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籬】馬齒莧與太陽花(散文)
一
馬齒莧與大葉馬齒莧(太陽花),同科同屬同命同堅韌。
生命的頑強,從她們身上可以找到范本。
總是低調(diào),從沒見過她們炫耀自己。謙遜,默默無語,似乎在示人以弱,自己不說輝煌歷史,也沒見過詩人過多地吟詠過她們,仿若不存在。我驚訝她們竟是如此低調(diào),如此謙和,就像路人中的甲乙丙丁,更是荒野里的無名小草。
同樣的堅韌。貧瘠土地,干旱環(huán)境,都不影響她們的繁衍。我對她們的崇敬,就是她們生生不息的精神,田頭,地邊,沙丘,路側(cè),墻角,夾縫,甚至土墻頭,到處能見到她們的身影。不與莊稼爭寸土,甘讓賤命落礫間。
同樣的無欲。她們用微小的力量染綠一片土地,用一片誠心點燃一片霞光。生命的最大價值,被她們發(fā)揮到了極致。人們行走田野,誰曾正眼瞧過她們?然而,對于生命的負責和擔當,并沒有得到應有的回報。她們的行為著實讓人肅然起敬。
同樣的價值。她們不僅僅是一棵野草,還是中華醫(yī)學寶庫里的中草藥重要組成部分,她們默默奉獻自己無怨無悔。誰記得從她們身上受益?
同樣的繁衍。她們延續(xù)著后代,撒籽可活,掐枝亦可活,遺傳密碼決定了,她們與人類伴生至今,點染自然畫圖,做著陪襯。
二
馬齒莧與太陽花,雖然貌似一樣,但其顏值大有區(qū)別。一個樸實無華,一個漂亮艷麗。
馬齒莧就是樸實無華的代表???,撲棱著一大棵,貼地有根,新芽向上,花朵甚小,土模土樣。而其名稱也很繁雜,或與各地方言有關(guān)。比如,本地稱之為“麻繩菜”,當是與繩相類似得名。還有馬莧,五行草,長命菜,五方草,馬齒菜、醬板草、瓜子菜等等名字。聽去就是與菜有關(guān),她是救荒救急救命的野菜,曾經(jīng)歷下汗馬功勞。
其耐旱的品性,讓人不可思議。記得在農(nóng)村干農(nóng)活,鋤下來的馬齒莧,如果不加處理,就地生根發(fā)芽開花結(jié)子。其小小的種子,被風刮到哪里,就扎根哪里,其莖遇到一點點雨水就地扎根,重返青綠。馬齒莧從不計較環(huán)境的優(yōu)劣,開花很小,不漂亮,小黃花,細碎,不顯擺,極易被忽視不見。
當然,各為其生存的緣故,農(nóng)民們將其拉到公路上,暴曬,曬干,成為一根根發(fā)黑的蚯蚓狀,這才算正式消滅。
而曬干的馬齒莧,也是可以食用的野菜。前提是要洗干凈,燙過再曬。什么時候想吃了,泡上,發(fā)漲,做餡最好,包餃子蒸包子,由著你折騰,“麻繩菜”都會聽之任之。尤其是冬天,新鮮蔬菜稀缺的時候。很奇怪的是,既然是菜,為何沒有進入大面積栽種的系列呢?是其不好培育產(chǎn)量不盡人意?還是其狀貌不佳浪費土地資源?但很有意思的是,菜園里偏偏有它傲嬌的身影,與蔬菜相伴相生。也許馬齒莧覺得自己就是菜,不被認同是主流菜,那也是菜系一份子。野菜也是菜,保持本色,綠色健康。
本地人對于馬齒莧十分鐘愛,尤其是經(jīng)過苦難的老人們。馬齒莧本來就是一種很好吃的野菜,鮮吃更有營養(yǎng)。洗凈,切段,開水焯之,蒜末、咸鹽、味精、麻油拌之,一道綠色涼菜,光鮮靚麗得很。
至于炒雞蛋,可以呀,炒肉,更好。熬粥吃,滋養(yǎng)也很好啊,其營養(yǎng)作用也不可忽視。
當然,涼拌的營養(yǎng)價值和藥用價值更高,麻生菜本就是中草藥的一種,有“天然抗生素”之稱。
近年深得女士的青睞。多吃會改善皮膚的顏色,使肌膚散發(fā)健康的光澤。妙不妙?
所以說,這般綠色營養(yǎng)的野菜,請不妨多吃,吃不完,可以燙一下曬干,想吃的時候,再吃。
大葉馬齒莧,即太陽花,屬于顏值比較高的植物了。至少,比馬齒莧要漂亮得多。怎樣形容太陽花?用本人的目光來看,確實是屬于相當漂亮的植物之一。我與其它花朵做過對比,可以描述為賽牡丹——雖然花朵與牡丹渺小??商兀壳宕膶W家袁枚就專門為苔花作詩:“白日不到處,青春恰自來;苔花如米小,也學牡丹開?!蹦呐氯缑琢R话阄⑿〉奶ǎ粸槭廊瞬毮?,但絲毫也不自慚形穢,依然像那美麗高貴的牡丹一樣,自豪地盛開。我雖然渺小,仍有自己的夢想自己的追求,并不會因環(huán)境惡劣而失去生活的勇氣,也會在逆境中成長,去實現(xiàn)自己的價值——太陽花比起苔花來,更顯出其精彩。
大葉馬齒莧即太陽花,竟然還有幾個非常好聽的名字:金絲杜鵑,半支蓮、龍須、草杜鵑、松葉牡丹、龍須牡丹、午時花、螞蚱菜花等等。除了大花馬齒莧比較本真寫實外,其它名稱就賦予了其優(yōu)美的形象,與牡丹、杜鵑和蓮比肩。極尋常的植物,極普通的小草,雅名如此,美妙誰可堪比?
但是,老百姓卻不管她原來的名字有多美,反正必須起一個自己叫起來更土更貼切的小名:死不了,沒死。
土不土?如同給自己的孩子起的小名叫妮兒、花花一樣,貼切、直接、形象,而且叫起來特別親切,特別響亮。
大葉馬齒莧即太陽花,多肉,極其耐旱。適應性極好,生命力非常頑強,風吹雨打,其奈我何?站直嘍,挺立,面對。記得小時候,家里的墻頭是用土拍成,就把死不了插在墻頭上,或者掐一支,栽上,于是,一有點雨,立馬成活,不用打招呼,也不自怨自艾,更不怨天尤人,鬧情緒使小性子拒絕成長。窮小子睡涼炕,越睡越壯。這家伙個頭不大,喜群聚,更喜強光,要是陰天或者在陰涼里,就不高興。那句話很符合它:給點陽光就燦爛。遇熱更強。種子撒在那兒,就在那兒成家立業(yè)。不挑揀環(huán)境,不強調(diào)條件,沒有條件,這就是死不了。我們這兒也叫“沒死”。光說死不了就完了?不是,要看人家的燦爛究竟是如何的美。人家開的花,五顏六色,單雙多瓣,紅黃白紫,千姿百態(tài),那一個漂亮,怎一個美字能了得?怎一個贊字可說透?
三
說起馬齒莧,在本地還有一個民間傳說,很有意思。
據(jù)說,天上九日當空的時候,大地灼熱如燒烤,人們難以生存,老躲在山洞地窖也不是個事,關(guān)鍵是莊稼無法生長,水源被暴曬干涸。于是出了一個英雄,就是后羿。后羿奉命追射天上的九個太陽,先后射下八個。第九個見勢不妙,逃之夭夭,后羿緊追不舍。太陽逃無可逃,就躲到馬齒莧叢中,撿回一條性命,太陽對馬齒莧感激涕零,說:我要感恩,我要對你好,我要保護你。以后,你盡管繁衍生息,不管在什么地方,子子孫孫都不怕曬,死不了。此時,大地一片黑暗,人們輪回到冰寒時代。百姓祈求太陽出現(xiàn)。但是太陽膽小,躲在馬齒莧下,不敢露面。馬齒莧鼓勵她,人類派出大公雞呼喚她,太陽終于戰(zhàn)戰(zhàn)兢兢從馬齒莧下爬出來,滿面紅暈地從東方升起。于是,大地一片歡騰,馬齒莧從此享受了太陽的百般呵護。
民間稱呼太陽花更符合她的身份。太陽花,在太陽燦爛的時候,自我怒放,是對太陽的回報,更是對自己的自信。因此,民間稱她為沒死兒、死不了,從中就能體會到太陽花的生命力旺盛如斯,強大如斯。在炎炎夏日,毫不起眼卻名字顯赫的小小太陽花,越發(fā)神采飛揚,陽光燦爛的時候,它出現(xiàn)在人們的視野中。她絕不是那種迎合型的植物,時時處處顯擺自己。她的脾氣很奇怪,你想早晚看到她的笑臉,對不起,沒用,百般討好也沒用。她有著自己的脾性,按著自己的生長規(guī)律,自由自在地生活。她一早一晚不會開,下雨陰天便閉合。只有陽光燦爛的時候,她才綻開笑臉,對著太陽微笑,光照越強花開得越妍,紅白青黃,花色斑斕,因此人稱太陽花。
我認為,這是一種境界,而不是趨附。
四
馬齒莧與大花馬齒莧的藥用價值不容小覷。
她們都是全草入藥,具有清熱、解毒、消腫等功效,臨床有消炎止痛以及治療濕熱菌痢、瘡瘍、火毒疔瘡、咽喉腫痛、燙傷、跌打損傷、瘡癤腫毒等等病癥。據(jù)說現(xiàn)代醫(yī)學研究,還有抗癌功效。
馬齒莧是藥食同源的一種植物,而大花馬齒莧就沒有食用之說。
明代蔣儀的《藥鏡拾遺賦》還記載了“半支蓮解蛇傷之仙草”。《校正本草綱目》記載“此草開紫白色花,草紫紅色,對結(jié)對葉,七八月采用”。治咽喉腫痛就“搗汁含漱,其他搗糊外敷”。含漱沒有內(nèi)服。大花馬齒莧,本人沒有品嘗過,估計與馬齒莧味道差不多,有人品嘗過,有機會我也采摘一些,嘗一嘗。不過,采食太陽花總有點褻瀆她的意思。用一個詞形容就是“辣手摧花”,不忍下手,那就順其自然吧,有馬齒莧可做美味,何必貪婪,還饒了她吧。
無論是馬齒莧還是太陽花,全身都是寶。不要看她們普普普通通,越是普通越是蘊含著人類需要的營養(yǎng)。越是不起眼,越能給人以意外的驚喜。
名之曰馬齒莧和大花馬齒莧,花大花小,好看難看,基因是一樣的。常言說,蘿卜白菜,各有所愛。即便對西游記,愛孫猴子和愛豬八戒,全在個人喜好。故,顏值不等于價值。好看的臉蛋千篇一律,能做菜能做藥就是價值所在。
馬齒莧莖和葉都可作為蔬菜。國家已定為藥、食兩用原料??磥?,這種野菜被重視,不是沒有緣由的。既然如此,就不要辜負她們的感情了。當你走在田野里,見到她們的時候,不妨蹲下身子,采摘一些,或蒸、或炒或涼拌,滿足一下舌尖上的味蕾吧。
而對大葉馬齒莧(太陽花),也不妨請進家庭盆栽的行列,置于案頭、陽臺,讓其倩影點綴我們曼妙的生活吧。
2023年6月27日作,6月30日首發(fā)江山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