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瀚】兩面人(小說)
一
黃良忠打卡下了班,出了公司的門口,立馬收住腳,挺直腰身,揚手把幾根不聽話的頭發(fā)捋了幾下,壓了幾下,下意識掏出那面時刻不離口袋的小鏡子,在前面晃了兩下,覺得自己精神良好,才輕蔑地環(huán)顧四周散開的水流似的人群,傲氣地抬腳走了。
走過了兩個路口,他突然覺得好無趣,想到家中那個肥胖不講理的老婆,他在路口拐了一下,本來向東卻向北走了去,他要清醒一下他自認為寶貴的頭腦,好做出下面正確的取舍。但一邊走一邊想終究想不出好的故事,只好繞圈又本著自己的樓房的方位蹭去。
在距離他家那棟樓不到一百米的拐角處,他就聽到“哎吆哎吆”的一個女生的呻吟聲。他的耳朵頓時豎起來,急忙跑了兩步,看到了一個十三四歲的女中學生一手扶著墻,一手捂著腿,一瘸一點地掙扎走著。這女中學生穿著白黑兩色搭配的校服,留著波波短發(fā),齊脖的長度加上馴服的劉海,別有一種清純,尤其是那張清秀溫潤的臉蛋,讓他有種饑渴的激動。這女學生恰是他的鄰居家女兒郝敏。
郝敏強撐著走了幾步,就疼得額頭冒汗,連人帶書包一起羅地上了,兩手兜住左腳踝輕揉,嘴里叫喚不停。黃良忠急忙快步走過來,急切地問:“傷的要緊不?我送你上醫(yī)院吧?”
郝敏搖搖頭,眼睛里噙著淚水,卻又笑甜甜地說:“謝謝叔叔,我不要緊?!?br />
這時候,郝敏的媽下班回來了,一見到郝敏扭傷了腳踝,趕緊跑過來問這問那,只是郝敏不去醫(yī)院,她又無法將自己的女兒背上三樓,一個勁埋怨,“要是孩子他爸在就好了,都怪他昨天又出差?!?br />
黃良忠毫不猶豫地說:“這好辦,我來背她?!?br />
郝敏雖然有些羞澀,但還是乖乖上了他的背。黃良忠把郝敏背起來,他的雙臂架著這個十三四歲少女柔軟而修長的雙腿,心里立即麻嗖嗖的,而少女纖細修長柔軟的手臂攏著他的鎖骨,呼氣都透著青春的氣息噓到他的脖子背面,他不知從哪兒冒出一股子生氣,背著郝敏輕輕松松到了她家的沙發(fā)上,放下人,卻開始呼哧呼哧直喘氣,額上也閃亮了。
郝敏媽急忙倒了水給他,郝敏則輕聲地道謝。黃良忠一邊擦著汗,一邊喝著水,借著水面的反光瞅見郝敏沖著自己微笑,不知怎的,他心里也像喝著這水一樣起了一圈圈漣漪。喝完,他覺得痛快,然后囑咐說,如果晚上還不行就不要抻了,我拉著你娘倆去醫(yī)院。郝敏和她媽又說客氣話??纯磿r候不早,黃良忠才從這個鄰居門蹭進了家門。
二
“你干啥去了,怎么才回來?”高嗓門尖細的聲音鼓得他耳膜疼。
黃良忠垂頭喪氣地說:“鄰居家的郝敏歪著腳了,我給背上來的,所以晚了些,怎么,飯做好了?”
“做你娘的頭,今天不是該你做飯?”高俠攤著180斤的肥肉陷在沙發(fā)里,翹著二郎腿,眼睛盯著電視,手里剝著瓜子。茶幾上瓜子殼占據(jù)了半壁江山。
黃良忠瞥了她一眼,就竄進臥室,一邊脫外衣一邊說:“我累了,今晚不做飯了,我不吃了,你將就吃點吧?!?br />
高俠罵道:“雄吊玩意兒,又不做飯!”
黃良忠裝作聽不見,繼續(xù)褪褲子,剛褪下半拉,高俠竟然站在了他面前,一把把他推在床上,肥胖的臉蛋顫抖著,小肉包子眼睛放射出霸道的兇光,罵道:“你他娘的不是要兒子嗎?現(xiàn)在就要吧,看你行不行!”不等黃良忠反抗,就實實在在一身肥肉完全鋪住了蹬腿蹬腳的他。
完事之后,黃良忠好想嘔吐,有種被“雞奸”的痛感,讓人覺得丟盡了男人的臉面。他赤身跑到衛(wèi)生間的鏡子面前,打量著臃腫的面頰和身上一塊一塊的紅斑,心里罵自己:“他媽的,我他娘的還是個爺們嗎?”
高俠似乎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從錢包了抓了一把票子就下樓去了。
黃良忠什么也沒說,他一清二楚,姓高的先去下館子了,酒足飯飽之后就去搓麻將了,那一把子錢有可能肉包子打狗,也可能多抓一把子來。
黃良忠沖了個澡,毫無食欲,歪倒在臥室的床上,心頭亂七八糟,忽然想到郝敏對著自己溫柔的笑,內(nèi)心竟然萌生春意?!靶笊秉S良忠又罵自己,“難道你對未成年的小女孩也敢心懷鬼胎嗎?你特媽也太下賤了,太變態(tài)了……但——如果她現(xiàn)在二十多歲,那么我是不是可以找一下感覺?”他突然有了一種想手淫的沖動,把目標鎖定在二十歲的郝敏身上?!八m然十三歲,但身體已經(jīng)發(fā)育到成人體態(tài),二十歲的她也不會有什么大的改變了,和她那樣幻想一下也是可以的。”
黃良忠想著,翻身探手扭開床頭柜上的臺燈,劃開手機鎖,準備先刺激一下,但猛然想到最近辦公室要舉行競聘,這猥褻的想法頓時蒸發(fā)了?!案偲干显俑蛇@事,”他對自己說,“這樣罪惡的行為,會他媽影響仕途的!”他嘆口氣,把手機甩到一邊,雙手叉在胸前,過往的職場殘酷閱歷又讓他憤憤不平。
三
本來早在十年前,他就應當能晉升成辦公室副主任,但由于自己的幼稚,他錯過了最佳的時機,而今四十歲冒頭了,他還有機會嗎?他想起十年前的那個春天,春暖花開,冰雪融化,似乎一切欣欣向榮起來。他所在的集團公司辦公室因為擴大業(yè)務需增設一名副主任。黃良忠心里比誰都清楚,不是為需要而設,而是新上任的集團公司總經(jīng)理賈嚴要燒一把火,提拔一個自己的心腹。黃良忠在賈嚴剛剛調(diào)來,趁著近水樓臺,他早就向賈嚴站隊,表露心志。賈嚴能看上他有兩點,一是高度二是深度。黃良忠一米八七,在眾人當中常常鶴立雞群,他面貌英俊,長相斯文,鼻梁上架著金絲邊眼鏡,頗有風度;他喜好舞文弄墨,寫一手不錯的公文,善于察言觀色,能揣摩領(lǐng)導的心思,有足夠的官場深度。但也有明顯短板,比如他不善喝酒,雖然喜歡喝,卻酒量不夠大,應酬不合格;再比如他比較小氣,摳摳索索,被人送綽號“算盤珠”,往往短視。但是他能具有政治眼光站好隊,賈嚴就對他的缺點當成魅力。
黃良忠自信此次晉升萬無一失,竟然飄飄然起來。按照歷來的規(guī)則,要升職先得去領(lǐng)導家里“拜會請教”,這一慣例在他的單位中已經(jīng)約定俗成,也沒什么見不得人的。黃良忠心想,這都是他媽的見風使舵的人的干的勾當,我,堂堂的正人君子,絕不向這歪風邪氣屈服,況且老賈對我推心置腹,一定沒問題,難道老賈為了拿點好處,敢把我給撂了?我就不信這個邪!
他這段日子一上班,就有人打趣說,老黃,向賈總那兒跑路來沒?
黃良忠罵道:“滾犢子,我們賈總是那種人嘛!”
有人說,哎呀,你還不趕緊,晚了連門都進不去了!
黃良忠又扭頭斥罵:“咸吃蘿卜淡操心,管你吊事!”
這段日子他發(fā)現(xiàn)老賈很少主動見他。黃良忠暗自揣摩,這一定是為了避嫌。但在競聘的頭一天,老賈還是叫黃良忠去了他的總經(jīng)理辦公室。老賈梳著油亮的大背頭,矮矮胖胖的身子陷在一張紅木的大辦公桌后面的轉(zhuǎn)角椅上悠閑的轉(zhuǎn)著,眼睛瞇著,一切都顯得那么風平浪靜。
黃良忠急忙小跑到了老賈的辦公桌前,像往常一樣畢恭畢敬地說:“賈總好!”
老賈瞇著的眼微微大了些,點點頭說:“好,坐下吧,外面風很大,感覺出來了嗎?”
黃良忠立即說:“外面沒有風啊,倒是晴天?!?br />
老賈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慢慢睜開了眼,肥胖的面頰上擠出一絲微笑:“你在辦公室干了多少年了,最近老是忘事?!?br />
黃良忠賠笑說:“您日理萬機,當然不記得這些小事了,我來了八個年頭了。”
老賈又點點頭,慢條斯理地說:“你的確不錯,是個專業(yè)人才,待在辦公室里委屈你了?!?br />
黃良忠繼續(xù)賠笑說:“承蒙賈總抬舉,我就是您的一塊磚?!?br />
老賈笑了笑,問“還有其他事嗎?”
黃良忠說,沒了。
老賈說,那么你先忙去吧。
明天?黃良忠問,
老賈笑了一下說,明天一切都揭曉了,回去吧。
黃良忠十分興奮,他認定,這是老賈在向自己掏底。
四
第二天競聘,黃良忠精心打扮,將競聘演講稿背得滾瓜爛熟,而這篇長達兩千字的演講稿又博征旁引,足夠博得喝彩。黃良忠照著臥室里的梳妝鏡說,我可不能給老賈丟了臉!高俠在客廳里罵道,你就癩蛤蟆想吃屁吧,你沒給人家送,人家是你爹是你媽,還自覺良好,傻逼吧。黃良忠回罵道,你就是個攪屎棍子,人家滿滿的信心都給你這臭嘴給罵沒了!高俠的罵聲更激烈了,要是不比黃良忠的聲音高,怎么壓住他,她一邊罵一邊冷笑,你這事黃了別賴我。你是真傻還是他媽裝傻,老賈是干什么的,能吃這啞巴虧嗎?擰著你耳朵讓你向上走走,你娘的不走,黃了拉雞巴倒,誰讓你是豬腦子來。黃良忠罵不過這肥潑婦,氣的像憋屈的蛤蟆,氣鼓鼓地甩門跑了,一邊走一邊落淚,心想,這日子咋是個頭,這吃軟飯就是活該。他暗下決心,這次競選上了,就和這肥婆離婚,反正閨女大了也不用太揪心。忽然他又想到郝敏的溫柔甜美,“要是她二十多歲就好了?!?br />
競聘現(xiàn)場嚴肅而整潔,一溜長桌后面正襟危坐了五大評委,其實就是公司的五位高層,老賈居中而坐,黃良忠按照競聘流程施禮、自我介紹,然后進入主題。他早在門外就進行了精細計算,他是競選隊伍中的中間者,評分最有優(yōu)勢。老賈說,你不用介紹了,簡單說說吧。黃良忠不接茬,硬是把二千字的稿子一字不漏的背出來。黃良忠感覺發(fā)揮好極了,這次準是板上釘釘?shù)氖隆?br />
他背完了。老賈打了個哈欠說:“外面風很大啊,不過以我看很快就刮完了?!?br />
其他四個副總急忙拍馬屁,都說,是啊,這天怎么說變就變呢。把黃良忠給晾了。
老賈也沒問他問題就擺擺手說,你發(fā)揮很好,可以出去了。
黃良忠昂首闊步出門去,對后面那些坎特不安的競聘者眼巴巴的眼光報一個輕蔑的微笑。
競聘成功榜發(fā)布了,黃良忠笑不容嘴,但卻發(fā)現(xiàn)身旁的人對自己指指點點,好像要特意和自己劃開距離一樣。他去看了公示榜單,找了半天也沒找到他的名字,他這才明白過來,這場風太大了,把他滿嘴的空炮給刮跑了。黃良忠連死的心都有,他望著榜單暗暗罵老賈,老王八蛋,老狐貍,玩我是不,我弄死你!但弄死老賈不是一件容易事,再說眼下怎么回家啊,原本他是要打道回府把肥婆給休了,現(xiàn)在卻是肥婆早就備好了行刑的工具。他嘆氣,這肥婆的見識比自己實在多了?;厝グちR都是小事,跪板是免不了了,飯和覺這一下成了奢侈品。
數(shù)著這些歷歷在目的屈辱,黃良忠咬著牙告訴自己,這次必須得送了,不送是斷然沒有機會的。但總經(jīng)理的位子早已不是假惺惺的老賈,那年老賈因為子公司發(fā)生事故被董事長直接貶為庶人,老賈一怒之下逃之夭夭?,F(xiàn)任的總經(jīng)理是董事長的兒子,比自己還年輕,送什么禮?黃良忠盤算來盤算去,還是不送罷。董事長的公子,要什么沒有,你能送什么?去他娘的,黃良忠想,這輩子就沒那官運,得過且過吧。他把被子扯過蒙了頭,不一會就鼾聲如雷。
五
要讓他完全放棄當官的念頭是萬萬不能的,這是這些年來他抵抗老婆壓迫的救命稻草,唯有混個一官半職,他覺得才有勇氣霸氣殘忍,才能將那肥婆制得服服帖帖。于是,在這次競聘的報名表上,他毫不猶豫地寫下了自己的簡歷,卻對自己向來的優(yōu)點全部省略,因為他覺得這種死馬當活馬醫(yī)的機會最重要的是參與而非結(jié)果。
他這次不像上次那么精心準備,將演講稿背誦的滾瓜爛熟,他回憶起那次書呆子的傻屌樣就覺得自己很稚嫩。面試中他漫不經(jīng)心,草草收場,和上次在評委面前賴著不走不同,這次他僅僅呆了不到三分鐘。他快步走出面試的房門,對外面探頭巴腦的后繼者沒有絲毫的輕視,甚至沒敢看見他們焦灼的眼光。
幾天之后,他正坐在辦公室科員辦公桌后喝著悶茶,新來的女員工楊陽跑來告訴他,說他成功競聘上了辦公室副主任!楊陽在此之前可是一直對自己冷若冰霜!黃良忠聽了她傳達的這中頭彩,紋絲不動,繼續(xù)悶頭喝著茶,在楊陽手扶著辦公桌的逼視良久下,他才將那無精打采的眼睛瞥了瞥,有氣無力地說:“美女,別打趣哥好不?你這是在嘲笑哥無能嗎?”
楊陽見他不識抬舉,嬌嗔說:“你和主任說一下,你不干不要緊,讓給我吧。”說著,她將手機屏劃開,照片上顯示出競聘的成績。
黃良忠一看是真的,忍不住揉揉眼,這時楊陽已經(jīng)把手機收回。黃良忠急忙賠笑說:“好妹子,讓哥在看看,我懷疑這是做夢?!?br />
楊陽伸出手來說:“拿來?!?br />
“拿什么?”
“還有什么,我給你報喜,不能白跑腿啊,你懂的”。
黃良忠說,好!如果以后你不想穿小鞋,那我就給你200元。
楊陽吐一下舌頭,轉(zhuǎn)身離開。目送著楊陽的小蠻腰和風騷的走姿,黃良忠突然有了一種釋放的膨脹。其實,黃良忠早就被楊陽的小蠻腰和優(yōu)美的貓步所吸引,之前之所以沒有讓他動起心來,是因為他在家里都抬不起頭來,膽子都被壓得扁扁的,夫復何求。雖然這樣,自從楊陽來辦公室,她的那一頭垂到腰間的烏黑的頭發(fā),俊俏臉盤上精致的妝容,高挑身材的大長腿以及優(yōu)雅而迷人的步伐使讓他在被窩里經(jīng)常想她當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