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籮筐】歷史與人生的思考(賞析) ——讀石清禮先生《孤獨的愛》宏觀與微觀相得益彰
一
非常吃驚,石清禮先生的長篇小說《孤獨的愛》在作家出版社隆重出版。近年來,經常收到一些老者送來的書,記錄地域文化,文物古跡,寫回憶錄的等等。大致看來面目、語言表述都差不多。石清禮先生也屬老者行列,但他的作品卻是另外,他是研究生,酷愛文學,哲學感覺良好。他當過兵,做過官,位至廳級,他的人生是詩意的、浪漫的、真誠的,他的心沒有“官場化”,這一點很難得。同時他的綜合經歷也積累了豐富的人生閱歷,他沒有被世故所劫持更是難能可貴。
人生品質決定藝術品質。第一部書就能被作家出版社采用,必定不一般。就是一些專業(yè)作者,作家出版社出版也頗有難度。近年來人們一直說,小說不好看了,缺少美學根脈,文化引領,人文精神等等。風格差不多都是小情,小調、小人物、小情緒、小痛苦,一律往下小,可能年輕一代在生存的壓力下,生活一地雞毛,只剩下無法排泄的情緒,需要用文學來表達。但是,石清禮先生的最大優(yōu)勢是,經歷就是他的富礦,哲思貫穿始終。一個擁有歷史感的人,沒有人云亦云,他有著獨立的思考和獨特的發(fā)現(xiàn),寫出的作品既有歷史的宏觀,又有人生的微觀。一個人不可能離開時代離開歷史獨自綻放。
《孤獨的愛》是歷史與人生的一次大思考。
標題本身具有哲學味道。愛,就是一種孤獨,擁有大愛者是一種胸襟,更是一種大孤獨,所以他所表達的愛是悲憫的、是俯視的。這部書講說愛不單指愛情,他的愛內涵多元,他愛事業(yè)、愛理想、愛同學、愛朋友、愛同事、愛家人,可是在成長當中卻如雪絨花一樣分崩離析,天真、熱情、真誠、勇敢,都在錯綜復雜的市井中,從非常純情的少年、青年,通過嚴酷的現(xiàn)實自覺與不自覺遭受著變異。宋志純卻始終堅守原有,如此,他的愛是孤獨的。因而《孤獨的愛》就有了對現(xiàn)實生活的反思力度。人之來世,從天真到世故再到返璞歸真是人生的過程,但很多人把自己走丟了、迷失了,宋志純茫然地望著昔日的純情少年丟失了,心是孤獨的。人類最后的實在依然是愛,是以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做保證,才是飽滿的人生。書中最隱形的思問是,人性到底是在“進化”中“凈化”,還是“進化”中“濁化”?這是現(xiàn)實的也是永恒的思問!
二
故事從20世紀60年代寫起,出身貧窮的少年宋志純,因為饑餓,父母籌劃著送他到草原的朋友家去奔命,在新的家庭環(huán)境中認識新的朋友,從“知青大屋”走出去的同學少年,如同珍珠撒進煉獄盤,各自經受現(xiàn)實的洗練,經過半個多世紀的風雨變遷,每一個人的命運都打上了時代的烙印。主人公志純是用雙腳生活,更是用雙眼生活,他知世故而不世故,他永遠用一雙好奇的眼睛到處吸收美和光明,所以他一直以光明的心對待一切人。然而現(xiàn)實讓他一次又一次產生錯愕。與方倩的愛情本該有情人終成眷屬,可就在熱戀中他遭受橫刀奪愛難以忍受,最難忍受的是所愛之人心靈受到百般蹂躪終難釋懷。這一條愛情線時斷時續(xù),但卻表現(xiàn)得如歌如咽。我驚予以作家一生從政,但他內心的情感是柔和而豐富的,文字表達很自然地進入了文學語系。這是可喜的。
在事業(yè)這條線,他懷揣著理想,一直嚴于律己,立志做一個為民請命的官??伤麖膶W生時代受到同學繼峰的暗算,發(fā)跡后他氣憤過,但基于都是在貧困中掙扎的窮孩子同病相憐,都想要為自己謀一個好前程,于是他原諒了他,并且?guī)椭怂_@是志純性格中的閃光點,在這個年齡段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他卻能做到抱容和不爭,這種心境就是人文品質。他總是想到別人的難處。令他費解的是,繼峰并未因此改邪歸正。那么,這就又出現(xiàn)了一個思問,包容和抗爭到底怎樣更正確?從志純個體生命來說是品質,可是從社會規(guī)則中是否應該有錯必糾?當人的欲望無法自我控制,法律應該不能缺席。這是從作品中讓我產生了人與社會的思考。
冤家路窄,志純和繼峰參加了工作又遇到一起,兩者對壘形成了不同的人生觀和價值觀。繼峰錯把志純的優(yōu)點當弱點,他溜須拍馬,欺上瞞下,左右逢源,在官場上流行的手段用其所有,還處處如魚得水。由于他太了解志純的工作能力和人格力量,便就成了他政途上的“假想敵”,多次沖突,陷害,志純難以翻盤。倆人的從政方法,人際關系的處理,個人品格都展現(xiàn)得比較充分,人性與現(xiàn)實的沖突也非常激烈,由于作者在寫自己熟悉的生活,官場中不為人所知的情景格外驚心!這遠比局外人寫官場更加真實可信發(fā)人深思。
人世間理在何方?這是作品暗示出來的叩問??墒牵沃炯円簧荚趯ふ艺胬?,尋找均衡。無論濁浪滔天都不改初心。他平冤案、除奸佞、扶弱勢、創(chuàng)偉業(yè),憑著自己的赤誠之心終將上位副省,卻在上任之前生了一場病,前來探望者以各種方法,真金白銀堆在志純面前,理由難以推托,志純驚怔了!心里充滿了大困惑。就是這一場病改變了他的志向。也許人生下來就是體驗各種生活折磨的,當這些折磨一次次有悖于內心的向往,于是就會做出常人難以想象的決定。英國思想家卡萊爾說:“未曾哭過長夜的人,不足以語人生。”志純大病初愈,前去上任的那一天,交出了一份令人費解的辭職報告。我想他是哭過長夜的人,在人人艷羨的肥缺中,或者說有多少人鉚足勁兒要在他身上下功夫,且不惜一切代價,可他卻義無反顧地放棄了。也許他如同卡夫卡筆下的格里高爾,在一個噩夢中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變成了甲蟲,這種失去自由行動的綁架,他一定是難以消受。于是他要去過他想要的生活,他要丟棄官場上的一切面具,保持真實的自己,他要去擁抱他遲來的愛情,這不能說不是一種巨大的勇氣……但我看到志純孤單的身影,踽踽獨行在宏觀的歷史大道與微觀的羊腸小路上,究竟是怕那巨大的誘惑瓦解了自己的道德底線而獨辟蹊徑?還是他累了,疲了,要去獨善其身,潔身自好?無論如何,當一己力無法抗衡,拒絕誘惑是這個時代的英雄!敢于向惡勢力說“不”!是一種對抗,一種態(tài)度!時代的風浪每一刻都有可能把靈魂卷走,而敢于堅守純凈的靈魂就是勇氣!他可以艱苦奮斗卻不敢坐享其成。什么是成功?在奮斗中圓滿了心靈就是成功,做官大小不是成功的標志,關鍵是,當你回顧自己的一生是否有追悔莫及的缺憾?
三
這部書有哲思,有一定的審美內涵??範幘褪蔷窳α?,他在人生路中抗爭過,但他無法抗衡人際關系的錯綜復雜和金錢的巨型轟炸。這是時代的真實書寫,不渲染,不夸張,以過來人的眼光客觀呈現(xiàn),不動聲色地引領著讀者去回味歷史的得失,人生與時代的關系,人性與人性之間的不同,值價觀的異同。若干人物在歷史的河床上演繹著各自的苦樂。美與丑的扭動,善與惡的舞蹈,把握得比較均衡,雖然現(xiàn)實是個弱肉強食,物欲橫流的時代,但作者表達得很節(jié)制,沒有赤裸裸渲染權力欲,金錢欲,占有欲和爆發(fā)欲,而是在這種局面中努力彰顯善良正直的引領作用。人生走向末年時,回頭閱,知其有時善不是惡的對手,但善一定是最后的贏家,人道追求利益名號,天道追究公正無為。這可能就是一個有閱歷的作家的心境。文學藝術說到底就是作家一種心境的展現(xiàn)。
我一直認為寫小說就是寫人,人的內心描寫得越飽滿,人物就越立體。如果一部小說,尤其是長篇小說沒有幾個出色的人物活起來,小說語言無論多么好都是蒼白的。好的語言閱讀感覺好,合住書什么記憶也沒有,這就更證明人物的重要性。值得一提的是,《孤獨的愛》除志純,繼峰之外,另有一個人物塑造得非常出色,這就是暗戀過志純的女性寧燕,這是“知青大屋”中走出來的另一個悲劇人物,她有非??蓯坶W光的性格:溫情、善良、利他。她被繼峰傷害后,命運十分悲慘。在這個人物身上繼峰和志純的人性展示推上高峰,崇高與卑微的展現(xiàn),善與惡的交峰筆力不凡。在此,寧燕和地質隊員的故事寫出了靈魂的多音符,內心展現(xiàn)得細膩而逼真,使她在全書中爍爍放光。她一生苦辱被欺,唯有地質隊員對寧燕出于愛憐,是她一生中唯一體驗過的愛的痕跡,但在嚴打中被視為強奸,地質隊員被繩之以法,而真正的罪人卻逍遙法外。傳遞給讀者令人惋惜的同情。文學這樣描寫,人物才能站起來,這是整部書最精彩的一筆。這里面有人性的惡,社會的亂,權力的濫用……
這部作品的可貴之處,還在于人文精神的彰顯,所謂人文精神,核心當然是人,宋志純作為官員,對人的關愛,尤其是對普通人、平民、小人物,無告者的命運和心靈的關愛,對人的發(fā)展和完善有獨到的情懷,我以為這便是人文精神。書中的愛與生死,崇高與卑微,這也是《孤獨的愛》的值介所在。
四
總之,這是一部還原現(xiàn)實主義的作品,也有理想主義的色彩,他的人物與現(xiàn)實沒有隔膜,錯綜復雜的人物關系穿插巧妙。每一個人物在現(xiàn)實生活中都有難以言說的隱痛,靈魂在現(xiàn)實與理想之間搏斗、裂變,從中透射了各個階層的社會面影。作品揭示了古往今來的官場用人識人的詬病。深刻地告訴世人,人心決定一切,正義與邪惡是人世間永不停息的交鋒!理想主義與實惠主義是人心不懈的廝殺!歷史與人性的書寫,微觀與宏觀把控是比較成功的。他致力于直面時代的真實,走向綜合,更加自覺地追求社會層面,歷史層面,人性層面和文化層面的交融滲透。所揭示的現(xiàn)實品質發(fā)人深思!
作品如果細節(jié)描寫再豐富一些會血肉更加豐滿。
我個人以為,作家是佛,靜坐在那里笑看蕓蕓眾生的各種演繹,善與惡用人物自己的語言,自己的動作,自己的思想感情,自己的內心表情來完成自己生命的活動,人物才更可信。
祝賀先生大作已成,感謝先生贈書先睹為快,寫下這點不太成熟的想法僅供先生參考。
2023年6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