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籬】每一盞燈都有光(散文)
前段時間,參加了老部隊的戰(zhàn)友聚會,居住于八達嶺長城腳下的部隊招待所,多年沒見的一群老伙計在一起回憶曾經(jīng)的同寢共餐、朝夕相處、相互幫助、生死與共的軍旅生活,分享離開軍旅后在社會經(jīng)濟建設中的得與失、苦與樂。大家杯酒論滄桑,其苦也樂。
晚上,趁著酒意,大相約去散散步,爬爬后山,體驗體驗曾經(jīng)的軍旅歲月。走在去后山的路上,不時有晚跑的隊伍越過,歌聲與吼聲相交替,他們矯健的身影、鏗鏘的腳步聲,在路燈下漸漸地遠去??粗乱淮袊娙说募ぐ合蛏系木耧L貌和整齊劃一的軍事素養(yǎng),大家心中倍感欣慰。后山腳下,燈光與星光輝映,夜色與群山交融,入山口兩名哨兵身形挺拔,如松挺立,銳利的目光警惕掃視著周圍,就如他身邊的路燈一樣,放射光芒,盡心守護身后這一方熱土。面對這莊重的哨位和這挺拔的身姿,所有老兵們給他們敬上一個莊重的軍禮。
我們和山腳下的哨兵交涉后,如愿登上后山山頂,四下眺望,天邊群山逶迤,重巒疊嶂,遠方那一座座拔地而起的高樓大廈,閃爍著五彩霓紅,一條條如經(jīng)緯交錯的路燈帶如巨龍般飛跨在群山之間,連接那片片光色。俯視祖國山河之巍峨與雄壯,大家心潮澎湃,熱血沸騰,這就是革命先烈拋頭顱、撒熱血換來的壯麗山河!這就是我們一代代中華兒女為之奮斗不息的大好河山!面對此情此景,老政委深情地說:“同志們,山河壯麗,我們也曾守護,想想無數(shù)先輩以滿腔熱血和赤膽忠魂才換來了當今的和平與安定,是多么不易。但世界格局多極化發(fā)展與霸權(quán)主義、強權(quán)政治的存在,注定和平這條路會走得艱難。當前俄烏戰(zhàn)爭仍然繼續(xù),中東戰(zhàn)火至今未停,以美國為首的西方資本主義國家亡我之心不死,一直在中國南海和臺灣海峽挑起事端,中國當前的和平與安寧的格局隨時會被打破。我們作為中華兒女,穿上這身軍裝就要如山腳下的哨兵,站好每一班崗,守護好背后的這片土地。脫下這身軍裝也一定要退伍不褪色,繼續(xù)投身經(jīng)濟建設與社會建設,建設好這片美麗的河山,要帶領(lǐng)并教育子子孫孫努力拼搏,不懈奮斗,時刻挺起中華民族不屈的脊梁,永遠維護好國家之尊嚴與民族之氣節(jié),就如這眼前的路燈,不與霓虹爭名,不與樹草爭春,傲立于狂風暴雪之中,屹立于酒紅燈綠之外?!?br />
老政委還是如當年一樣,總是慷慨激昂,他的話很長,但我們愿意聽,聽著振奮,這就是一個政委的力量。他還說,我們的營區(qū),燈光并不像山下的城市的霓虹那樣閃光,但這一抹光,是一道最亮的眼睛。他的話很有深意。我馬上想到那兩位哨兵的眼睛,多么像!
記得小時候,去城市玩,看到那一排排路燈靜靜地豎立在路邊,一動不動,顏色單一,毫不起眼,那么平凡,于是我對父親說:“這路燈豎得這么多,平平淡淡不好看,還不如換成霓虹燈,晚上看起來漂亮?!薄安?,你錯了,霓虹燈用它的五光十色點綴著城市的繁華,是很漂亮,但有它沒它對人們生活的影響不大,而路燈雖然看起來很普通,不漂亮,但卻是人們最需要的,也是最不平凡的,晚上多出來用心看看,你會看到它的不凡?!毙r候父親的話一直圍繞心頭,但始終無法理解。
也許父親是從煤油燈時代過來,一時適應不了城市的霓虹燈,曾經(jīng)這么認為。但隨著成長,我懂得了父親,他是給自己一個定位,雖沒有什么大本事,但他始終發(fā)著光,在家庭里,在村子里,父親這盞燈,從未熄滅過。也許父親沒有從未霓虹燈的理想,但他首先做好一盞普通的燈,能夠發(fā)光,就是他的理想,華麗,他看不上。
幾十年過去了,父親已經(jīng)離去,兒時的我已經(jīng)漸漸生出白發(fā),單位、現(xiàn)場、家三點一線幾十載,整日忙忙碌碌的生活也在慢慢離我遠去。有時在晚飯后登上樓頂,眺望城市的霓虹燈和道路的車水馬龍,以及那一排排經(jīng)緯交錯的路燈,期盼加班的孩子們的安全回歸,周而復始的日子,平靜而美好,我從不覺得單調(diào)。在孩子該回還沒回時,總在想,這里的路燈很多、很亮,孩子們不會迷失回家的路。這時我終于有點明白父親小時候講過的“路燈不平凡”的意義,她的光芒雖不五彩繽紛,卻能驅(qū)除夜的黑暗,驅(qū)散夜歸人的孤單,溫暖著他們回家的心路旅程。
每個人都是一盞路燈,給自己照耀前面的路,那些霓虹燈可能就是為了讓我們突然一震,給我們精彩綻放的美感吧。
而今聽了老政委的話,終于明白了小時候父親的話——“用心看看,你會看到它的不凡”。是呀,站高望遠,才會有所感悟,人生如路,要走便走,不必在乎足跡留在何處,心若有光,自有溫暖,路燈有型,需用心體悟,它從不與霓虹爭名,從不與樹草奪利,默默守護這方熱土,有它的存在,夜歸的人才能驅(qū)除了心中的黑暗;有它的存在,迷茫的人才能不迷失前進的方向;有它的存在,期盼的人心中懷有希望;有它的存在,中國人民才能擁有和平與安定的生活;有它的存在,中華民族才有雄心奮發(fā)騰飛;有它的存在,才能早日實現(xiàn)中國夢、強國夢。
現(xiàn)在想想,父親就是燈,是他點亮了我童年的夢想;長大后,老政委為燈,指引了我前進的方向;而今,我也成為一個父親,我也要成為一盞燈,點亮自己,也點這孩子的夢想,以平淡之光照耀腳下這片大地,書寫不平凡的“燈”光之路。
我時常問自己,我還發(fā)光嗎?不是什么哲學性的句子,但讓我為之沉思。發(fā)光,人生不就是一個發(fā)光的過程嗎?
作于2024年6月18日,6月19日首發(fā)江山文學