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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寧靜】哀仗的傳說(散文)


作者:郭永滌 進士,6121.18 游戲積分:0 防御:破壞: 閱讀:7394發(fā)表時間:2022-12-10 11:49:13
摘要:十分羨慕有爸有媽的朋友。出門有爸媽牽掛,回家有爸媽呼喚,那才叫真的幸福。讓我們珍惜吧!俗云,家有老是一寶。又曰:父母在,人生尚有來處;父母去,人生只剩歸途。如今來處已渺然,而歸途正未遠,嗚呼,哀也。

日前,對過小店Q家的老太太去了。
   老人家殯葬的那天,孝子于為母親領(lǐng)棺下葬時不是將哀杖至虔至誠地雙手擎著,而是只手拎著。據(jù)稱,他的這一動作行為引起了街坊鄰居們的一致笑話、揶揄,和譴責(zé)。
   老太太26歲時丈夫去世守寡。其家道殷實,去年老家拆遷獲賠300余萬,兒子城里的住房也是數(shù)百平米,寬綽的很。然老太太特省心,寬敞的房子不住只在一間小車庫棲身,也特節(jié)儉,人們可以經(jīng)??吹嚼先嗽诼愤厯鞜燁^吸。兒子家就開小店,香煙自然是不缺的,大約只是怕老娘吸煙于健康不利。兒子是位退休干部,兒子的倆兒子也很爭氣,一個是在職公務(wù)員縣處級干部,一個是美國哥倫比亞大學(xué)氣象學(xué)博士后。
   老人去世,首先必備的葬儀物具即哀杖。即孝子們捧在手中的儀仗,也稱哀棍兒,也即魯迅先生作品中的所謂哭喪棒。流行于我們蘇北地區(qū)的哀杖一般用柳樹棍子做成,30左右公分長,直徑1寸余粗細,周圍徑面粘貼以白紙條穗。書載“孝子之杖曰哀杖,為扶哀痛之軀”,先賢之言無疑金石,而閭里斯民之議也未必不可信,是說為了表示對父母長輩的至尊、至敬、至孝,一般人的理解還是用雙手捧著為宜。傳稱哀杖之說、之用源于一個古民間孝子名叫韓伯俞的人,其孤兒寡母相依為命的故事分外感人。
   在下不肖,余一生捧了四次哀杖——
   大約我7、8歲的時候,大娘老了。大娘即父親的兄弟中老大我稱大爺?shù)呐渑?,大爺無男丁,三個女兒,按地方祖?zhèn)饕?guī)矩,作為其老二長子的我必須過繼,或稱過嗣,作為延續(xù)香火繼承人。當(dāng)時我們的家境并不是很好,記得當(dāng)時我穿的孝袍是爺爺?shù)陌坠幼樱溟L度過膝。大人們將我從后宅帶到前院,從懸崖般的窄窄的老宅邊沿兒的小路上面走過,將自己送至大爺家。至大娘靈前,有人把事先準(zhǔn)備好的哀棍兒交到我手中......此后,所有別的似乎都不留下什么印象了。
   大娘死后,大爺帶著三個女兒過活;因為我尚小,不能在物質(zhì)經(jīng)濟方面等家庭生活中擔(dān)責(zé)盡孝,也然跟隨自己的父母親生活。后來,姐妹們都出了嫁,我也結(jié)了婚,可以獨立支撐起一個家庭,但大爺卻很少跟我們過,因為大姐家的生活條件相對優(yōu)渥一些。大姐夫是一位抗美援朝戰(zhàn)士勝利后返鄉(xiāng),被國家安排在市港務(wù)局工作,工資待遇較為可觀。我們家在農(nóng)村,那時候生活艱苦,大爺跟我們過的日子里很難吃到肉,倒是可以經(jīng)常吃些生產(chǎn)隊中病死的豬肉。后來我上了大學(xué),其時已是三個孩子的父親,其經(jīng)濟狀況十分拮據(jù),大爺自然依舊由大姐家撫養(yǎng),自己內(nèi)心十分愧疚,深感很對不起大爺。那是我畢業(yè)后的第三年,大爺年邁終進晚境,大姐也一直沒有給我說,怕我擔(dān)心,直至實在不行了方才電話告我,他們從7、80里地的外市趕過來讓我去接。我迎至鎮(zhèn)上公路,待到了跟前,只見大爺躺在平板車上,身體極度虛弱,不停地抽搐著,一邊還在吊著藥水。面對生命垂危中的大爺,余頓時淚如雨下,讓老人家長期寄居親戚籬下,晚年也未能盡孝膝前,兒不孝?。‘?dāng)時大爺已奄奄一息,我拼命地叫著:大,大,你不能死,我們回家,大回家,你到家后再離開我們好么?果然老人家頑強地支撐著,勉力隱忍著,一路平靜,直至終于安全地進了家門。我們將其抱著、拖著進了屋內(nèi)正堂,到了家連一口水都沒有嘗,大爺就在深情眷戀和極度不舍的淚光中走了。我呼天搶地的哀嚎著,再也喚不回苦命的大爺。我對不住我的大爺,我虧欠了老人家的太多太多。唯一可以稍感安慰的是,大爺離家有年臨去時得以壽終正寢。
   1995年父親大歿。臨終前幾日我接到老三家的通知旋回家看看,只見爸癱在床上,氣息甚是微弱,很難動彈,于是潸然淚下。淚眼婆娑中將他抱下床,在媽媽的幫持下將他放在正屋門內(nèi)的陽光下面斜倚著,為他刮了臉剃了胡須,然后將他轉(zhuǎn)送至老三家。接著單位領(lǐng)導(dǎo)同仁過來探視,見他精神狀態(tài)尚好,自己也就沒有留下來在家陪他。誰知僅一天過后家中電話速回,此時爸已氣息奄奄,不久后撒手離去。據(jù)媽說,自我走后爸徹夜未睡,疼痛中叫喊了一夜。聽媽的訴說,我一下子完全崩潰了。爸養(yǎng)育了我數(shù)十年,我卻連幾天的陪伴都沒有,我心何堪!爸,兒對不起你啊。我爸的一生是屈沒的一生,艱難困苦的一生,落魄的一生。先父兄弟三人,大爺殘疾,三爺輕度精神病,爺爺年邁家庭責(zé)任大都由父親一人承擔(dān)。爸的學(xué)問較好,讀過村私塾、上過鎮(zhèn)中學(xué)堂,在我們偏僻的鄉(xiāng)村頗有讀書人儒者作派,也因此受到遠房族人并無知文盲者的排斥與擠兌。媽媽講,當(dāng)年爸的一位老師曾找到他要帶他去延安,因爺爺放心不下而未能成行。解放前后他去了上海,做到某公司經(jīng)理職,也從家鄉(xiāng)帶去了一部分人去滬上謀生,他們?nèi)背陨俅┗斓牟缓脮r也經(jīng)常到爸這里尋幫襯,工作生活得很好。后來,因為其下屬朋友經(jīng)濟原因,自己和頂頭上司仗義硬杠,憤而辭職返鄉(xiāng),原先在浦東的住房和家居一應(yīng)設(shè)施也被一族侄變賣,我們分文沒得?;丶液笠蚴懿涣烁邚姸鹊捏w力勞動,每日挖土不止,外流去了青海,在祁連縣建筑工程隊上班。不久中蘇反目,適逢工人下放再返鄉(xiāng),直至蒼涼以逝……
   很怕夜間接電話,害怕的事還是來了。電話是老二打來的,說媽不行了,快點兒回來。接了電話,心如刀穿,這次媽是難以躲得過去了。媽患有心律不齊,幾十年前就帶她看過醫(yī)生,前不久發(fā)病也是夜間接的電話,回家打120,天晚了人稱派不出車,于是我們將她帶進附近鎮(zhèn)上醫(yī)院總算逃過了一劫。這時,我在電話中喊:把電話放在媽的耳邊。哪怕媽不能說話,讓我聽一聽媽的氣息也好。然而,這一切已經(jīng)成了奢望,成了永久的遺憾,媽媽去了,無聲無息地去了,媽高壽,享年93歲。媽從17歲時嫁入我們家,生了我們兄弟姊妹6個,此外還夭折了2個。媽的一生是勤勞的一生,艱難的一生,含辛茹苦的一生,爸不會勞動,家中的情形可想而知。上世紀(jì)60年代國家三年困難時期,大家險些餓死,媽可謂吃盡了苦頭,節(jié)衣縮食吞糠咽菜方才捱了過來。如今媽媽去了,再也不用勉力操持,膝下兒孫滿堂剛剛見好的日子也無福去享受了。現(xiàn)在,怙恃皆去,我生何依,自己雖不是兄姊中的老大卻是兄弟中的老大,日后大約要帶領(lǐng)他們一起去討生活,自己真的可以肩得起么?媽的葬儀上,于父母親的靈前,我擬了如下一聯(lián):哭先父清俊一生剛直一生生維艱而命多舛十九年前早歿心愿未已徒留一身正氣;念慈母操勞經(jīng)年辛苦經(jīng)年年欲養(yǎng)而親不待九十三歲仙逝后福不享只剩合家慟哀。橫披,昊天罔極!
   兒不孝,一生四次哀杖,四次驚魂。秋水長天,往事不堪回首。一度度撕心裂肺,一回回蹙額疾首,一樁樁難忘舊夢、悠悠陳年,每每憶起,輒殤痛至極,殊后悔莫及!大娘去了,我少而無知;大爺去了,我未能長守膝下;爸去了,我耽于工作;媽去了,我不在堂前。兒不孝??!子曰父母在,不遠游,游必有方。我是怎樣去做的呢?我遠游了,且游無方,乃至常年將自己的至親至尊置之老宅或者親戚家中而于不顧,直至老人家臨終大去方才捶足頓胸,五體投地,痛不欲生。也只是在此時,方才知道失去的悲哀、痛苦和無助,才懂得盡孝須趁早。然而,這豈不是悔之晚矣和有用的么?
   十分羨慕有爸有媽的朋友。出門有爸媽牽掛,回家有爸媽呼喚,那才叫真的幸福。讓我們珍惜吧!俗云,家有老是一寶。又曰:父母在,人生尚有來處;父母去,人生只剩歸途。如今來處已渺然,而歸途正未遠,嗚呼,哀也。
   愿Q家的老太太一路走好,祝普天之下父母雙親逝者安息,生者永康!

共 2921 字 1 頁 首頁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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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這篇散文起筆于哀杖,但作者重點在回憶由此引起的四次捧哀杖的經(jīng)歷和感受,從而告誡人們盡孝須趁早。對過小店Q家的老太太去了,孝子們不是虔誠地捧著哀杖,而是拎著,遭到街坊鄰居們的揶揄。其實這只是表面現(xiàn)象,而內(nèi)在原因是孝子們在老太太在世時就很不孝。孝子賢孫們無能力盡孝嗎?不是,就是不孝。這是忘本啊。哀杖的別名還真不少,如儀杖、哀棍兒、哭喪棒,我們這兒的人稱之為紙棍??匆姲д龋髡哂|景生情,回憶起自己四次捧哀杖的傷心事。作者哭訴:大娘去了,我少而無知;大爺去了,我未能長守膝下;爸去了,我耽于工作;媽去了,我不在堂前。母去時,作者擬長挽聯(lián)一幅,總結(jié)了父母的一生。這個功夫,許多人是比不了的。子曰:父母在,不遠游,游必有方。作者嘆息,自己沒有做到。因此,作者十分羨慕有爸有媽的朋友。爸媽在,請珍惜。文末,作者愿Q家老太太一路走好。作者終于做到了首尾呼應(yīng)。這篇散文采用插敘的手法,表達了兒女應(yīng)該盡孝的涵義。這是一篇講孝心的散文,推薦文友閱讀。[編輯 木文子午]

大家來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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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樓        文友:木文子午        2022-12-10 11:50:27
  郭老師,大作拜讀,長了知識。
記錄時代特色,反映歷史痕跡;記錄生活現(xiàn)實,反映百姓心聲;記錄風(fēng)土人情,反映生存狀態(tài)。
回復(fù)1 樓        文友:郭永滌        2022-12-10 15:40:55
  有勞子午兄,更感先生熱心推出和首肯,謝謝了。遙頌大安!
2 樓        文友:浩渺若塵        2022-12-10 12:08:50
  佳作欣賞,已向精品審核組申報!
浩渺若塵
回復(fù)2 樓        文友:郭永滌        2022-12-10 15:43:04
  承蒙錯愛,不勝慚愧。遠握。
3 樓        文友:北方雪飄飄        2022-12-10 12:20:38
  拜讀郭老師新作,深受感染。我與老師感受一樣,我也羨慕那些爸媽雙全健在的人,我爸爸早逝,從小又與媽媽聚少離多,與老師感同身受。老師是重情重義之人,令晚輩敬仰!大作欣賞拜讀,祝老師冬日安康。
潔白的雪花紛紛揚揚地飄落下來,又悄無聲息地化了……
回復(fù)3 樓        文友:郭永滌        2022-12-10 15:47:07
  雪君少年老成,及笄只身走天下,不勝欣羨景仰之至。頌雅安!
4 樓        文友:小豬她爸        2022-12-10 16:20:06
  拜讀老師大作,深受感動。文章從哀杖說起,講敘四次親人長輩離去的哀傷,字里行間充滿真摯感情。拜讀,學(xué)習(xí)。
一本正經(jīng)說胡話,嬉皮笑臉吐真言。
回復(fù)4 樓        文友:郭永滌        2022-12-10 17:14:16
  謝豬兄大鑒,遠握!
5 樓        文友:辛境如水        2022-12-11 15:16:14
  四次哀杖,四份骨肉情,四樁往事,四份悔恨心。讀來字字都是情,句句皆是淚,發(fā)人深省,引人深思。雖有不周,依然能看出,作者乃大德大義之人。不是每個人都具此胸懷。慚愧如我,二老雖健在,也未能盡孝……拜讀,學(xué)習(xí)了。問好老師。
回復(fù)5 樓        文友:郭永滌        2022-12-12 08:04:46
  謝心境兄法鑒,諸君大安。
6 樓        文友:房頂月亮        2022-12-12 06:49:50
  古人云,忠孝不能兩全。我想,這是老師最痛的結(jié)。世事不能如意,就連告別都不能為我們左右,才會留下深深的遺憾痛楚。唯大義之人才會有深切之痛。老師的散文如行云,似海深,讀之切切,心有靈犀。月亮拜讀!祝老師安好順?biāo)欤?
回復(fù)6 樓        文友:郭永滌        2022-12-12 08:06:22
  謝月君雅鑒,遙祝文綏,并事業(yè)輝煌。
7 樓        文友:紅塵花瓣雨        2022-12-12 09:39:33
  問好,第一段我讀起來不太順暢。?
回復(fù)7 樓        文友:郭永滌        2022-12-12 10:31:42
  雨君久違了,問先生近好。冬安!
8 樓        文友:房頂月亮        2022-12-12 16:53:19
  老師的對聯(lián)很有讀頭!
回復(fù)8 樓        文友:郭永滌        2022-12-13 15:32:35
  心血之語,月君謬贊了。
9 樓        文友:開心的秋蟬        2022-12-13 09:13:48
  文理清晰,字句接地氣。
回復(fù)9 樓        文友:郭永滌        2022-12-13 15:35:08
  謝蟬君抱恙而來,愿玉人早日康復(fù)。
10 樓        文友:相思        2022-12-13 09:17:57
  寬綽的(得)很?!栋д鹊膫髡f》,自個親身經(jīng)歷的事,怎么能用傳說呢?估計用《哀杖二三事》比較貼切一下。用自個親身經(jīng)歷的事,詮釋哀杖的作用與意義,那就是孝道。情深意濃,表達對親人的哀思。
成績屬于過去,筆尖書寫未來。
回復(fù)10 樓        文友:郭永滌        2022-12-13 15:36:13
  謝先生法鑒,在下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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