣，家里就是個狗窩。我每次回家去，都要收拾二三天，家里才像個樣。”
　　 寧遠秋坐在電視機前，看著電視說：“那你以后就每星期都來幫我做一天家政好啦，我按小時付錢給你?！?br />　　 “想得美，還要我來給你做家政，你不會叫個做家政的老阿姨來做，我不賺你這個錢?！毙±钸呑鲞呅χ鸬馈?br />　　 等小李清理完，整個宿舍真是干凈整潔了很多，寧遠秋拿了把椅子放在自己旁邊，叫小李坐了下來，一起看電視說：“累了吧，你看！來吃餐飯還要做這么多事，實在不值得?！?br />　　 “你以為是做工賺飯吃啊，我就是看不慣這狗窩一樣的地方。”
　　 看著電視，天黑了，寧遠秋將電飯鍋插上電，將斬好的雞塊和豬骨放進電飯鍋里，小李見寧遠秋在準備晚餐，就說：“你把東西拿來，我來做?！?br />　　 她將豬肝等切好裝盤放在桌上，拿著青菜去洗好后，拿回來放在漏框里。
　　 寧遠秋拿出八瓶啤酒，說：“還是廣東好，過年還能喝啤酒，在我們湖南，過年喝啤酒，喝下去會在肚子里結冰。小李，你能喝幾瓶？”
　　 “我最多只能喝兩瓶，你買這么多干什么，想灌醉我嗎？”小李回答道。
　　 寧遠秋說：“我自己過年買了三瓶，你說你來，又賣了五瓶。喝不完明天再喝?！?br />　　 小李聽說明天再喝就說：“你的意思是要我在你這里多吃幾天啦？”
　　 寧遠秋接著說：“你們初幾上班，我們這邊他們要等過十五才會回來。你在這里過完年當然好啦！有個靚女陪著過年，還幫我做事，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br />　　 天黑了下來，遠處傳來鞭炮聲，電飯煲里的湯在翻騰。
　　 寧遠秋打開一瓶啤酒，倒?jié)M兩杯，叫到小李坐到桌旁，將一杯遞給了小李，說：“過年快樂，”然后自己喝了一大口。
　　 “寧工，祝你心想事成，今年發(fā)大財?！毙±钸吅冗呎f。
　　 “那就祝我們都發(fā)大財?！睂庍h秋說著喝完了自己杯里的酒。
　　 兩人邊喝邊聊，不覺五瓶啤酒喝完了，寧遠秋又去拿，小李說不喝了，再喝就會醉了。
　　 寧遠秋看著小李紅撲撲的臉，覺得她遠比以前漂亮多了，說：“小李，你到底是山東人的種，我看過的廣西女孩都不高，就你這么高?！?br />　　 “我是廣西的啊，但我父親是山東的?！?br />　　 見酒瓶已打開，寧遠秋說：“打都打開了，就再喝一瓶吧?！?br />　　 喝完兩人都不想吃飯，小李就收拾著桌面上的碗筷，寧遠秋坐著看春晚，小李收拾完了，和寧遠秋坐在一起看春晚，
　　 寧遠秋以前在小李給自己按摩時零零星星地聽她說過自己的過去，現(xiàn)在歸納起來，她以前的人生軌跡是，他父親是山東人，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前，他被國民黨抓壯丁進入了國民黨的軍隊，在遼沈戰(zhàn)役中被我軍俘虜，成了一名解放軍戰(zhàn)士。
　　 隨著部隊打到廣西，后來在廣西參加剿匪，在一次剿匪戰(zhàn)斗中受了重傷，跌落在草叢中，被她母親和外公看到后抬回家里養(yǎng)傷，傷養(yǎng)好后就要求退伍。
　　 她和母親結了婚，父親是個做事肯下力氣的人，每個月又有榮軍補貼，一家人生活得很幸福，母親也接著生下她們姐弟五個，小李是老二，上面有個姐姐，下面有三個弟弟。
　　 在他十歲那年她父親因舊傷復發(fā)，在縣醫(yī)院搶救無效，過世了，家里的生活重擔就落在她母親和她姐姐身上，她也沒讀書了，幫家里煮飯做菜，種菜和帶弟弟。
　　 十五歲那年，她跟著村里面的小姐妹去珠海做紡織女工。到了南寧，和姐妹們走散了，她坐在長途車候車廳里等，這時一個男人問她是不是去珠海打工？那男人說，和她一起來的女孩都坐車走了，他也是去珠海的，可以帶她同去。小李看那男人不像個壞人，又真的是買了去珠海的車票，自己就買了一張票，跟那男人去珠海。
　　 車到三鄉(xiāng)，那個男人說前面有檢查站，沒有邊防證過不去，要她在三鄉(xiāng)下車。小李怕被騙，不肯下車，車到了珠海，真的沒有邊防證不準過。小李沒法，只好和那個男人一起下車，又走著回三鄉(xiāng)。
　　 那個男人說他有個朋友住在三鄉(xiāng)，要小李同他一起去，說住旅店是很貴的要花很多錢，小李沒多少錢，就同那男人去了他朋友家。
　　 那家人只有父子兩人，他們要小李住一間房，他們三個男人住一間。第二天起床，那男人已經(jīng)走了，那兩父子說那個男人已經(jīng)將她賣給了他們，給他的兒子做老婆。
　　 小李哭著不答應，他們就將她鎖在房里，那天夜里那個兒子就強要了她，他們兩父子輪著看守她，不準她走出房門，那兩父子是種甘蔗的，甘蔗田就在房子旁。
　　 一年后小李生下一個兒子，又過了一年又生了個女兒，他們見小李生了兩個孩子了，就要她出來砍甘蔗，他們父子倆一邊砍一邊看守著她。
　　 有一天砍甘蔗砍到遠一點的地方，小李說要回去給孩子喂奶，她喂完奶出來見那兩父子沒有跟著過來，就跑到三鄉(xiāng)鎮(zhèn)，找到派出所，后來派出所將她送回了廣西。
　　 回廣西后她將事情跟母親說了，不敢將這些事說出去，對外面就說在珠海做了幾年工。
　　 在家里住了兩年，母親就逼著她嫁人了，丈夫是本地的，一年四季在山上種玉米、紅薯和土豆。結婚后一年生了個兒子，兒子稍大點后自己就來珠海這個鎮(zhèn)上的工廠里打工，后來在工作中和拉長吵了一架，就辭職了，來到春香發(fā)廊做按摩女。
　　 兩人喝完最后一瓶酒，都有點醉了，寧遠秋說就是這樣小醉是感覺最好的時候，小李要回發(fā)廊，寧遠秋說：“你那個發(fā)廊又有什么東西可偷的，你要是回到那里，就不怕被劫色啊?！?br />　　 小李說：“那住在這里還不是會被你劫色嗎？”
　　 寧遠秋笑著說：“被別人劫，還不如我來劫，別人來劫色，可能還要了你的命，我最少不會要你的命?！?br />　　 小李聽后說她真的有點怕回發(fā)廊了，就是：“寧工那就便宜你算了，不回發(fā)廊了?！庇謫枌庍h秋：“在哪里洗澡?！?br />　　 設計院只有公共洗澡間，寧遠秋帶她去看了看。
　　 小李說整個樓房都沒人，她一個人在那里洗澡有點怕，叫寧遠秋兩個人一起去洗，回到宿舍，小李從她的挎包里拿出換洗的內衣褲，寧遠秋見到說：“愿來你是早有預謀的啊?！?br />　　 小李說：“不是啦，我來的時候就想過不知道能不能回發(fā)廊，一個人住在那里真的有點怕被劫財劫色?！?br />　　 寧遠秋拿著自己的換洗內衣褲和小李來到洗澡間，小李說：“寧工，你們設計院的人都是好人，到我們那里按摩都規(guī)規(guī)矩矩的，不像有些人還沒給他按，就在你身上摸來摸去的?！?br />　　 寧遠秋說：“你的意思就是要我在洗澡時不要在你身上摸是嗎？”小李說：“不是啦，兩個人都脫完了，還有什么不可以摸的啊。”
　　 直到洗完澡，寧遠秋硬是沒碰小李一下，回到宿舍，兩人又看了一陣電視，等小李的頭發(fā)干了，寧遠秋問小李兩個人怎么睡，寧遠秋說：“洗澡我可以不摸你，但是兩個人睡在一起，我就管不住自己了。”
　　 小李說：“不是說準備讓你劫色的嗎?！?br />　　 “那現(xiàn)在就開始搶劫了?！睂庍h秋抱著小李就往床上去。
　　 一張單人床，兩個人緊緊地擠在一起睡，寧遠秋干脆將小李抱著睡。
　　 早晨寧遠秋先醒來，見小李還睡著，寧遠秋自己老大不小了還抱著一個年輕女人的酮體，就在她身上撫摸著，小李醒了，看著寧遠秋笑了笑。
　　 寧遠秋說跟小李說講個笑話給她聽，說：“有一對夫妻到賓館里度蜜月，男的七十歲了，女的三十多歲，賓館的服務員在一起議論，說那個男的昨晚一定夠嗆，說不定都起不來床?？墒且粫耗莻€男的雄赳赳地走了下來坐在桌邊喝咖啡，過了很久，那女的才花容失色，一步三搖地走了下來，坐到桌邊就說騙子、騙子，他說他要將七十年的積蓄一次花光，我還以為是錢啊?！?br />　　 寧遠秋抱著小李說：“來，我也將一年的積蓄一次花光。”
　　 小李掙扎著說：“誰要你那個積蓄啊，你昨晚都做了兩次了，今天還要，你多少歲啊。”
　　 做完，兩人又睡了過去，直到中午兩人才起床。
　　 起了床，洗漱完畢，兩人在街上找到一家云吞館吃了一碗云吞，小李說要去發(fā)廊看看。寧遠秋就跟著過了去，打開發(fā)廊門，看著一切都好，小李就說：“現(xiàn)在也沒地方去，就在這里坐一下。”倆人在發(fā)廊坐了一個多小時，見沒人來，又回設計院了。
　　 起了床，洗漱完畢，兩人在街上找到一家云吞館吃了一碗云吞，小李說要去發(fā)廊看看。寧遠秋就跟著過了去，打開發(fā)廊門，看著一切都好，小李就說：“現(xiàn)在也沒地方去，就在這里坐一下?！眰z人在發(fā)廊坐了一個多小時，見沒人來，又回設計院了。
　　 回到設計院，小李準備晚飯。她將昨晚的火鍋拿來加了些水，插上電燉上了，再洗了些青菜，說昨天喝了太多酒，今天就不喝了，問寧遠秋：“煮飯用什么東西煮？”
　　 寧遠秋從床下又拿了個電飯煲出來，要小李用著煮飯。小李一看電飯煲上有一層厚厚的霉，說：“這也能煮飯呀。”
　　
　　 寧遠秋自己拿著去洗了干凈。
　　 吃完飯，看了一陣電視，兩人就上床睡了，小李看著寧遠秋說：“一年的積蓄一次花完了吧，今天晚上就無能為力了吧?！睂庍h秋笑了笑，又將小李緊緊地抱在懷里。
　　 “要你今天早上不要做了，你就是不聽，不然現(xiàn)在做多好。”小李恨恨地說。
　　 寧遠秋見小李說，就說：“還是你們女人好啊，多做幾次都沒問題。”
　　 小李說：“你沒聽過嗎？只有累死的牛，沒有耕壞的田。”倆人相擁著睡了過去。
　　 小李在設計院住到初七，初八，發(fā)廊開業(yè)了。她晚上打電話叫寧遠秋去湘菜館里吃飯，說：“老板娘發(fā)了利是錢，和過年的值班費?！庇终f；“這個年過得真的很值，在設計院好吃好喝的，還有值班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