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韻】夢回從前(微小說)
清晨我從夢中醒來,凝視著窗外。小雨輕叩窗扉,沿著玻璃流下來。妻子在睡夢中酣態(tài)可愛,均勻的呼吸聲,輕微地打著鼾。我真有點兒嫉妒她,睡得那么踏實,那么香甜。兩只裸露的手放在被子外邊,臉上笑容可掬,仿佛在做著一個甜美的夢。看著這張清秀但不漂亮的臉,我點燃一只香煙,在床上等她醒來,窗外的細(xì)雨將我拉回到它該停留的地方。
許多年前我高考落榜,做了“失意秀才”,“家里蹲的大學(xué)生”。往日的朋友,忽而煙消云散。我在痛苦中彷徨與掙扎了半年,我不知道未來是什么樣子,我知道自己很迷惘。是她來到我身邊,給我安慰,給我歡樂。世界是那么大,世界又是那么小。世界那么大,你一眼望不到邊。世界那么小,沒有容我的地方。何處青山不埋人?何處高山無長青?條條大路通羅馬,在她的鼓勵下,我借了一萬元,準(zhǔn)備做服裝生意,當(dāng)我滿懷著希望,憧憬著未來時,不知何時妙手空空將我的人民幣全部盜走,當(dāng)我準(zhǔn)備進貨時,我的希望,我的夢想,都在淚雨中飄散。悲痛欲絕的我甚至想到了死。當(dāng)呼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時,死了也許一了百了。
當(dāng)我要飯到了一個工地,打了一個月小工,拖著兩條走不動的腿回到家時,當(dāng)看到我衣履濫衫,鐵青著臉,呆滯的目光,她失神地問“:怎么啦?”我和盤托出事情真相,她眼里閃了一下,猛然將臉貼近我的臉?!安灰o的,我們會還清的!只要你平平安安,我好好受受,一萬塊又能怎樣?”我哇地一聲哭出來,那三間破房子也在哀戚我命運不濟。她像哄孩子一樣哄住我,半夜里醒來,卻發(fā)現(xiàn)她的被子濕了半邊,眼角睡夢中都有淚水。這一次誰也沒有安慰誰,只哭得天崩地裂,大雨滂沱。
記憶的翅膀并沒有停留在她的臉上,說干就干是她的性格。她一手包攬了全部家務(wù),還自學(xué)成才,開了一個裁縫鋪。將自己的青春用辛苦包裝,我也偉大起來,白天找點零活干,晚上把圖書館搬到我家,巴爾扎克,莎士比亞,托爾斯泰魯迅請到我家,還考了個成人大學(xué)。在這文學(xué)天地里耕耘起來,那一段我們很忙,我們過得很充實,睡覺之前總忘不了一個長長地吻。
生活里不僅有糖和蜜,也有苦瓜和黃連,只要你對生活真心實意,生活從來不虧欠你。
人常說:”窮到街前無人問,富到深山有遠(yuǎn)親。”確實你自己盡管了不起,但在成功之前,很少有人關(guān)注你。我在家鄉(xiāng)幾年不鳴,加上債臺高筑,很多人見了都繞著走,好像我是瘟神一樣,親戚更加少了,有時候,我真地挺不住了。記得有年八月十五,我們稱了三斤月餅,送給她娘家斤半,我父母一斤,我們倆等明月出來時獻上我們的禮品,她虔誠得像基督教徒,當(dāng)我們分吃月餅時,我差點兒哭出來??伤龥]有半點兒委屈的樣子。我強顏歡笑,又準(zhǔn)備讀書,她俏皮地說: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找你的顏如玉吧!
不知誰曾說過:痛苦和失敗是最好的老師,他教會你堅強。每當(dāng)回憶起那一段奮斗的歷程,我總是感慨萬千,久久不能平靜。當(dāng)我第一次收到五十元稿費時,我像范進中舉一樣,高興地發(fā)了瘋。她流出了淚,我們兩人晚上還慶祝了一番。
我沒有當(dāng)過詩人,小說家,但我成了收郵專家,堆的稿子有一米多高,然而我沒有灰心,讀書,寫作,賺錢,還債。這就是我的使命,村里人可不看好我,老是對媳婦說:你還不如讓你家那口子出去去打工,看把你累的!她會說:“讓男人干自己樂意干的事,他的女人也很幸福?!蔽矣袝r候也打趣她:“我個子不高,家庭不富裕,你怎么會看上我?”我好可憐你呀,沒有上大學(xué),又沒有姑娘愛,家庭還這么賴,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沒有我,你準(zhǔn)上吊!有時候會噗嗤一聲笑,剛開始你咋不問,現(xiàn)在上心了!
說實話,看別人的妻子吃香的喝辣的,我心里過意不去,畢竟是我造成的。可看她一副沒事人一樣,我放心多了。她每天都會把家收拾的井井有條,干干凈凈的,自己不是花枝招展,卻也楚楚動人。有時候她趴在我的肩頭會說:我不想太勞累了,老得快變成老太婆了
不久命運之神沒有忘記我,我的作品遍地開花。小說,詩歌,散文,報告文學(xué)像一個個長大的孩子,親切來到我的夢里。錢漸漸不再是問題,講學(xué),做報告,從來沒有想到的事情我現(xiàn)在都做。朋友多了,有開車的,有騎野狼摩托的,還有很多女作家。一座小洋樓在朋友們的幫助下,拔地而起。那些左鄰右舍開始刮目相看。從前做反面教材的我,被正式寫成傳奇,成了勵志人物。
她再也不用早起晚睡的操心了,而是躺在我懷里撒嬌地說:“我出夠力啦,該享福啦!”偶爾也會問是否會變心,不過最近老婆大人懷孕了,并發(fā)誓是個牛氣的男孩,我不敢喝和她較勁,她的信心和勇氣,上帝也會吃驚的。有時候說是個女孩咋辦?我沒有理這個茬,被她罵了個狗血噴頭,好在現(xiàn)在不花她的錢啦,要不。想著想著,妻子忽然叫起來:發(fā)什么呆?煙都燒著手指頭啦!我扔了煙頭,妻子卻用嘴吮著我的手指,一邊說我不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