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荷·獎】我是一只鳥(微型小說)
我蹲在窗臺上正在回憶與老爺爺曾經(jīng)的過往,突然一只大手把我攥得簡直喘不過氣來,我拼命掙扎,可一切努力都無濟于事了。
大胡子瞇著眼瞅著我,得意地咧了咧嘴,說:“小東西,還挺犟,老子今晚拿你下酒,你說怎么樣???”
我能說怎么樣,可惡的強盜。我說你放開我你會放開我嗎?我說你別拿我下酒你能做到嗎?
我即便給你說一大堆好話你又能聽懂嗎?我是一只鳥,一只能聽懂人話的鳥。你是一個人,一個長著大胡子的人,能聽懂鳥語嗎?
“可憐的小東西,嘖嘖,是不是怕了?真有意思,渾身在發(fā)抖,小心臟嘭嘭跳。”大胡子用粗壯的指頭捏了捏我的嘴巴,繼續(xù)說,“嘴還挺硬,天生一個偷吃的嘴,不求進取,只知道不勞而獲。你要知道,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你要為你的行為付出代價?!?br />
我操,該死的大胡子,你倒挺能侃。老子怕是怕,難道你不怕死嗎?我的嘴硬那是天生的,不像你嘴軟可以吃軟飯,你的丑事,我又不是不知道。你說我不求進取不勞而獲,我為了孩子起早貪黑找吃的,連一個休息日也沒有過。你的意思是我偷吃了你家的糧食了,那能叫偷吃嗎?那是老爺爺也就是你爹臨終前留給我的。
大胡子見我不說話,眨巴眨巴掛著眼屎的眼,說:“真是活見鬼,捉了一只啞鳥。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活下來的,幸好在今天你遇到我,我來幫你解脫吧,從此不會再讓你在世間受苦了?!?br />
我呸,你才是只啞鳥。你是裝聾作啞才對,你對你的父親就是這么做的。好吧,你幫我解脫吧,盡管我掛念著我的孩子和妻子,可那又能怎么樣呢?你對你的父親都那么薄情,何況我是一只鳥。
大胡子可能覺得一個人說話很無聊,彎腰從地上撿起一根細細的白繩子拴住了我的一只腳,又把繩子拴在大桌子腿上,然后拍了拍手,滿意地說:“可憐的小東西,我還有好多要緊的事要做,你就在這里老老實實呆著吧,等我心情好了,有時間再來收拾你。”
大胡子關上房門帶著一陣風走了,空蕩蕩的屋子里只剩下一只鳥。
我振動翅膀一次次飛起一次次被繩子拉回去,這讓我很是惱火。我用嘴巴一下一下啄著拴在我腿上的繩子,奈何繩子拴得太牢,打的又是死結(jié),任何努力只是徒勞。
折騰累了,我不得不安靜下來。落滿灰塵的玻璃窗透過一束昏黃的光,這應該是一個極其糟糕的傍晚,想必夕陽快要沉下去了。
我想起我的孩子,想起我的妻子,它們一定在焦急地等待著我歸巢。可是,親愛的家人,你們怎么會知道,我已經(jīng)失去了自由,空有一雙翅膀,怕是再也無法展翅高飛了。
太陽吝嗇地收回了最后一道光亮。沒有月光。屋里漆黑一團。為了打發(fā)無聊,我跟老爺爺聊天。我說:“老爺爺呀,你是愛我,對我好,可是卻害了我。你臨死的時候?qū)ξ曳判牟幌?,把僅有的三把小米撒在窗臺上。當然,我不會怪你,我怎么會怪你呢?你把我當成朋友,而我又為你做了些什么呢?那時,我只能靜靜地傾聽你說些陳年往事?!?br />
你說:“老婆走得早,雖然家里窮,但是孩子上學出息了,找了有本事有錢的老婆,孫子也學業(yè)有成,真是祖墳里冒了青煙,得感謝祖宗積德哩。是這個理吧,小麻雀?”
你說:“孩子們的工作實在太忙,一年不能回家一趟。不來就不來吧,我一個糟老頭子,怎么不能過呢,一點小病挺一挺就過去了,讓孩子們知道還不夠擔心的呢。是吧,小麻雀?”
你說:“小麻雀,我快不行了,你能給我唱首歌嗎?兒子,兒媳,孫子都不在身邊,謝謝你能夠天天來陪我,我把小米放在窗臺上了?!?br />
老爺爺,我沒有讓你失望。那天,我為你唱的是麻雀界最著名的歌曲《夢在遠方》,我用一只鳥的深情為你吟唱,希望你的心中從此沒有失落與憂傷。
一曲罷,你已走了。你走的時候兩眼微閉,臉上掛著笑意,安然慈祥。
你的離去,我并沒有為之憂傷,只有一種淡淡的失落。我梳下一根小的可憐的羽毛,覆蓋在你的身上。不過,你的孝子賢孫們呼天搶地悲痛欲絕,你的葬禮也風風光光。我遠遠地蹲在樹枝上看,不無羨慕地想:人的世界和鳥的世界就是不一樣!
一夜無眠。雞叫聲中迎來曙光。新的一天開始了,我的心中愈發(fā)忐忑不安起來。
“吱呀”門開了。大胡子帶著睡意和微弱的光亮走過來。他一邊走一邊嘴里嘟囔著:“小東西,算你走運,饒你不死了。不過,你要謝就謝我的父親吧,是他昨夜托夢給我,他罵我沒有愛心,不該加害于你?!?br />
死里逃生的我跳到桌子上,對著老爺爺?shù)倪z像磕了三個響頭,說:“老爺爺啊,爺爺,若來世還能相見,不知道你是一個人還是一只鳥?”
老爺爺沒有回答。當我展翅沖向門外的那一刻,大胡子雙膝跪在地上,臉色蒼白,仿佛嚴寒中的冰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