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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綠野征文“走進深秋”】大禮(小小說)


作者:浪花墨馨 白丁,57.05 游戲積分:0 防御:破壞: 閱讀:6718發(fā)表時間:2023-11-09 07:48:32
摘要:她看看弟弟,微微笑著,然后低下頭跪了下去,人也就矮了下去

她一巴掌搧過去,真的用力了,似乎這一巴掌下去,她就可以和現(xiàn)在的生活一刀兩斷。沒想到,弟弟沒哭,一副受慣了的樣子。她愣了一下,旋即跑進屋,拽過一把舊方凳頂住門,仰起頭,驚天動地哭了起來。從記事起,這是她第一次哭得這么放肆,這么痛快。
   “妮兒——”隨著奶奶的驚叫,門怯怯地開了一條縫兒。。
   “出去!出去!不然我就死給你們看!”第一次這么大聲地對奶奶說話,她覺得自己就不是自己了。
   奶奶一定呆呆地坐在門外,坐在她那張十幾年壞了修,修了壞的馬扎上,全神貫注地捕捉著屋里的任何一個動靜。她后悔自己說那么狠的話,后悔剛才的一巴掌。弟弟還小,那一句話根本也不算什么。從小到大,家里雖然窮,自己和奶奶從沒有動過她一根手指頭。畢竟他才上二年級,能和自己一個初三學(xué)生的心思相比嗎?
   都說小孩子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前,在云層里找啊找,找到自己最喜歡的媽媽才投胎轉(zhuǎn)世的。那么自己和弟弟是當(dāng)時是睡著了嗎?還是犯了十惡不赦的大罪,觸犯了天條受罰才來到這個家庭?
   奶奶也真是的,爺爺死了,為什么不帶著一歲多的爸爸改嫁,守了一輩子的窮。爸爸也是,本來就是雙腿瘸,還結(jié)什么婚?這年頭只靠修個收音機,電視機能養(yǎng)家糊口?
   爸爸三十八歲娶了一個比自己小將近二十歲的啞巴。啞巴媽媽倒是心靈手巧,把各種舊衣服改成時下流行的款式給孩子穿,自己卻從來不穿舊衣服。在紙盒廠上班的那點工資,買一買生活必需品,再買一點兒便宜的化妝品和便宜的衣服,也所剩無幾。從幼兒園起,自己就是資救助對象,小時候看到白給的錢,白拿到的書包,別的小朋友沒有,心里樂樂的,有一種自豪感。慢慢長大了才知道,資和助這兩個字結(jié)合起來是多么的天衣無縫?。 百Y”是因為物質(zhì)的窮,“助”是因為孤立無援。沒有一個被資救助的對象是幸福的,同情憐憫舍施是混在一起的,還有白眼鄙視諷刺挖苦,世界是多重面孔的。打飯是不能另外加一個火腿兒的,那是用別人的血汗錢滿足私欲;頭上不能有多余裝飾的,那是對別人的血汗錢的踐踏;更不要買什么新衣服,那真是無恥。學(xué)習(xí)要拼命的,否則怎么會對得起好心人的厚望?給予有時也意味著剝奪。當(dāng)然,像某些資助對象臉皮厚些也就無所謂了,偏偏自己又是個臉皮薄的。
  
   新農(nóng)村建設(shè)也帶來了諸多好處,村里也給爸爸找了一份合適的工作。奶奶也掃大街,也算有一份固定的收入。一家三口掙錢,就自己一個人上學(xué),再有一些國家的補助,還有一些個人的資助,日子過得不像那么太緊巴了。偏偏自己又是個女孩兒。他們得生個兒子。好傳宗接代,不考慮養(yǎng)不養(yǎng)得起,反正能養(yǎng)活就行。偏偏爸爸得了絕癥又去世了,他可算是解脫了。而二十六歲的媽媽一走了之,在她八歲,弟弟一歲多時另嫁他人,據(jù)說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
   弟弟是不該打的,這么小的孩子,一年也就那么一兩次需要到縣城接受捐助時,才有機會坐上一次小轎車,高興也是應(yīng)該的。
   “啊!”她砰的一聲拉開門,頂門的凳子倒了。奶奶的背部突然失去支撐,從馬扎上跌坐在地上地,多虧及時用右手撐住了地面,沒倒下去,人也醒了。她剛才哭著哭著撲到床上,迷迷糊糊睡著了,沒有注意奶奶輕微的鼾聲。她知道奶奶是不需要攙扶的,外力的拉扯可能會起到相反的作用。奶奶自己也會平衡著身體,平衡著自己的力量,慢慢坐好,然后扶著門框一點一點站起來,老年人最忌動作猛。這倒不是奶奶嬌氣,奶奶常說她的身板兒好,才是她們的福氣。算一算,奶奶已經(jīng)七十五歲了。自己出生那一年,奶奶剛好六十。奶奶常說自己是一家子的福氣,自己卻給這個家?guī)砣秦?fù)擔(dān),全是負(fù)擔(dān)!目前奶奶除了腰疼,腿疼,別的沒大毛病,只是找不到活兒了。年齡大了,大街不讓掃了,打零工也沒人要。湊合著種著三畝地,養(yǎng)幾只雞,賣點兒土雞蛋,領(lǐng)點兒簡單的手工活回家做。手工活兒做完這一批也就領(lǐng)不到了,人家怕她在送貨拉貨的路上出點兒事兒被粘住。此刻那滿頭的白發(fā),,把她的心硌的又疼又涼。
   弟弟這時候也突然睜開了眼睛,半邊臉紅著,還站在客廳,沒挪一點地方。她看了一眼:這個親人,這個拖累,這個苦命的孩子。深深嘆了一口氣,走進廚房。
  
   “我想著,這次資助咱就不去了吧?”她遲疑地說。
   “姐姐,他們會給很多錢,還有樂高!”弟弟趕緊說。
   “傻子!別人都知道你窮,知道你窮,看不起你,你長大連媳婦兒也說不上。”
   “長大我能干活兒了,能挖地溝,能壘墻就不窮了?!?br />   “丟人!不嫌臊!”
   “你才不嫌臊!咱倆一樣,咱倆都得去。沒有錢咱倆誰也上不了學(xué)?!?br />   她被噎住了,又想一巴掌拍到那張理直氣壯的臉上,。
   “都別喊了!”奶奶看著碗里的飯,眼里又流出淚來。近一兩年來,奶奶總好流淚?!笆沁@樣,這次是你小學(xué)老師給找的。他弟弟的一個朋友手下有二十幾輛車跑運輸,每年都捐助一些人。這次你老師一說人家就應(yīng)了,人家又聯(lián)系了兩個車隊。捐的數(shù)目大,總共是一萬多??h里要去人,縣電視臺和省里電視臺也去人,還有一些大領(lǐng)導(dǎo)?!?br />   她沒有吭聲,不同意咋辦呢?弟弟說的對,沒有這錢,自己和弟弟都上不了學(xué)。無論自己怎么拼命,成績也還是不行,這讓她很有壓力,畢竟給資助人爭光是一件份內(nèi)的事。媒體上報道的受資助的貧困生成績都好,而自己的成績是考不上高中的,上個職中還能行。弟弟在班里倒數(shù),爛泥扶不上墻那種,枉費了老師的耐心輔導(dǎo)。老師還經(jīng)常因為他的進步一一什么今天沒罵人啦,什么今天完成作業(yè)啦,今天的字寫的好看啦,什么今天上課沒做小動作啦……等等為理由獎勵他各種新奇的水果和零食,還有課外書。有時老師給自己孩子買的新衣服不合適,也都送給弟弟,尤其是過年,至少兩套。弟弟回來總說老師有點兒笨,明明自家是個女孩兒,卻老買男孩兒的衣服,怪不得不合適呢。書,他是不看的,水果也只知道自己一個人吃掉,從來也不說給奶奶嘗嘗。這樣的兩個人拿人家資助不害臊嗎?再過三年,2026年自己職中畢業(yè)后掙錢供弟弟上學(xué)。唉,這路真長?。”S幽棠滩簧“?,保佑奶奶不生病吧,保佑奶奶不生病吧……
   “保佑奶奶不生病。”她突然把心里默念的話說出了口。
   “保佑奶奶長命百歲!”弟弟趕緊說。
   “什么長不長命的,百不百歲的,等你畢業(yè)有了工作,我就安心了,起碼你弟弟有個著落。那時我也就快八十呀,也活夠了。萬一有個病呀,災(zāi)兒的,我就到馬路上碰個瓷兒,用這老命換幾萬塊錢,也給你減輕點兒負(fù)擔(dān),要不然,說個好一點兒的婆家都費勁。一輩子做一回虧心事兒,閻王爺也不準(zhǔn)就叫下十八層地獄,就是下,奶奶也不怕?!蹦棠滔胫v一個笑話,但這笑話可能就是真的。
   “喂,你好?!?br />   “你好你好?!蹦棠屉p手捧著電話,打開免提,耳朵有點兒背了。
   “是李現(xiàn)家長吧,我是車隊的,后天我們和另外兩個車隊對你家李夢和李現(xiàn)進行捐助?!?br />   “嗯,謝謝恩人,謝謝恩人?!?br />   “后天你拿上他倆身份證,我們給他倆每個人辦一張銀行卡。這次呢我們?nèi)齻€車隊一共捐了一萬七千二百。以后呢,嗯,我們每月會給他倆往卡里各打1000塊錢,直到他們不上學(xué)為止。
   “謝謝恩人,謝謝恩人?!?br />   “后天我們開車接你們,大概9點。我們給孩子帶著新鞋新衣服,到時候再換?!?br />   “謝謝恩人,謝謝恩人,好人有好報,好人有好報?!?br />   奶奶瞅著電話,好長時間不說話,忽然她說“你倆后天要給恩人下跪?!?br />   “我知道,躹躬就行?!钡艿軗u頭晃腦,蠻有經(jīng)驗的說。
   “不行,這回要真磕頭。有了他們,你們才能把學(xué)上完。”
   “好,我磕頭。”弟弟說著,馬上跪在地上表演一遍。
   跪天跪地跪父母,這是人世間的大禮,當(dāng)然,也可以跪再生父母。
   她看看弟弟,微微笑著,然后低下頭跪了下去,人也就矮了下去。
   “要坐小汽車嘍!”弟弟跳起來,又高興地喊起來。
   這次她沒有伸巴掌,連那個想法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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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故事梗概:“她”和弟弟是個苦命的孩子,殘疾的爸爸得絕癥去世,啞巴的媽媽一走了之,只有年邁的奶奶苦苦支撐,通過掃地、打短工維持生計并供養(yǎng)他們姐弟倆上學(xué)。扶弱濟困是愛心奉獻(xiàn),其中各種情感因素包含在一起,既有同情、憐憫、舍施,還有白眼、鄙視、諷刺、挖苦等等。受資助者就連打飯,也不能另外加一個火腿,因為那是用別人的血汗錢來滿足自己的私欲;頭上不能有多余的裝飾,因為那是對別人血汗錢的踐踏;更不要說買什么新衣服,那就更是無恥的行為了。給予有時也意味著剝奪。因為家庭貧窮,因為人心叵測,孩子幼小的自尊心受到了傷害,所以就發(fā)生了姐姐扇弟弟耳光的一幕。正在矛盾重重、走投無路之際,又有好心人來資助了,給他倆每個人辦一張銀行卡,一共捐了一萬七千二百。以后們每月會給他倆往卡里各打1000塊錢,直到他們不上學(xué)為止。資助豐厚,改變了貧困人家的做人底線和處世思維,——跪天跪地跪父母,這是人世間的大禮,當(dāng)然,也可以跪再生父母。她看看弟弟,微微笑著,然后低下頭跪了下去,人也就矮了下去。語言流暢,娓娓道來,文脈清晰,主旨明確。扶弱濟困是社會公益事業(yè),目的是助人走上自強自立的生活道路,然而囧于世俗的卑劣,資助人走的是一種形式,受人恩惠者銷蝕了生活的信心,這樣的扶持是不是值得反思呢?文本言外之意:給人魚莫如授人漁,扶貧先扶志。佳作薦閱,問好作者,祝福創(chuàng)作愉快?!揪庉嬃挚啤?/div>

大家來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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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樓        文友:浪花墨馨        2023-11-09 10:04:59
  感謝老師點評!
2 樓        文友:心契相依        2023-11-13 18:44:25
  人生坎坷不平,這姐弟倆更是磨難重重,在現(xiàn)實社會中人的思想也會很復(fù)雜,她們也算很幸運,當(dāng)他們接受大家資助時又傷了自尊,奶奶雖然有些想法奇葩,很可憐,她和弟弟應(yīng)該以大家關(guān)心為動力,努力學(xué)習(xí)成為一個有用的人才匯報社會,報恩善舉。構(gòu)思奇妙,故事情節(jié)波瀾曲折,又很現(xiàn)實,有一定的代表性,給人以面對磨難應(yīng)該自強不息的啟示,要頂天立地,好文給贊,感謝投稿,祝你好運連連!
回復(fù)2 樓        文友:浪花墨馨        2023-11-23 15:01:12
  感謝老師點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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