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嘀嘀、嘀嘀”幾聲清脆的喇叭聲劃破相益小區(qū)晨曦的寂靜，聲音來自一輛藍色的三輪電動車。北疆小城的早春三月五點鐘，天剛蒙蒙亮，小區(qū)里的路燈還散發(fā)著冷清的寒光，樓房里稀疏的窗口鑲嵌著微弱的光亮，五百多戶居民大多還在夢鄉(xiāng)，老錢頭兒已經(jīng)出發(fā)了。
　　 老錢頭兒住的這個小區(qū)，房齡只有十幾歲，分兩期建成的新小區(qū)，一期的六棟步梯樓最高的七層，五棟樓都是六層。二期兩棟電梯高層剛剛交付使用，房本還在路上。
　　 老錢頭兒是一期業(yè)主，原址回遷戶，四百平米的土平房小院，回遷了一套一百二十平米的住宅，兩間地上一樓車庫。老錢頭兒是小區(qū)里最能掙錢的人，熟悉的業(yè)主都知道他最能吃苦，最能掙錢，一年四季，無論刮風(fēng)、下雨、下雪，年節(jié)不休，開著一輛不大不小的電動三輪車，每天第一個離開小區(qū)，最后一個回到小區(qū)。老錢頭兒是小縣城里，建材市場上最受老板們喜歡的人，一個電話，隨叫隨到，風(fēng)里雨里老錢頭兒時刻在建材街上等你。
　　 建材街上，不但做建材生意的老板們喜歡老錢頭兒，客戶們更是喜歡，老錢頭兒是客戶們的暖心人，不怕臟，不怕累，從不挑活，大活小活給錢就干，一袋水泥、一根鋼管、幾塊地板磚、哪怕是幾塊地腳線……也給送貨上門，自己裝車卸車，貨主指哪兒放哪兒，從不與客戶發(fā)生口角。時間久了，小城里的人們?nèi)ソú慕植少彆r都喜歡找老錢頭兒拉貨，老錢頭兒的活比誰都多，他幾乎跑遍了小城的犄角旮旯，跑幾十公里的鄉(xiāng)下也是常事。小區(qū)里的業(yè)主們需要個零碎建材，或者在小區(qū)內(nèi)拉個小物件，老錢頭兒是給個十塊八塊就干，有時三兩塊錢也給干。老錢頭兒拉貨送貨這活一干就是二十多年，銀行存款早就達到七位數(shù)了。小區(qū)里幾個跟老錢頭熟悉的人當(dāng)面叫他錢百萬，他也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連連說著“不算多，不算多”。已經(jīng)古稀大幾的老錢頭兒雖然身家百萬，依舊還在像年輕人一樣拼命地掙錢。
　　 老錢頭兒最大的特點是，每次出去拉腳無論掙多少錢，都不花分文，回家第一件事，停穩(wěn)車，鎖好車門，拔下鑰匙后，立馬摳開“腰別子”（錢包）的卡扣，把里面的“勞動果實”，按票面大小捋順，舒展好褶皺的鈔票，然后把右手大拇指放在嘴里，蘸上點唾液，數(shù)上兩遍，恭恭敬敬地遞到老伴手上。看著老伴接錢時的麻利動作，老錢頭兒的眉宇間飛跑著自豪，笑得兩個嘴角深度下墜，O型口里露出稀疏的牙齒，口水借機滑落了幾綹。這樣的場景時常被人們瞥見，人們的表情里有贊美的表情、鄙夷的神色，憐憫和同情，甚至還有少許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憤恨……
　　 老錢頭兒衣著樸素，春夏秋冬，外套總是那件黑褲子，四個暗兜的綠色的卡面料的老式軍官服。平時生活節(jié)儉，不喝酒、不吸煙、不喝茶的“三不”老頭。長期不花錢，漸漸地導(dǎo)致不會花錢了。每天干活、掙錢、交錢已經(jīng)成了老錢頭兒的生活“三部曲”。
　　 習(xí)慣成自然，老錢頭兒已經(jīng)沒有了消費的概念，他認為花錢是一件很浪費時間的事，不如把花錢的時間用在掙錢上。錢掙得多了，得到老伴的“獎勵”自然也就多了。家人們給的微笑也就多了。老錢頭兒認為快樂就是人生中最大的幸福，物質(zhì)生活再好也要排在精神生活的后面。人們理解不了老錢頭兒的思想境界，私下里給他取了個綽號——“錢白勞”。
　　
　　 二
　　 老錢頭兒，年復(fù)一年，日復(fù)一日地拼著命地掙錢，“向錢看，向厚賺”是老錢頭多年來的口頭禪，誰也不曉得他喜歡這句時尚話的原因是什么？老伴銀行卡里的儲蓄額在不斷地增加，全家人的微笑也在如影隨形。斗轉(zhuǎn)星移，老錢頭兒的年輪也在悄無息中拓展了一圈又一圈，轉(zhuǎn)眼邁過了古稀的門檻。腰也彎了，背也駝了，部分牙齒也下崗了，起立也明顯吃力了，身材越來越骨感了，面部輪廓被凸起的顴骨趕走了豐滿，昔日的紅潤被蠟黃取代，日漸憔悴是對歲月無情摧殘的聲討。個子似乎比年輕時矮了半頭，佝僂的身材成了3字形。盡管身體已經(jīng)糟蹋成了這樣，老錢頭兒依舊掙錢如故。
　　 老錢頭兒不是小縣城本地人，20世紀(jì)70年代末期，為了生存，領(lǐng)著新婚不久的媳婦離開老家冀北，不遠千里來到內(nèi)蒙古的邊陲小城。夫妻倆開始在一家磚瓦廠打工，隨后戶口落在了縣城里。
　　 老錢頭兒年輕時是一個既英俊又能干的美男子，夫妻倆吃住在磚瓦廠。磚瓦廠全是力氣活，身強力壯的他絲毫不懼怕繁重的體力活。磚瓦廠的加班活幾乎被他們夫婦倆全部攬下，活比別人干得多，錢自然也就比別人掙得多。三年后，老錢頭兒夫妻倆就在鎮(zhèn)里建起了四間土房，四百多平米的院墻都是土墻。隨后生下了兩個女兒，兩個女兒相差兩歲。有了孩子后，老錢頭兒的媳婦不再去磚瓦廠上班，在家伺候兩個女兒，種點蔬菜，給老錢頭兒做好一日三餐，洗洗涮涮，夏天種種小菜園，吃起來方便又省錢。
　　 時間一天一天地往前走著，老錢頭的兩個女兒一天天地長大。轉(zhuǎn)眼間長女錢佳慧，讀完了幼兒園學(xué)前班，上了小學(xué)一年級，錢佳慧不但有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頭腦更是靈活，四十多名同學(xué)的班級里，語文、數(shù)學(xué)雙科成績總是名列前茅。次女錢佳欣轉(zhuǎn)眼間也升到了幼兒園大班，也是成績優(yōu)秀的好寶寶。小佳欣容貌也不次于姐姐，天生的膚色白皙，容貌俊美。佳慧、佳欣姊妹倆的長相繼承了父母的全部優(yōu)點。老錢頭兒一家四口人和和美美的小日子令鄰居們羨慕不已。聽到左鄰右舍夸獎兩個女兒時，夫妻倆常常是笑得合不攏嘴。
　　 生活猶如海南的天，娃娃的臉，變化總是來得突然，有時讓人很無奈！老錢頭兒的名字叫錢萬志，媳婦名字叫趙萍萍，兩家是鄰居，還沾點遠親。兩家關(guān)系相處得十分融洽，來往密切。倆人又是發(fā)小同學(xué)，在一個班里讀書，錢萬志比趙萍萍大一歲，趙萍萍喜歡叫他“萬志哥”。倆人讀完了初中都沒有考上高中，都回到了村里成了大隊的社員，倆人分在一個生產(chǎn)小隊勞動。隊長是趙萍萍的父親趙國，因為趙國嘴巴特別的溜，能說會道，人送外號趙鐵嘴。
　　 一轉(zhuǎn)眼，錢萬志和趙萍萍兩人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趙鐵嘴著實相中了錢萬志的能干，主動找到錢萬志的父母，把女兒萍萍許配給錢萬志。錢萬志的父母都是沒文化，老實巴交的農(nóng)民，家里日子過得也是“賴哈摸打蒼蠅——將供嘴”的日子。一看老趙不賺錢家孩子多又很貧窮，自然一百個同意。
　　 那會兒農(nóng)村人二十來歲結(jié)婚很正常，錢趙兩家大人商量了一下，舉行了一個簡單的定親儀式，兩家近親長輩在錢家喝了頓酒，商量了一下婚事，親家之間酒桌上互換了一下酒杯，叫“換盅”，當(dāng)?shù)剞r(nóng)村傳統(tǒng)的定親習(xí)俗。萬志跟萍萍的父母叫了聲爸媽，點支煙，倒杯酒，就成了準(zhǔn)女婿。萍萍跟萬志的父母叫了聲爸媽，倒杯酒就成了準(zhǔn)兒媳婦了。錢家給了趙家一千元錢，算作彩禮錢
　　 轉(zhuǎn)眼來到年底，生產(chǎn)隊里開始分紅了。年景一般，社員們一個公分勉強分得兩毛錢，一個社員一天最多掙十個公分，一天也就分兩元來錢。錢萬志和趙萍萍在臘月初八舉行了婚禮，村里的老親少友都隨了禮份子，親叔叔、大爺、姑姑、姨姨普遍厚禮十元，鄉(xiāng)親們一般都是兩元錢禮金，有的送條毛巾，買對小鏡子。因為錢家窮，全家六口人只有三間小土房，錢萬志和趙萍萍結(jié)婚時借用鄰居家的廂房，也就是農(nóng)村人裝破爛東西的倉房。簡陋的房屋，也沒置辦什么像樣的家具，兩套新被褥就是一對新人的全部家當(dāng)。老錢頭兒就這樣跟媳婦趙萍萍開始了新的生活。
　　 錢萬志和趙萍萍婚后的第一個春天來了，為了生存，夫妻倆帶上簡單的行李離開了窮鄉(xiāng)僻壤的河北省張北老家，直奔內(nèi)蒙古東部，一路走一路打聽哪里招工，最后落腳在一個小縣城的磚瓦廠。倆人開啟了他鄉(xiāng)的新生活，這就是老錢頭來東北的經(jīng)過。
　　 老錢頭心靈手巧，又勤奮肯干，還不愿與人爭高低論短長。廠長讓他擔(dān)任廠里的設(shè)備修理工，還帶了兩個徒弟。其中一個徒弟與他同齡，名字叫錢萬里，比他小兩個月，身材肥瘦差不多，還是一家子，名字里還都有一個“萬”字，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本家兄弟。老錢頭兒把萬里這個徒弟當(dāng)親兄弟對待，徒弟也特別會來事，家里做點好吃的都會請師傅到家里一起分享。師傅加哥哥的稱呼叫得總是那么親切自然。人也聰明好學(xué)，強將手下無弱兵，名師出高徒。錢萬里很快就掌握了廠里所有生產(chǎn)設(shè)備的檢修、調(diào)試、養(yǎng)護，還學(xué)會了推土機的駕駛，制磚機的故障排除更是手到“病”除。錢萬里漸漸地也成了廠里技術(shù)嘎嘎的師傅，周邊的磚瓦廠經(jīng)常前來求助。錢萬里的手藝來自老錢頭，萬里的媳婦佟云對這個大伯哥也是尊敬有加，一口一個大哥的叫著，就像自己的娘家哥。師徒的融洽相處，廠里的職工無不點贊。
　　 “人怕出名豬怕壯，巧人永遠是拙人的奴才”。一天，三十公里遠的紅旗磚廠制磚機壞了，請錢萬里去幫助維修，磚瓦廠的廠長吳成恩切不開求助的面子，就派錢萬里去幫助維修了。
　　 錢萬里坐著前來接他的農(nóng)用12馬力柴油小四輪車就去了紅旗磚廠，三十公里土路走了兩三個小時。到地方也就晌午了，制磚機壞了，工人們都放假了。錢萬里是請來的師傅，午餐雖不是大魚大肉，卻也十分豐富，夠得上檔次了。正副場長親自陪同喝酒，從沒享受過這么高禮儀待遇的錢師傅，感動得語無倫次，一個勁地“嗯”“啊”。飯后，錢萬里也沒午睡，急忙檢查制磚機的毛病，找出了毛病，整整修理了一個下午，制磚機終于被修理好。
　　 錢萬里在紅旗磚廠吃完了晚飯，執(zhí)意要趕回去，紅旗磚廠還是用那輛“專車”往回送他。走到半路，突然下起了雨，開始雨不是很大，四輪車斗“嘰哩咣啷”的響聲摻和著柴油機的“突突”聲，在泥濘的土路上冒雨前行，路面積水車輪打滑，車斗左一下右一下的拐來拐去，躉得錢萬里只好扶住車斗擋廂蹲著。突然一個側(cè)翻，四輪車連車頭帶車斗翻在了路邊，司機和錢萬里倆人被甩出幾米遠。
　　 電閃雷鳴，雨越下越大，一直到次日天明，雨才漸漸變小。
　　 直到上午八點雨才停了，村子里的人去查看地時發(fā)現(xiàn)一輛四輪車側(cè)翻在路邊，兩具尸體被雨水沖到了地頭兒。
　　 錢萬里就這樣離開了人世，扔下妻子和一個還沒有娶上媳婦的兒子。
　　
　　 三
　　 徒弟錢萬里的意外身亡，讓師傅加兄長的老錢頭兒十分悲傷。化悲痛為力量的最好辦法就是多給徒弟媳婦和孩子一些關(guān)心，以示一場師徒緣分。
　　 失去丈夫的佟云遇到大事難事都求助老錢頭兒給出個主意，拿個章程，缺東少西的就求助老錢頭兒幫助。時間久了，佟云開始打起了老錢頭兒的主意，漸漸地老錢頭兒也發(fā)現(xiàn)有些不對勁，開始有意無意地躲著佟云，去佟云家的次數(shù)也少了，主動幫忙的時候也少了。佟云雖然身材矮小，智商情商絕不矮人一分。
　　 一天早晨，佟云說，房子漏雨了，讓老錢頭兒幫忙給處理一下。老錢頭兒怯不可面子，就叫上個人一起去了。倆人修補好漏點也就晌午了，佟云給炒了倆菜，倆人喝了點酒，老錢頭兒有些喝高了，飯后，就睡在了佟云家，跟老錢頭兒一起來幫忙的自己走了。
　　 這是佟云精心設(shè)計的修房，漏點是佟云自己故意弄的。老錢頭兒中招了。一覺醒來，發(fā)現(xiàn)赤條條地睡在佟云的身邊。老錢頭兒急忙要穿衣服，被佟云一把按住，“大哥，你說這事咋辦吧？”老錢頭兒頓時慌了手腳，緊張得額頭冒汗，說話結(jié)結(jié)巴巴“喝多了，喝多了，喝多了……”好像除了“喝多了”這三個字以外，不會說別的話。
　　 老錢頭兒經(jīng)不住佟云的誘惑，吃腥的貓終會付出代價的。時間久了，老錢頭兒的事成了公開的秘密，蒙在鼓里的只有“萍萍”“佳慧”“佳欣”母女三人。
　　 老錢頭兒和佟云的關(guān)系保持了三年，佟云開始向老錢頭兒發(fā)起了猛烈的攻勢，老錢頭兒只好和妻子離婚，和佟云扯了證，成為合法夫妻。佟云的兒子有了繼父，也不用更名改姓，該叫什么就叫什么。
　　 老錢頭兒離婚后對前妻和兩個女兒不聞不問，前妻趙萍萍只好領(lǐng)著兩個女兒搬回河北老家，一氣之下房子也沒要。兩個女兒從此再也不跟老錢頭兒來往。
　　 佟云領(lǐng)著兒子住進了老錢頭兒的家，后來拆遷了，財產(chǎn)全部劃歸佟云兒子名下。佟云的兒子也娶上了媳婦，還生了個兒子。老錢頭兒逢人便夸他孫子長得多么漂亮，多么聰明?？洫剬O子時笑容疊加成一道道清晰的橫垅，布滿溝壑的臉上仿佛是谷雨時種完的田地，高低清晰。老錢頭兒夸贊孫子的時候從不觀察別人的表情，其實很多人的心里都在想，孫子跟你有啥關(guān)系？咸吃蘿卜淡操心。
　　 追上小偷，是止損的開始；追上情人，是損失的開始。生活總是理想太豐滿，現(xiàn)實太骨感。老錢頭兒自以為，前妻和兩個女兒離他而去，從此了無牽掛，能跟佟云過上安穩(wěn)的日子了。老錢頭兒天真得像個娃娃。佟云是一個能說會道富有心計的女人，把老錢頭兒的“勞動積極性”調(diào)動得轟轟烈烈，馴化得十分溫順，佟云就像是老錢頭兒的皇帝，君叫臣死，臣不敢不死。老錢頭兒對佟云的話是唯命是從，絕沒有一句怨言，不折不扣地執(zhí)行。佟云說，男人掙錢才光榮，老錢頭兒就拼命地掙錢。佟云說，越是天氣不好越要干活鍛煉身體，老錢頭兒就風(fēng)雨無阻地掙錢鍛煉身體。佟云說，喝酒傷身、吸煙傷肺、喝茶失眠。老錢頭兒就不喝酒，不吸煙，不喝茶。佟云說，吃肉多了會“三高”，老錢頭兒就不吃肉了，從此過起了苦行僧的生活，一日三餐皆素食，披星戴月去賺錢。佟云說，花錢操心，于是老錢頭兒就再也不干操心的活。二十多年來，一分錢沒花過。佟云說，面包是當(dāng)今社會營養(yǎng)最豐富的食品，尤其是老年人，省牙齒，容易消化，不燒心，能有效抑制胃酸分泌，減少患胃癌概率，于是老錢頭兒就愛上了面包，就像老鼠愛大米。佟云說，多掙點錢，咱倆老了那天，走不動爬不動的時候，也不愁吃喝了。老錢頭兒咋想都認為佟云有遠慮，把暮年的隱患都消滅在萌芽狀態(tài)了，必須多掙錢，防止臥床不起時沒錢花。老錢頭兒每天在朝著佟云規(guī)劃的目標(biāo)奮斗。
　　 甲辰龍年不知不覺已經(jīng)過了“五一”，這幾天，老錢頭兒破天荒地沒有出去干活，到處攛掇人打撲克。有時去門衛(wèi)聊上幾句就會被老伴叫回去。老伴似乎怕人們議論什么。每次只要老伴一出現(xiàn)，老錢頭兒立馬就會緘默無語，像個溫順的啞巴，咬牙“吭哧”幾聲起身便走。溫順的叫人心疼，聽話的叫人有些憤怒。老錢頭兒的后背明顯隆起了，走路有些踉踉蹌蹌了。
　　 保安員老龔家中日子過得風(fēng)生水起，銀行存款七位數(shù)，還有幾個價值百萬大院在拆遷中。出租兩套一百多平米的門臉房地道的家資殷盛。他是個有六年兵齡的復(fù)員軍人，當(dāng)過12年三興村書記兼村主任，每月領(lǐng)著社保養(yǎng)老金還有村支書生活補貼每月1300元。他說話風(fēng)趣幽默，語速不快不慢，慢聲細語的玩笑總是讓人捧腹大笑。
　　 一天晚上，老錢頭兒的媳婦去門衛(wèi)喊老錢頭兒回家吃面包，老龔說，應(yīng)該每頓飯有酒有肉。旁邊一位曾經(jīng)當(dāng)過幾年民辦代課教師的劉大個說，應(yīng)該制定個伙食標(biāo)準(zhǔn)，根據(jù)掙錢多少決定伙食標(biāo)準(zhǔn)，三百元以上下飯店，還有額外獎勵。老錢頭兒的老伴爽快地說：“我看可以”。老龔、老劉心里都在想，這樣拼命掙錢有啥意義。
　　 小區(qū)里認識老錢頭的業(yè)主很多，今年一見到老錢頭兒，“哎呀，你咋造巴成這樣了？”幾乎都這么驚訝！好像他們的問話經(jīng)過商榷一樣。
　　 大家都在私下議論著老錢頭，談?wù)摰脑掝}里有擔(dān)心，有憐憫，有憤怒。擔(dān)心老錢頭兒真的老了走不動哪天，兒子孫子都不管他，因為不是他的種子傳承，憐憫他吃不像吃，穿不像穿，自己掙錢別人花，房無一間地?zé)o一壟，成了新時代的阿Q。憤怒的是他拋妻棄女，掙錢養(yǎng)活跟他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老少四口人。四口人都在吃他喝他，古稀大幾的人了，還是家中的頂梁柱。如果老伴是原配，兒子是親生的，恐怕他想出去掙錢都不允許，因為丟不起人……
　　 小區(qū)里的人都在為老錢頭兒的未來捏著一把汗，老錢頭兒依舊每天樂呵呵地出去掙錢。
　　
　　 北疆白楊
　　 2024年5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