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聽說馬頭崮是蒙陰的文化名山。二零二四年五月四日，中國崮文化網(wǎng)齊魯尋崮行的十位作家在幾位當?shù)卮迕竦呐阃?，登上了蒙陰縣界牌鎮(zhèn)的馬頭崮，希望撿拾幾枚文化符號。
　　
　　 一
　　 馬頭崮，又稱天馬山，海拔328.5米。關(guān)于它的傳說有兩個版本。一是二郎神所騎的神馬所化。傳說當年二郎神胯下騎一匹神馬，肩擔中山和蛤蟆崮，結(jié)果行到此處扁擔斷了，兩山滾落人間，而所騎神馬就變成了今日之天馬山。還有一種說法是后羿所騎之馬。傳說當年后羿射日歸來，發(fā)現(xiàn)嫦娥偷吃了仙丹向月宮飛去，他趕忙騎上神馬追趕，結(jié)果神馬累倒在此處化為天馬山。故當?shù)剡€有二月十五廟會月圓之夜天馬望月的說法。
　　 之前去臨沂也曾遠望過它，但并不知道馬頭崮從哪個角度看像馬頭或者天馬，也不知它因何而得名？聽同行的趙圣才老師如此說，真是令我大長見識。趙老師的家就在天馬山腳下，一路同行的他給我講了不少民間故事，包括天馬山的傳說，還包括當?shù)孛择R蹄子燒餅的傳說，真是太有趣了。說話之間馬頭崮已經(jīng)進入眼簾，經(jīng)趙老師指點，我從遠處觀看它山體的形態(tài)，真像一匹俯臥于界牌大地上的神馬，而且可以清楚地看到它那似乎輕微轉(zhuǎn)頭，挺直脖頸望著天空，是在月圓之夜看月宮的嫦娥嗎？馬頭后方可以清楚地看出扁平的馬腹部和稍微豐滿一些的馬臀。它的腹部扁平是因為當年沒吃飽所以才倒下的嗎？
　　
　　 二
　　 又不多時，我們到達馬頭崮腳下。幾位社區(qū)干部早已等在那里，簡單寒暄幾句便同行。我們先來到山腳的一處廟宇。廟宇依照地勢分前下和后上兩層，是兩處院落，分別供奉的是火神和龍王。懷著十分虔誠和尊敬的心情我們磕頭參拜了兩位神圣，然后又畢恭畢敬地考察和研究院里的石碑。在火神廟院里有一塊石碑很完好，戴著完整的碑帽，其主題從右往左書：重修火神龍王廟碑記。落款文字從上往下書：中崋民國玖年小陽月上瀚（瀚，又作浣。在唐宋時期，官員們每工作九日就會休息一日，用來進行洗滌等個人清潔活動，因此被稱為旬休或瀚日。根據(jù)這個習慣，上瀚就用來指代上旬的休息日，進而泛指上旬）。內(nèi)容：重修緣由及集資或捐贈人名。在此碑文中，同行的劉發(fā)厚老師興奮和激動地于建碑領(lǐng)袖欄中找到了他外公的名字：王裕芬。
　　 在后院龍王廟院內(nèi)，有一塊和重修火神龍王廟碑記同樣大小和材質(zhì)的石碑，亦戴著精美雕花碑帽，但碑文內(nèi)容看不十分清楚，大致能看到“龍神、天馬山”等字樣，猜測是修建或重修龍王廟的碑記。其落款為：大清光緒叁拾叁年桃月上瀚。
　　 其側(cè)相依而立有一塊稍微殘缺，但還能十分清楚顯示碑文內(nèi)容的青石碑。主題橫排從右向左書：鋳鍾碑記。落款文字：清光緒十六年荷月立。中間碑文大致是周圍村莊和富戶捐物的斤數(shù)。據(jù)三塊殘碑碑文內(nèi)容推測，此火神和龍王廟最晚也建成于光緒十六年之前，而于民國玖年重修過。至于我們現(xiàn)在看到的兩座神廟是二零二一年五月重建的。而修建的始末及公德這一塊被現(xiàn)代化的嶄新的黑色大理石碑記所記。
　　 考察過兩座廟宇的碑刻，感受到這里厚重的道教文化，不覺信服其文化名山的稱謂。又繼續(xù)抬步上山，司掌廟宇的一位楊大哥繼續(xù)引領(lǐng)我們上行，沿著一級一級石階攀升，他指點我們看早年山寨的寨門以及山寨的戲臺原址。我才猛然知覺，原來早先年人們?yōu)榱硕惚芊嘶?，真的會生活在崮頂，拉起寨墻來抵御匪兵。而寨墻多半就依托陡峭的懸崖絕壁。沒有絕壁的地方就用石頭壘墻。我詢問人民生活在山上，吃水如何解決。楊大哥說在馬鞍部的山腰有一口甘冽無比的水井，人們便從井中汲水上山，儲存足夠的水，以備不時之需。
　　 當我的雙腳跨過寨門遺址的臺階，再蜿蜒而至一座更加恢弘的紅色廟宇時，楊大哥告訴我們，這是泰山奶奶的行宮。哦，原來這座神山供奉的主神依然是泰山奶奶（碧霞元君）。和其他地方的泰山奶奶廟一樣，紅墻、灰瓦、立柱、斗拱、飛檐、翹角，彰顯著泰山奶奶寬厚、仁慈、莊重、典雅和濟世、普度眾生的品德。
　　 泰山奶奶，尊稱泰山圣母碧霞元君，俗稱泰山娘娘，全稱為東泰山天仙玉女碧霞元君。其道場在中國五岳之尊的東岳泰山。道教認為，她是“庇佑眾生，靈應(yīng)九州”的女神。中國民間有“北元君，南媽祖”的說法。據(jù)傳泰山奶奶是西牛國孫寧府奉符縣善士石守道與妻金氏所生之女，名玉葉。她相貌端莊，聰穎過人。三歲懂人事，七歲學道，曾參拜西王母，十四歲入天空山（泰山）黃花洞（泰山頂石室）修煉。三年乃修煉丹成，成為泰山女神碧霞元君。傳說她有多處行宮，在很多名山之地都有她的行宮，供奉著她的神像。而據(jù)同行的楊大哥說，天馬山上泰山奶奶行宮的建成比泰山處泰山奶奶廟建成的時間更早，這大概也有一定道理。因為當?shù)貍髡f認為，泰山奶奶的老家就在我們蒙陰的常路鎮(zhèn)，是石姓家的女兒。因她當年和鬼谷子斗法沒占上風，所以才西去泰山修煉。如此在天馬山有她的行宮便不足為奇了！我們再次懷著萬分虔誠和尊敬在泰山奶奶神像的腳下行了跪拜之禮，然后又在行宮前的大香爐中燒了三柱高香，以祈平安和瑞祥。
　　 最后，在泰山奶奶行宮的院子里，我們同樣考證了一塊歷史遺存下來的古碑，碑身同樣為文革時期所破壞嚴重，上部一角和碑身殘缺不全，但主題清晰可辨：萬古流芳。其中萬和芳都殘缺不全了。落款是：咸豐十一年立寨。這是此行考察最古老的一塊石碑，說明在咸豐年間當?shù)氐拇迕窬驮卺捻斄⒄盍恕?br />　　 泰山奶奶的行宮所在為天馬山崮頂?shù)闹胁?，大致在馬鞍部位。我們意猶未盡地從泰山奶奶行宮中出來，沿著廟宇右側(cè)院墻去天馬山馬尾考察了一番自然景觀，又原路返回繼續(xù)向東方馬頭部位而去，那里是天馬山最高峻和陡峭的地方。
　　
　　 三
　　 當我沿著崮頂小路，翻過無數(shù)荊棘和矮松等叢生的灌木林；當我涉過無數(shù)雜草蔓延和瘋長的草灘與草甸；當我一襲紅裙攀上天馬山的主峰神馬的馬鼻處；當我扛著獵獵迎風的崮文化網(wǎng)會旗在馬頭崮山巔歡呼勝利的時候，我仿佛看到了當年孟良崮戰(zhàn)役期間天馬山阻擊戰(zhàn)勝利的紅旗也是插在這里?？茨模斈瓴迤鞐U的三個旗窩還靜默無言地躺在這里。那時候，打了勝仗的戰(zhàn)士們也是在此處大聲呼喊著“勝利了，勝利了！”吧？哦，天馬山，和孟良崮一樣，您也是一座英雄的崮，鐫刻在中國人民解放戰(zhàn)爭悲壯的史冊之上。
　　 眾所周知，孟良崮戰(zhàn)役在中國人民解放戰(zhàn)爭史上的地位。此戰(zhàn)發(fā)生在1947年5月13日至16日，我華東野戰(zhàn)軍以27萬人對戰(zhàn)國民黨精銳部隊45萬人，力量相當懸殊。但卻以三天的神速全殲了國民黨“五大主力之首”的國民革命軍整編74師，并擊斃了蔣介石的愛將張靈甫，一舉扭轉(zhuǎn)了山東戰(zhàn)局。而天馬山阻擊戰(zhàn)則是其中一場有力地支援和保證孟良崮戰(zhàn)役全勝的重要戰(zhàn)役。在這里要講一下天降神兵和臨機借兵的故事。
　　 話說當時張靈甫的74師因貪功冒進，先于其他友軍孤軍深入占領(lǐng)了我孟良崮陣地，可是也陷入了我華東野戰(zhàn)軍5縱的包圍圈中。但同時我五縱也陷入74師和他友軍25軍和65軍的反包圍圈中，所以華東野戰(zhàn)軍除了要集中兵力對戰(zhàn)孟良崮的74師之外，還要阻擊其外援軍隊。當時距離張靈甫部隊最近的是黃百韜率領(lǐng)的25師，距孟良崮僅有十多里。而負責在天馬山阻擊敵人的是我華東野戰(zhàn)軍一縱一師的廖政國。當時在16日上午，戰(zhàn)役雙方作戰(zhàn)比較膠著，都損失慘重。而廖政國的阻擊部隊幾乎已經(jīng)打完，只剩下不到一個班的警衛(wèi)兵力。當時敵軍已經(jīng)將我軍陣地撕開了一個口子，已經(jīng)攻打到天馬山的山腰。如果讓敵軍占領(lǐng)天馬山高地，那么敵軍將會長驅(qū)直入孟良崮戰(zhàn)區(qū)，有效增援張靈甫軍。正是在這樣生死存亡的關(guān)頭，他通過望遠鏡突然發(fā)現(xiàn)有一對自己人出現(xiàn)在山谷中，這就是天降神兵——我華東野戰(zhàn)軍四縱的一個營，他們是奉命火速增援孟良崮主戰(zhàn)場的隊伍。廖政國看到機會和希望，他二話不說騎上戰(zhàn)馬，趕上領(lǐng)頭的營長，說明了戰(zhàn)爭形勢，這就是臨機借兵的故事。他語重心長地說：“如果這里失守了，后果可想而知”又問：“你能不能頂上去？”而對方想了想說：“我聽你的指揮，只要對戰(zhàn)局有利！”
　　 站在馬頭崮頂上，遙想那些戰(zhàn)爭的事。我將崮文化網(wǎng)大旗插在原來我解放軍插紅旗的旗窩中。然后在經(jīng)過了億萬年風吹雨打的干凈的白色石頭的崮頂坐下來，聆聽李秀福老師、劉發(fā)厚老師、趙圣才老師等激動昂揚地講起那段難忘的戰(zhàn)爭歲月。試想，在那次戰(zhàn)爭中，有多少沂蒙兒女獻出了鮮血乃至生命?。∑渲幸灿刑祚R山周圍村莊可親可敬的父老鄉(xiāng)親！
　　 聽著故事，放眼遠處的孟良崮、富家寨、望海樓子等周圍那一圈叫得上名字和叫不上名字的崮和山；還有近處那層層已經(jīng)耕耘過的梯田；還有那些鱗次櫛比的美麗可愛的村莊，真是令人心潮澎湃！
　　
　　 四
　　 聽著老師們講那些從前的戰(zhàn)事，也講再早那些鬧匪患的事，當講到這個山中有洞時，趙圣才老師說在天馬山馬頭部位的懸崖下有個黑老鴰洞，洞很深也很寬敞，他小時候曾經(jīng)進去過，而且他還給我們講了當?shù)氐暮芏嘀V語。黑老鴰一出，準沒好天氣；黑老鴰一叫，大雨必來到。還有馬頭崮帶帽（云遮崮），不是拉（下雪）就是尿（下雨）。我覺得這些諺語，有的雖然粗俗一點，但也很有意思。
　　 提到馬頭崮的洞，趙圣中老師和帶路的楊大哥也為我們講了一個神奇的他們親歷的事。說，在馬頭崮的馬胯部位懸崖上也有一個神奇的洞，此洞橫穿山崖，在南面的小洞口點一把柴草，那煙可以從北面大點的洞口冒出來。因這個洞里住著布鴿（灰鴿子），所以叫布鴿洞。二十多年前，有一個二十歲左右的男青年因為和父母吵架拌嘴，結(jié)果想不開在洞里尋了短見。村里人找了好幾天都沒找到，最后是被一只布鴿引路，才找到了上吊的男孩。從那以后，大家都覺得布鴿是有靈性的鳥。聽了這么神奇的故事，看看時間還早，大家都想去探訪一下兩個洞，兩個洞在不同方向，都去肯定時間不夠，就選擇相對較近的布鴿洞。
　　 于是在趙老師和楊大哥的帶領(lǐng)下，我們沿著后坡陡峭而曲折的小路，在蜿蜒的峭壁上行走找尋洞口。因為鮮有人來，也因為快到夏天了草木相對茂盛，山路和洞口都被覆蓋住，要想在長滿灌木的懸崖壁上找到并不是很大的洞口，實在是太難了。
　　 我們拽著荊樹、楮樹、軟棗樹等灌木枝條，弓腰側(cè)背前行，來來回回好幾趟路，發(fā)現(xiàn)了好幾處石縫洞，大家戲說是狐貍洞，懂行的楊大哥說是獾（據(jù)說狀如小狗）洞。千尋萬尋尋不見洞，中途好幾個人原路返回了。只有李老師、兩位趙老師、丁會長、楊大哥和我堅持了下來。最后還是我眼尖，指著高處一處貌似洞口的地方，讓楊大哥和丁會長在去哨探，果然最終我們發(fā)現(xiàn)了真正的布鴿洞。洞在高高的二層懸崖上，距離我們站立的腳下有五六米高，而且是呈90度的直角，他們沿著石壁和洞口的桑樹和楮樹枝到達應(yīng)該不算太難，我畢竟穿著裙子應(yīng)該不太行，但是為了看看洞到底長啥樣，我可是豁出去了。別說，仗著人多，我竟大著膽子攀，感覺沒費多少力氣就上去了。
　　 仔細觀瞻這個洞口，事實上也算一個比較寬敞和高深一點的石縫棚洞。寬度可容一人直行，高度大約十米左右，深度大概三四米。在石縫中間位置有一塊沒有完全風化的石頭，大概六七十公分厚度，夾在縫隙中間，把石縫分為了上下兩部分。據(jù)說那些布鴿就生活在這個石頭高臺上，而當年那青年也是吊在這塊石頭上的。大家再次議論：是布鴿不想讓死人占了自己的府邸，所以才帶人找來的。我深以為然。看完洞，我們互相扶持著爬下懸崖回程。
　　 在回程中，又路過那片龐大斜坡的野生杏林，再看那黑黑壯壯的粗樹干頂著的茂密樹冠上結(jié)滿的小小的青青的野山杏，心里無比興奮，我們相約杏熟了的時候再來摘杏。楊大哥告訴我們，這野杏子特別好吃，等到麥黃的時候，它就熟了！
　　 是啊，下次再來！再來吃杏，也來尋另一個山洞和天馬山更多更厚更重的文化符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