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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齊魯】新年(微小說)


作者:甲申之變 進士,7089.38 游戲積分:0 防御:破壞: 閱讀:5063發(fā)表時間:2024-02-14 10:24:59

冬有寒落,梅有疏影。便是這斑駁的人間,也有子時分叉的夢境,一半在疏離,一半在遺恨。就像窗前別過的影,只有山月照彈琴之人,訪友聞聲意難平,而他們,一個個舉著思念火把的陌生人,也來叩一叩冬風(fēng)的門。若是應(yīng)了聲,有別枝驚鵲,明月劃清了孤獨的界限,這折斷了落雪寒商的小年,終于有了點團圓的具象。他說,他要回來了。
   他是一個和我不一樣的人。
   早些年,他在一家酒店落了營生。他年輕,有力氣,做了幾天采購的活就逐漸上手熟絡(luò),把一件件食材、物資摞得規(guī)整。
   “小后生,你跟我學(xué)幾門手藝,做廚師多好。”照面之余,廚師長老馮總是跟他攀談。按理說,老馮這滿是白髭、臉皮油黃的年紀,能和他成為莫逆之交,也是看重后生的朝氣。他聞慣了朝起晨露、山月清塵的況味,對于逼仄的煙火之氣,擺了擺手。
   “我以后要開一家屬于自己的酒店。你們這些,讓你們自己討生活吧?!毖鎏齑笮Γ舯诘膫鞑寺暡辉鴲偠?,卻被他的恣意瀟灑拂了一縷春風(fēng)。
   衣袋里一包紅色的華子,他用手指躡住五根,悉數(shù)分發(fā)眾人。旁人和他言笑,開始喚他為“大哥”,他春風(fēng)得意,一根煙點燃,飛火燃在空中,一股清塵和荷爾蒙雜糅的味道,洶涌地飄散空中。
   這屬實是春天的季節(jié),他在2009年得了個采購部長的職銜,工資上漲,皮夾克和煙頭并行不悖,走路也帶了風(fēng)。
   他說,他離成功很遙遠,越要從春天越過冬天,再到春天登上高山遠望這片矮矮的城市林。
   仿佛這是一個輪回。
   就像現(xiàn)在,他在這座酒店,酒店立于城市一隅,而他誰也不屬于,渾然不知歸處。榮歸、盆滿,才會還鄉(xiāng)。他顧著狠踩油門遠送物質(zhì)的快樂,可以和外面的世界見見面,可以和整個日漸熟識的城市有了握手言和的沖動。他說,他有了落腳之處,在酒店里,在城市里,需要爬過高山的滇路,似乎成了遙遠的距離。
   “媽,今年我不回去了。”又是一年春節(jié),城市里掛上燈籠,霓虹遍野,酒店的大堂也張結(jié)著紅色的符號。而他,秉著一口淡淡的沉默之氣,往嘴里置放了一根香煙。
   他在生悶氣,也可說是恚恨自己。除夕前不久,他貓著幾個賭友呼盧喝雉,幾盤下來,就流失好幾萬。他從一開始的豪情萬丈直到落寞唏噓,一根煙蒂直落凡間,那一刻,就注定要煙消云散。
   他囁嚅著,頓了頓腳,和朋友間也是通宵地戲謔。雖說輸了錢,但還有存留的工資,結(jié)余下來,倒也湊合。所幸,幾個“道友”又合計了幾次消費,落了個快樂與清閑。
   當然,一切在他開車慌了神,又游離于朋黨介紹、認識了一個妙齡姑娘開始,他變得心不在焉起來。
   “你……你這次可是不小心啊。公司的車撞出了一個口子?!泵鎸?jīng)理突如其來的抱怨,他也做好了準備。大抵是老同志的緣故,工作又有老本和臺面,他躲過了一次掏腰包自損車費的窘境。算是,躲過了這一劫。
   這段時間,是夏天。夏天的河池上結(jié)了淡雅的顏色,粉色、淡粉色。那是菡萏立于酒店的人工池上的影,水流聲照著淙淙的聲音不斷往返,似乎這一切都有跡可尋。所以,這個時候的他,和夏天的節(jié)奏一樣。輕快、自在。
   “你喜歡嫁給我嗎?”他學(xué)著港片里男主人公的樣子,捋一捋發(fā)型,對著在春天認識的姑娘表了白。
   姑娘微微雅笑,倏然間,又讓嘴角揚起一個玩世不恭的弧度。她用纖手輕躡他嘴里的香煙,淡淡地細嘬一口,一股愁緒的味道迎面,把整個夏季的風(fēng)包含進去,成了一種新的符號。
   他和她心照不宣,對視了一眼。用夏日之林的蔥翠欲望,在竹節(jié)的沙沙聲下,對著靈魂忘情一吻。
   這份歸屬感,隸屬于他。
   后來,我鮮有見過他對工作的熱忱。從進出酒店的頻繁,到減少采購的次數(shù),有了一些心不在焉的跡象。不變的是,與他腰間相符的瀟灑之態(tài),用嘴里的華子頂替。文韜武略,恣意狂狷?情非得已,是不是他該有的樣子,該有的理想,也不存在了。
   是有些日子未見。
   “那個采購的小伙子,好像跟個姑娘整天游混。不是去那里玩,就是去那里的玩,電玩城、酒吧……。”有人議論,“那個姑娘也不是啥好人吶!嘴里叼著煙,胳膊上還有紋身哩。估計啊,是那個賣的……”
   他要他的鋒芒,采購的公車變成了私用,更是他走進風(fēng)華青春的工具。這大抵是他血氣方剛的證據(jù),為愛之名,一場鬧劇掛在夜市。攤位上都是狼藉之象,多人掛了彩,包括他。
   原因簡單,為情而已。正如片片秋夜炫落星空,煙火無度,一掃空凈,涼意頓起。
   “拷上!”派出所出警的警車閃爍著夜市中唯一的有色光,卻分外刺眼。
   他在辦案區(qū)留置24小時,睡意全無,和幾個人蝸居在一道,背對著,從掙揣不止到不發(fā)一言。
   天蒙著亮,過了幾個小時,筆錄完結(jié),出具調(diào)解,他才出了是非之地。他本去迎面那個他心心念念的姑娘,卻如數(shù)門外的蝶葉紛披,像無數(shù)人逃離此處一樣。
   他哭了,因為他的愛情將近。
   “昨天干啥去了?”經(jīng)理過來,見他,似調(diào)侃又非調(diào)侃。此時的他,耷拉著半邊玩世不恭的頭發(fā),胡髭邋遢,衣服上還有一股昨天的酒糟味。他現(xiàn)在,完全沒有曾經(jīng)的意氣風(fēng)發(fā)。
   來到酒店那層餐廳,順著油煙味道,后廚的烹炒聲聒噪,誰也沒有理他。見他圪蹴在角落,準備從皮衣中探索著什么,手指抖抖索索的,終于只是拿出一包空空的煙盒。
   他怔怔了一眼,環(huán)顧四周,木然,又有凄愴悲涼之意。旁人經(jīng)過,都有工作忙碌,不和他打聲招呼,一切都是擦肩而過?,F(xiàn)在的他,好似一葉殘秋,和瑟瑟的秋意一樣。
   “老馮,我想和你學(xué)門手藝!”倏然間,他性急地跑,直穿后廚:“馮老板,我想給你端菜,跟你學(xué)門手藝!”
   面對轉(zhuǎn)身端菜而煎炒不斷,手握著鍋柄的老馮,他的目光凄切,眼光中露出誠懇。以前,那種桀驁、那種青春之風(fēng),蕩然無存。
   那一天,寒商拂過白榆,有了一點寒,也有了一絲熱。
   后來,我曾在那個冬天,瞥見了他的樣子。記得,是2010年的除夕夜,他回了老家一次,用他的話說,那條滇西路線,要重新路過一遍。
   再后來,我能見到他,大抵是因為相互熟識的緣故。因為冬天我要回來,而他,也要回去。但是2023年的他,還是在酒店里,已然熟練地掂著大鍋,從一個盤子上嫻熟著自己的手藝。
   “老馮,當廚師長了???”我問他的時候,他專注著后廚,全然沒空理會。認真起來,有時候就是好幾年。對了,忘記說了,他也姓馮。一個已經(jīng)拋去了青澀,多了幾分油膩的中年胖大叔,正在翻轉(zhuǎn)著自己的人生。
   曾經(jīng)的豪言壯語不在了,平凡,也有退路。這個春節(jié),我知曉我是回來了的。
   似乎,明天的暖陽被溫了溫酒,時間就有了醉意。后來,誰都不知道,自己在拂曉的山海邊落了魂,還是在靠著柴垛的夜晚聚起了一道篝火,讓黑夜有了歸來的意象。
  
  
  
   2024年2月12日星期一
  

共 2679 字 1 頁 首頁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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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人生第一課,給了主人公當頭一棒,順風(fēng)順水的路上,總會遇到坎坷,這才能讓人進步,只有遇到了真正的打擊,才能讓人幡然悔悟,才能放下孤傲,放下自尊,從此走上看似平凡,卻是腳踏實地的道路。這篇文章,就是講述了一個畢業(yè)后某得一份悠閑舒適的好工作,讓人羨慕的身份,使得他總覺得自己很優(yōu)越。在新年的聚會上,他有點得意忘形,馮師傅對他推心置腹,建議他多學(xué)一些廚藝技術(shù),因為只有學(xué)到了真實的技術(shù),才能在將來有所作為,不能只停留在這些虛頭巴腦上。他此時是聽不進去的。他對一個女孩子產(chǎn)生了愛慕,并很快深陷其中。但隨后的事情,卻是出乎他的預(yù)料,女孩子所從事的工作,被認為是賣淫,結(jié)果,他們被派出所帶走,雖然他最后被澄清,但這也讓他清楚了女孩子的職業(yè)。丟失工作,愛情的失敗,都讓他受到無情的打擊,也徹底使他認清了現(xiàn)實,從此放棄了原來的虛榮,踏踏實實重新做起,改變了思想,改變了人生。文章非常耐人尋味,從故事中的經(jīng)歷,可以教育現(xiàn)代的年輕人,不要看虛擬的光環(huán),必須做一個踏實肯干的人。新年,也預(yù)示著新的開始,可見作者的用心良苦,非常具有教育意義的好文章,鼎力推薦!【編輯:成敏】【江山編輯部?精品推薦F202402180007】

大家來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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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樓        文友:成敏        2024-02-14 10:31:30
  寫的太好了,既有教育意義,又能讓人深思,在人生的道路上,肯定會遇到坎坷挫折,樹立正確的人生觀,做個踏實的人。
回復(fù)1 樓        文友:甲申之變        2024-02-15 18:10:24
  感謝成社的辛苦編輯,遙祝春節(jié)快樂
2 樓        文友:成敏        2024-02-14 10:32:29
  感謝老師賜稿,讀你的文章,會有不一樣的收獲,祝老師新年愉快,生活美好!
3 樓        文友:土木禾刀        2024-02-15 11:32:04
  文筆老道,語言精煉,值得欣賞的好文章。
回復(fù)3 樓        文友:甲申之變        2024-02-15 18:10:51
  感謝木禾老師的點評,新春快樂
4 樓        文友:白甫        2024-02-18 17:37:23
  甲老哥佳作連連,學(xué)習(xí)了
碎銀得幾兩,多少會艱難
回復(fù)4 樓        文友:甲申之變        2024-02-19 23:04:03
  感謝小白留評,新年新氣象,遙祝安好~~
5 樓        文友:萬重山        2024-03-24 21:26:30
  作品語言風(fēng)格獨特,用詩一樣的語言展開故事情節(jié)。
   作品塑造了一個浪子回頭的形象。
   佳作欣賞學(xué)習(xí)點贊。
回復(fù)5 樓        文友:甲申之變        2024-03-26 22:25:39
  感謝留評,一篇拙作而已。遙祝春祺~~
6 樓        文友:韋寒        2024-03-26 19:54:50
  來江山看的第一篇小說,重溫,寫得真棒!
人至賤則無敵!
回復(fù)6 樓        文友:甲申之變        2024-03-26 22:26:37
  歡迎。比以前寫得差多了,可能現(xiàn)在更隨性一些。遙祝春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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