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楓】走失的歲月(散文)
一
三月三十那天,可以說在新區(qū)北街發(fā)生了一件重大事情。
那天,一臉沉重的吳琴英,很嚴肅,很焦慮,很煩惱的撥通了她老公張雙鎖的電話說:“老公,你快點回家吧!咱娘清明節(jié)到姥姥家燒紙,上午八點走的,現(xiàn)在都下午四點多了還沒有回來?!?br />
“什么?”張雙鎖一時轉(zhuǎn)不過腦筋來。“從北街到東邢莊不到兩里的路程,沒到舅舅家嗎?”
“嗨!沒有呢?附近村莊都找遍了,各個道口都調(diào)出了監(jiān)控,所有的路人也都打聽過了。一點線索都沒有,簡直快要急死人了?!?br />
“弟弟妹妹們都知道了嗎?”他又急促的追問了一句:“她們怎么說?”
“弟弟妹妹一直都在找,親朋好友都到各個村莊刷廣告去了,已經(jīng)報案了,再沒有信息就要準備通知愛心應(yīng)急救援隊了?!?br />
在記憶里,作為史奶奶長子的張雙鎖,母親是最善良的,最美麗的。在他的眼中,生命是母親給的,他們兄妹四個長大成人,是母親的血汗灌養(yǎng)的,而史奶奶的這些孩子們之所以都能成為一個個扎實肯干的家庭,也是母親感化的,她不是勢力,而是一個載體,承載著母親的愛心,孝心,性格,與習(xí)慣。
開車行駛到家,已經(jīng)傍晚六點,薄暮馬上就要降臨下來了,于是,張雙鎖習(xí)慣性的站在母親的屋子里。他喃喃的說:“母親四十多歲的時候,父親就不在了,是母親一個人把我們四個拉扯大,母親生在農(nóng)家,所以勤儉誠實,身體也好。這一點事實極為重要,倘若我們四個沒有這樣一位堅強的母親,作為一家長子的我更加要會大大折扣的付出與努力,人,即使到了七、八十歲,在母親面前都可以多多少少的還有點孩子氣。失去慈母,更像這插在花瓶里的花,雖然也有色有香,卻失去了根。”他望著母親微笑的照片,那慈祥的面孔,落淚了。此時,母親屋子里的時鐘滴滴答答敲打著到點的時間,十點、十一點、十二點,搜尋的人群慢慢歸家了,沒有信息沒有下落,他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拳頭,他說:“娘,您放心,無論任何,您四個孩子都會把你找回來的。”
二
接下來,是相當(dāng)忙碌的一天,中華志愿者協(xié)會應(yīng)急救援志愿者委員會,中志協(xié)應(yīng)急委減災(zāi)服務(wù)部也發(fā)出了尋人啟事,走失人的信息以及采取的緊急救援行動。
就像去大海撈針一樣的艱難,全方位的展開了一場聯(lián)合大搜救。這天,河北的風(fēng)力特別大,天氣特別的冷,連同通往史奶奶上墳的小徑都刮的塵土飛揚,路兩邊的花草也在冷風(fēng)中瑟瑟發(fā)抖了,救援隊每到一個村莊,都會調(diào)取監(jiān)控,路見一個行人,都會停下車來問個究竟。街坊鄰居幾乎不掉隊自發(fā)的組織去趟小樹林,大樹林,以及所有的雜草荒涼地帶,人們穿梭在雜草樹木當(dāng)中,相互提示著前行中的坑坑洼洼,提示著那些早已不用了的破舊廢井,迎著穿梭而過的風(fēng)聲,迎著灌溉麥田淙淙的水聲,只覺得,只覺得好冷、冷、冷的什么都很冷,什么都被凍僵似的,什么都凝固了,包括人的感情和思想都不往好處去猜想了。
“這鬼天氣,大白天還這樣冷,你說史奶奶昨晚是怎么渡過的呢?”
“如果今晚再沒有消息,你說,下一步該怎么辦?”
“所以,我們必須在前行的時候,每到一處都要仔細檢查好了,以防萬一。”
人們相互轉(zhuǎn)告著,腳步趟著荊棘前行著,人群來到了一塊豁然開朗的小樹林,這里有小樹,有櫻花樹,有海棠樹,花樹的前方還有一片不是很大的花海,那是一片五顏六色的野花……,只是,都冷冷的抱著頭。
史奶奶今年已經(jīng)八十一歲了,滿頭白發(fā),滿額卻沒有太多的皺紋,恂恂儒雅!充滿著智慧,那張紅中套白的臉頰,充滿了文學(xué),充滿了人生的閱歷和經(jīng)驗。三年的疫情她把自己保護得好好的,今年的甲流,她把自己的身體養(yǎng)護得結(jié)結(jié)實實,即使現(xiàn)在,她仍然有一副非常白嫩光滑的皮膚和一雙迷蒙的眸子,外表給人的感覺一點都不像八十多歲的老人,只是,記憶已經(jīng)開始有點衰退了。
“讓我們站在這美麗的花叢中,共同為老人許個愿望吧!”有人斬釘截鐵的允諾著。
“第一個愿望希望老人平平安安回家,另一個愿望……”還沒等一個說完,另一個就接上了話茬。
“希望老人這場磨難過后,就像這片野花兒一樣,有生命力,撞見好人,平安到家?!?br />
是啊!人們很容易看到一顆種子發(fā)芽,就會聯(lián)想到生命的力量,看到一個個小生命的誕生,就會聯(lián)想到了生命力……史奶奶喜歡晨練,她一生沒念過書,只是個普通的老人,后來,她卻成為了許多年輕人的避風(fēng)港,當(dāng)我們受到挫折的時候,當(dāng)我們一直消沉的時候,她都會笑著,指著小樹林騰飛的麻雀對我們說:“你們知道麻雀是怎么飛的嗎?”我們都是鄉(xiāng)下長大的孩子,卻從沒有研究過麻雀是怎么飛起來的。看著麻雀起飛,我們相互對視,都還不懂,史奶奶站在我們身邊指著那些剛要起飛的麻雀,她用手做著一起一伏的手勢說:“它們不能一下子沖的好高,也不能永遠維持在同一高度,它們一定要飛高飛低,只有飛高飛低,它們才能飛的好遠好遠?!?br />
說真的,也許過些年,當(dāng)我們把人生體會的更加深刻的時候,我會明白,一個母親和她四個孩子的故事。坦白說:“我想提筆來寫史奶奶生命的愛力,生命中的傲氣,還有兩天一夜跋涉中的孤獨,因為她不是弱花,因為她不是小草,野花,因為她不屬于盆景,因為她孤高傲世,而與眾不同。
我想說,如果團圓和幸福讓一位母親和她四個孩子都擁有的話,這個家永遠都不會孤獨。此時,史奶奶思家心切的愿望正充塞著她整個的胸懷,她的孩子們一定會各自拿起筆來,不用商量會寫出同樣的祈禱語言。
于是,我看到他們飛快的寫著:
娘回來,您的孩子有了一切
迎娘回家,娘就有了一切
我們的娘,您的兒孫繞膝
一切的一切,都是娘的一切。
三
春天,在幸福中歡喜的過著。
清明節(jié),在尋找史奶奶的忙碌中接近尾聲。
經(jīng)過兩天一夜馬不停蹄的搜尋,史奶奶終于撞見好心人,將她送往了新樂市公安局。
這一路的風(fēng)雨波折都不必再說,因為,這已經(jīng)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老人家又可以回到兒女的身邊,自由自在的享受幸福生活了,以后的生活,以后的風(fēng)雨,需要兒女們用年輕的雙肩去承擔(dān),去解決,去感受了。
今夜的月光靜靜的,軟軟的,在蠕動著,搖晃著,似嬰兒的笑臉,若史奶奶板老還童的嬌羞,更恰似一枚煮熟的蛋黃,顫顫的,香香的,誘惑著新區(qū)北街地段和街道上所有的人。
大家的眼睛濕潤了,其實,人生就是這樣的,怎怪我們一直重復(fù)著親情與感情類似的故事,生命的倫常,唯有生命嘆息的時候,這親情永恒著,史奶奶的那一片片燒紙能否在陰曹地府為她殘存的靈魂所用,我們不得而知,只是,這一份燃燒的懷念和血脈連情——永生不滅。
我們的生活里,有母親,有兒女;有失望,更有希望,有今天,更有明天。一切都在追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